4.的

等顧執再從書房出來,客廳的氛圍可謂是一片祥和,“都看着我幹嘛?啊,我的番茄炒蛋!”

季餘和白斐然表情一致地迷茫。

得。都不說話了。

很快顧執就做了一桌子簡單菜式招呼他們,“來來來,都將就吃吧。相逢就是緣分,都別客氣,別客氣!”

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的出租屋,顧執還住得挺歡樂,偏偏嘴裡吐出的話特容易讓人齣戲,怎麼聽怎麼覺得有股子假冒僞劣的江湖味兒。

季餘時不時和白斐然貧兩句嘴,顧執倒是再也沒開過口,似乎在想什麼。

季安知看顧執一副沒事人樣子,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看顧執和季餘很能玩到一塊兒的樣子的時候他就在想——這個顧執,接近季餘的目的實在是太顯而易見。

所以季安知在等顧執開口,等顧執開口問他借錢。畢竟季家在 A 市也算頗有些財力。別人開口季安知不一定答應,但如果眼前這個顧執開口的話,他不一定會拒絕。

就這麼鬼使神差的想着。

卻沒想到一飯罷了顧執只不過是笑嘻嘻的收着碗筷,擡頭問他們幾個,“石頭剪刀布,誰輸誰洗碗!”

除了季安知,另外兩隻都非常有默契的擡手出了布,季安知壓根就沒有要參與這種幼稚遊戲的打算,顧執十分機靈的出了剪刀。

“哈哈,洗碗你們倆去鬥輸贏吧反正小爺我不用洗!”

顧執從頭到尾,都沒有多給季安知哪怕一個眼神,就好像在他眼裡,白斐然,季安知,都差不多,沒有上下級關係,也沒有父子關係,不過都是偶然來他家蹭了一頓飯的客人,僅此而已。

“好啦,飯也吃了碗也洗了,季餘,你差不多該回你自己家了吧?”顧執逮住想往他臥室鑽的季餘,揪着人的領子往季安知那邊推,“來,先生,兒子揣好帶回家吧。”

不知道是不是季安知的錯覺,顧執對着季餘的態度和對他的態度不太一樣——多了一絲防備。

季安知還沒等來期待中的顧執關於借錢的請求,就被顧執三兩下推了出來,季餘還不依不饒的扒着門,看了看背後的季安知,相比之下還是顧老師這邊比較可愛,故意眼神中流露出些許可憐,“顧老師,你讓我在你家睡一晚唄。”

顧執抓了抓季餘的頭,“這麼放心我?不怕我把你賣了?”

季餘眼角的餘光看到顧執屋子裡的二次元海報和漫畫,還有遊戲機,心裡跟貓抓似的,如果不是季安知帶着白斐然來找他,這會兒他應該和顧執在一塊兒擼副本了。比起回到那個冰冷的家——顧執的小出租屋更舒服。

卻沒想到季安知略微不耐,沉聲警告,“季餘。”

白斐然在季安知背後給季餘做小動作,示意季安知生氣了,季餘要乖乖的。

季餘癟癟嘴,泄氣,“那,改天吧。”

顧執送上一個大大的笑臉,“那老闆們慢走!歡迎下次再來!”

這話一出口,季安知在狹窄的樓梯上差點就踩空。

季安知一路往前走,白斐然和季餘兩個在背後說悄悄話。

白斐然:“你這個補課老師還挺逗,挺活潑。”

季餘:“呃。”

白斐然:“老爺子眼光還是不錯。”

季餘:“其實我覺得爺爺應該是看中了顧執長相而不是能力?”

白斐然:“很有可能。”

季餘:“……”

白斐然有些發愁,推推眼睛語重心長地教育季餘,“小余,師生戀是不被允許的。”

季餘擡腿就是一腳,翻了個白眼,“戀個屁。”

“嘶——”白斐然痛得齜牙咧嘴的,奈何前面是老闆,後面是未來的老闆,哪個都得罪不得啊。

“少爺,你這個……髒話……在哪裡學的?一言不合就動手也實在是不太好。”

季餘直直地看着白斐然,“是警告你別亂說話。”

白斐然舉手投降,“是,我錯了。”

季餘別開頭,這笨蛋,居然以爲他喜歡顧執那樣的?怎麼可能。

“那個髒話吧……我覺得季總可能不太喜歡聽這些。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收斂一點得好。”

“本少爺爲什麼要考慮季安知的喜好?……唔。”話還沒說完,季餘就被白斐然捂住了嘴。

白斐然鄭重其事,“噓。小余,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直呼季總的名字,你應該叫他爸。”

季餘輕哼了一聲,這個白斐然有時候真煩人,教育起他來比他親爹還上綱上線。

季安知一路沉默,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兩個人在說什麼,只是腦海裡顧執搞笑的樣子,逗人的神情以及對季餘頤指氣使的樣子,亦或是對自己視若無睹的態度,都似乎有些在意得過頭了。

……

翌日。雨天。

顧執撐着一把結實的大黑傘好歹保住了上身的白襯衫,可下半身的牛仔褲和帆布鞋都被泥水濺得髒兮兮的,抵達了“追夢”培訓機構的辦公樓以後,不得不捲起褲腿擰了擰水。

恰好碰到老闆兼多年好友杜擇明從分校出差回來,“顧執?這麼早?”

