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蹲在湖邊的張暖心裡突然有點難過了起來,因爲我當年也說過類似的話,只不過是在湖的對面,那顆歪脖子樹的下面,當年的我曾在那顆樹下對白露說,我要是想死的話就在那顆歪脖子樹上面上吊,然後做個吊死鬼,天天晚上嚇唬那些來這湖邊玩的人,沒想到白露還真就信了,當時的她就嚇的低着頭跟我商量說,可不可以嚇唬別的人但是不要嚇唬她,因爲即使我真的死了成了鬼,她也會想來找我玩,當時的我還真的認真的考慮了下,後來我們倆個小孩研究了半天,覺得一旦成了鬼就不一定會認得生前的朋友了,但是一定會認識生前最喜歡的東西,所以白露在來找我玩的時候需要在兜裡準備幾塊梅花鹿奶糖,那樣在我出來嚇唬她的時候,她就可以把那梅花鹿奶糖給我,我認識那梅花鹿奶糖就會知道她是白露就不會嚇唬她了,可是現在那兜裡會揣着梅花鹿奶糖來看我的女孩又在哪兒?
我嘆了口氣搖搖頭,心裡想着我還真是可笑,因爲我怎麼就不知道她在哪兒呢,她現在不是跟我在一個高中上學麼,只不過她現在不怎麼來上課了,更多的時間是在外面學畫畫,因爲她準備走藝術生,這些都是她在短信裡告訴過我的,只不過我卻從來都沒有回過她的短信,雖然她也在文科班,跟林依也在同一層,甚至有時我去找林依的時候也會在走廊裡遇見她,可是我們倆個在學校卻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就像是有着某種默契一樣,從來都只是低着頭擦肩而過,所以在學校裡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們認識,更沒有人知道我們之間的故事。
不過就在我想着這些的時候,還是張暖突然的一聲,哇塞,居然真的有魚啊!!一下子就把我拉回了現實,我看着面前興奮的跟小孩一樣的張暖,就也一下子起了童心,一彎腰從樹下面摘了朵小花別在了張暖的頭上,沒想到張暖藉着湖水看到了我給她頭上別的小花不但沒生氣,反倒是兩隻眼睛笑成了兩條彎彎的月牙,然後還回頭開心的問我,好看麼?我就忍不住笑着說,好看。
張暖就掏出手機還給自拍了一張,還特意的把照片命名成花姑娘。我看了就笑個不停,心裡忍不住尋思這傻妞到底知不知道花姑娘啥意思啊?
張暖這回倒是一點都沒在乎我笑話她,反倒蹲在我摘花的那顆樹下面津津有味的看着其他顏色的小花,就在我以爲她還想臭美一下再弄幾朵小花戴在頭上的時候,張暖摘了一朵小花就朝我過來了,然後笑嘻嘻的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就也給我別頭上了,我當時也覺得挺有意思,就也到湖邊照了照,然後也問她還看不?張暖沒回答我,而是拿出手機朝我跑了過來,摟着我的脖子拍了張合照,接着我就看見她笑個不停的把照片的名字改成了忽悠姐妹花。
我倆就這麼連打帶鬧的沿着湖邊的小路往公園裡面走,走了一會兒我就忽然看見了小樹林後面的那座假山,我一下子就想起來小的時候那是我和白露最喜歡去的地方,因爲在那裡能看日落,當然也是因爲我們那時候基本都是下午來,所以只能看落日了,可是現在不知道爲啥我就特別的想再看一次,就拉着張暖興奮的往那座假山上跑,小的時候總覺得那個假山好高好高,要爬好半天的,可是現在不知道爲什麼沒爬幾下就看到山頂了,就在我準備像小時候一樣一邊大聲的喊着一邊登上山頂的時候,我突然看見那山頂居然坐着一個人,一個我帶着她無數次的爬過這假山的人,只不過每次都是我在上面等着她,而現在是她一個人坐在上面看着那個正在爬上來的我。
我一下子整個人都傻掉了,停在了原地,那個身後一直被我拉着手上山的張暖這時候也超過了我,然後大聲的吵着說,快點啊,笨蛋,我比你快了!
不過這時張暖也發現了我的異樣,就也停了下來歪着腦袋奇怪的看着我,然後順着我的目光也望向了山頂,看見了山頂坐着的那個人,那個人也緩緩的站了起來,手中的畫板也下意識的掉在了地上,因爲她看見了我,那個領着她爬過無數次這山的男孩,那個她在這裡等過無數次的男孩,她終於等到他回來了,只不過他現在牽的是另一個女孩的手,那個女孩的頭上扎着一朵小花,和她的男孩一樣,只不過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
我整個人都哽咽住了,我知道她看見我了,我想拉着張暖趕緊下山,可是我知道我辦不到,因爲我在這裡,這個曾經只屬於我們倆個人的地方,老天你爲什麼要這麼殘忍,要毀掉那個女孩僅有的回憶!
她揹着光站在那裡,我看不見她的臉,卻能感覺到她的心,我不想再逃避了,因爲今天的相遇讓我覺得這似乎都是冥冥之中被安排好了的命運,你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氣,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衝着山上大喊,白露!!