顧執放下溼漉漉的褲腿,揚起手算是打了招呼,“你不也很早?不是說出差了麼,怎麼大清早的來了?”

杜擇明揹着光,掩住自己複雜的神情輕笑了一聲,“分校的情況有些複雜,要回來和這邊的校長討論一下。你呢?”

顧執垂着頭看不清表情,“我……反正都遇着你了,省得給你打電話了,有點事想麻煩你。”

杜擇明看了看顧執這樣,心下明瞭,當即抓着顧執的手往前,“走吧,去我的辦公室說。”

顧執一路上都在想,欠杜擇明的,要怎麼還。當年他爸出事,如果沒有杜擇明,也許顧執早就餓死在哪個街頭也說不定。當年欠下的那些錢,他大概還要掙很多年才能還的清,而杜擇明也已經幫了他不少了,再這樣麻煩人家,只怕是……自己心裡都過意不去。

杜擇明推開自己的辦公室,脫下黑色西裝略微挽起袖子,一邊接了兩杯白開水與他面對面坐,一邊詢問道,“剛纔大廳里人來人往的,說話不方便。以後你有事給我打電話,或者直接到我辦公室找我都成。”

顧執難得安靜,雙手捧着滾燙的水杯摩挲了兩下杯沿,嗯了一聲,他在猶豫,是否還要一直這麼麻煩人家。而且這次自己要借的……可不是小數目。

“杜總,還幫我倒水,真貼心!”顧執哈哈笑了兩聲。

杜擇明一愣,握着拳頭輕輕砸在對面顧執的胸膛上,“你小子,還杜總呢,咱倆多少年的交情了,啊?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說吧,什麼事兒要麻煩我?我這就是上刀山下火海的也給你辦嘍!”

顧執想了想,依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沒啥事兒,就是問問關於我的學生季餘的事。”

杜擇明想了想,總算從腦海裡掏出關於季餘的資料,“哦,那個季家的獨子。這事兒去年王校長已經跟我彙報過了,季家我知道,在 A 市有些實力,你……該不會跟學生起矛盾了吧?”

顧執的性子他還不清楚嗎?嫉惡如仇,腦子靈活聰明但就是有點衝動,雖然憑着這些優點和時下的很多學生都很能打成一片,但難免不和人起矛盾的。想到這裡,杜擇明已經開始快速的分析,“季家不好惹。顧執,你沒打人吧?”

顧執一愣,“沒有啊。”

杜擇明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這季家的獨子我聽說過的,混世大魔王一個,惹事生非無惡不作,偏偏季家的老爺子又是個護短的,折騰起來要扒人幾層皮。”

顧執腦筋一轉,聽杜擇明這麼一說就知道是他誤會了,“哈哈,你想哪兒去了我的哥。我跟季餘這師生感情還是混得不錯的。我就是跟你彙報一下季餘的情況,我教他大半年了,也沒見他老老實實在教室跟我好好學過,我想換成我自己的教學方式,所以特地跟你申請來着,之前和王校長說過了,人家不同意。”

說到這個行事圓滑半點不敢出格的王校長,杜擇明心下逐漸明瞭,“王校長有時候是有些保守。你那些跳脫的教育方式也不適用於一般的學生,我就怕啊,你做了什麼出格的事到時候我兜不住你。”

說完杜擇明無奈的在顧執肩上一拍,“還以爲什麼事呢,好吧,你跟我仔細談談你的教學方案,我負責去和季家商談一下。”

顧執重重的嗯了一聲,“那……順便提一下教學費用需要上漲的問題?事實上昨天季餘他們三個還在我家蹭了一頓飯,吃了不少,這個得報銷吧?”

杜擇明哭笑不得,“你怎麼那麼摳!”

顧執耍起了無賴,“這必須報銷啊杜總。”

“好好好,報銷報銷。”杜擇明無奈的看着眼前這個耍賴皮的小學弟,不知不覺,顧執竟然已經二十六了,當年他把顧執生拉硬拽帶到自己的機構來打工,竟然現在已經是名氣不小的金牌講師之一了,短短五年,顧執……不僅撐了下來,還做得風生水起。

……

從杜擇明辦公室出來,顧執的電話再度響了起來,他臉上的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媽。”

電話那頭傳來的竟然不是他聽慣了的聲音,而是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是顧執吧?顧執啊,不是叔叔不幫你們,你們家欠我們的十萬到底什麼時候還的上?你說你常年不在家的,是不是想逃債!?當年我們答應借錢,也是看你們一家人可憐的份兒上,現在倒好,拖着是不打算還了吧?你媽你姐姐我看過得不錯嘛!你姐姐長得好,隨便打扮打扮出去吊的凱子那錢不是分分鐘的來?反正你姐姐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如……”

顧執氣得渾身發抖,“你他媽給我閉嘴!當初不是八萬嗎?怎麼變成十萬了?”

十萬……當初明明只借的八萬,六年過去,怎麼就成了十萬了?這麼多錢,顧執哪裡去找?他一年辛辛苦苦的工作也才存這麼些錢,可欠家裡其他親戚的,欠杜擇明還有自己大學同學,哪個不是錢?

“這借錢不能沒有利息吧?我們也是好心才借這麼多錢給你們家,沒按高利貸算已經算我們好心了!”

顧執咬着牙,“……我現在手上沒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