我的聲音會在山谷裡迴盪,如果這裡是被羣山圍繞,可是這裡只是一座假山,我的聲音會在河面上蕩起漣漪,如果這裡有蜿蜒的河流,可是這裡只有一座人工湖。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遡洄從之,道阻且長。遡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悽悽,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遡洄從之,道阻且躋。遡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遡洄從之,道阻且右。遡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山上的那人只是不停的朝我使勁兒的揮着手,我依然看不清她的樣子,可是我的眼淚卻止不住的從我的眼中流了下來,我的伊人,你並不是在水的那邊等着我,而我們之間的道路既不漫長也無險阻,我不見蒹葭,只有白露,只有白露在那山頂等着我。
我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我是一直拉着張暖的手爬上山頂的,到了山頂我纔看清她的臉,那張經過了歲月變得越發美麗的臉,不過她在我的眼裡並沒有變化,因爲從小她在我的心裡就是最漂亮的,而現在她依然是最漂亮的,只不過我已經不是那個成天走在她前面的那個冷山了。
當我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才把那隻一直朝我揮舞的手停了下來,縱有千言萬語在這一刻也只是無言,只有兩張激動的臉,和兩張重逢的笑容,最後還是我先開了口,我故意使勁兒的大聲跟她喊着說,真巧啊,想不到能在這裡遇到你!
她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用最開心的笑容看着我,但是讓我有些沒想到的是她居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後掩飾不住內心興奮的對我說,我安助聽器了,你以後跟我說話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的大聲喊了,我能聽清你說的每一個字!
我不知是高興還是興奮的使勁兒的點着頭,還是忍不住大聲的跟她喊着說,那真是太好了!這時候倒是身邊的張暖側着頭用最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然後皺着眉頭感到無法理解的問我,那你哭啥啊?
這給我氣的尋思這丫頭咋這麼沒眼力見呢,你這麼問不是故意讓我難堪麼,我就沒好氣的對她說,我哭個屁,上來的時候風大眯眼睛了。讓我沒想到的是,白露居然也是笑着對我倆說,恩,山上風確實不小,我剛纔也眯眼睛了。
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原來她剛纔也哭過了,這時候倒是讓我身邊的張暖越來越迷糊了,來回不住的瞅着我倆,估計她在心裡尋思這倆人是咋的了,眯眼睛還能一塊?不過我估計她是怎麼都猜不到我倆爲啥會哭吧,白露撿起了地上的畫板然後善良的笑着伸出了右手跟張暖自我介紹說,我叫白露!張暖卻一下子朝她撲了過去然後把她抱住了大聲的說,我叫張暖!
張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我和白露都弄了一愣,不過白露也馬上開心的笑着用手拍了拍抱着她的張暖,然後開心的答應道,恩啊,你好!
這尼瑪當時我就感覺帶着這麼個二貨太給我丟人了,就在後面使勁兒的拉着張暖的衣服想把她從白露身上拽下來,然後一邊跟白露解釋說,這是我同桌,就一二貨,你不用管她。
白露就笑也不說話,抱着懷裡的張暖就像抱着一個小妹妹一樣,張暖又在白露的懷裡使勁兒的蹭了一會兒才依依不捨的鬆開了白露,然後睜着那雙大眼睛真誠的對白露說,你的胸胸好大呀!
這尼瑪我當時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草啊,我真是想不明白張暖這二貨怎麼跟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女生說這話,我要說她缺心眼吧她肯定不承認,但是這是尼瑪一個正常人會說的話麼?不光是我,給白露弄的也不知道該說啥了,本來白皙的臉此刻變的通紅,開始下意識的點點頭,可是估計她也意識到這事兒不能點頭就又馬上搖搖頭,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尷尬的不行,張暖還不以爲然的在那兒摳着鼻屎,好像她剛纔說的只是最平常的打招呼的話一樣,我就趕緊跟白露解釋,你別多想,她沒別的意思,她沒啥惡意,就是願意開玩笑。
白露表示理解的笑着點着頭,張暖卻好像根本沒聽見我說啥一樣把剛摳完鼻屎的那隻手使勁兒的在我身上蹭着,然後用手指着白露手裡的畫板說,我能看看你畫的畫麼?然後還有點緊張的指着自己剛摳過鼻屎的那隻手說,我剛纔都在他身上蹭乾淨了,不埋汰的。
白露笑着點着頭,估計這時候也明白了張暖這虎b丫頭剛纔確實沒什麼惡意,就是這麼大大咧咧的一個人,就把手裡的畫板遞了過來,張暖用兩隻手接過了畫板,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就跟傻了一樣的盯着畫板上的畫,然後呆呆的說了一句,好美啊!
我本來就挺好奇白露一個人在這兒會畫些什麼,一看張暖吃驚成這樣我就更好奇了,就趕緊把頭也湊了過去,就看見畫上是一輪最美的落日,在落日的前面是倆個坐在山頭上的小孩,而且能清楚的看出來一個是小男孩,另一個是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