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條街上,亞雷先生經常在門上貼出僱用女僕的字條。
他的苛刻和小氣是出了名的,被僱的女僕不僅要幹很重的活,還常常拿不到足夠的工錢,最後只得憤然離開。於是亞雷先生就不得不頻繁地再招人,漸漸這附近的婦女們都已經聽說了他的名聲,沒有人願意上門,只有一些來自鄉間初入城市的姑娘,偶爾會不幸地來到這個悲劇的地方。
由於難以看到女僕上門的影子,他的家時不時就髒亂得如同豬窩一般,對於招工的需求一降再降,目前僅僅只是要求打掃一遍屋子。
“咚咚咚。”這一天,他正要出門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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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門外的,是一個穿着破舊花白圍裙的金髮姑娘,深深地彎腰行禮,“您好,尊敬的亞雷先生,我叫露娜,看到了你門上正在招人打掃房間,我想我可以勝任……”
“把屋子裡收拾乾淨了,等我回來!”
亞雷不等她說完,就扔過來一把鑰匙,然後揚長而去。
咦,這個主人爲什麼要急不可耐地離開呢?
露娜回想了一下,亞雷先生在說話的時候,雙目中閃爍着冒險和貪婪的神色,彷彿要去做一件大有收穫又大有風險的事情。而這類盲目衝動的神情,自己以前開賭場的時候,見到的實在太多太多。
這位先生多半是忙着賭博去了。
雖然一個賭性很重的主人似乎並不好侍候,但順利找到了第一份工作的露娜依然非常開心,放下自己並不沉重的行李,熱情十足地開始了對屋子的打掃。
半天之後。
從地面牆壁到天花板,洗刷得一塵不染,有漏洞的地方都用木條縫補加固。所有亂七八糟的傢俱器物,都分門別類地整齊放好,還擦得鋥光瓦亮。順便對於所有的老鼠、蟑螂、跳蚤,都挖地三尺,消滅得乾乾淨淨。
露娜伸直右臂握緊了勞苦功高的拖把。左手叉腰,像是一個勝利的士兵,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
以整潔程度而言,就算是王宮也比不上這間屋子吧?就是十個人來幹上一天。也別想做到這種程度,這工錢一定沒跑了。
懷着美好的期望,主人這個晚上卻沒有回來。
他一定真的是賭錢去了,賭徒不分日夜的鏖戰是正常現象,可以理解。
第二天。露娜爲了保持自己的勞動成果,把本來非常乾淨的屋子照樣打理了一遍。
第三天,繼續保潔。
第四天,繼續……
第五天,主人還是沒有回到倫敦最潔淨的屋子。
第六天凌晨,正在入定的露娜終於聽到了如同天籟之聲的敲門,快樂地飛奔過去,一邊鞠躬,一邊用最爲清脆悅耳的聲音說道,“主人。您回來啦!”
爲了得到期待已久的工錢,露娜感覺自己已經把節操都扔掉了,像現在所說的話,以前可是根本不能想象的。
但是,這座全倫敦最爲整潔最爲衛生的屋子,似乎並沒有震撼歸來的亞雷先生。兩顆佈滿血絲的眼球呆滯地轉動了一下,重重的酒氣噴在了女僕的臉上,“你是誰?”
“先生,您怎麼忘了,我是你六天前僱傭的打掃房間的女僕啊。”露娜皺着眉頭。努力保持着微笑,“我想我已經順利地完成了任務,您應該付給我工錢了吧。”
其實我給你打掃了六遍屋子,前前後後起碼有五十個人的工作量。不過我只打算收你一份工錢,對你來說簡直太超值了。
“什麼工錢!”亞雷突然怒吼起來,揮着手上的空酒瓶手舞足蹈,“我全部都輸光了!輸光了!你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小xx,居然還敢跟我討債!”
露娜心中嘀咕:瞧你這激動的模樣和臉上的傷腫,也許不僅是輸光了。恐怕還欠了一屁股賬,已經被狠狠教訓過了一頓,因此碰到有“討債”的事就極其敏感吧?
“您輸了錢,我也感覺非常遺憾。”女僕認命地嘆氣,“那我就不打擾您了,我再去下一個地方找工作吧。”
她提起了行李,正要向門外走去,一隻大手卻突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您要對我幹什麼?”
明明已經不打算要工錢了,爲什麼他還不放過我?露娜心中起了一陣不妙的預感,盡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有一些驚惶,“亞雷先生,您是一位高貴的紳士,請不要忘了您的身份!”
亞雷沒有回答,用力把女孩拉到自己的身前,喘着粗氣,死死盯着她的面孔。
輸錢負債的懊惱和痛苦,正讓他全身都在痛苦的顫慄,迫切地需要一個出口來進行發泄。
六天前亞雷急着出門賭錢,還沒來得及看清這個女僕的樣子,現在終於看清楚了,她的個子很高,臉蛋卻是非常的清純可愛,就像是含苞待放的十五六歲小姑娘,而且還有着一頭異常秀麗的金髮,閃耀着如同寶石般的光澤。
露娜的神情非常慌張害怕,她必須在這個時候害怕。
與此同時,她的心裡還起了一陣悲哀:爲什麼那一天在某個先知的干預之後,自己的模樣居然不是英姿颯爽型,而是柔弱溫順型?這對於燃起某些衣冠紳士的一種名爲“獸性”的東西,簡直是一點一個準。
這種“獸性”正在亞雷的眼中熊熊燃燒,並且化爲了強大的力量,把女孩重重地推倒下去。
砰地一聲,亞雷的頭和冰冷的地面作了強相互力作用的接觸。他忍着劇烈的疼痛,擡頭一看,那個“含苞待放”的女孩已經揹着個包,一跳一跳地衝出了門外。
露娜驚魂未定地逃到了街上,逃脫了主人的魔爪,正要遠遠跑開,就在這個時候,街角處走來了一個警察。
“警察先生,救命!救命!”驚喜異常的露娜趕緊迎了上去,大聲喊道,“有人要侵犯我!”
剛剛那個主人不給工錢也就算了,居然還企圖對我進行人身侵犯。損害我的節操,是可忍孰不可忍,果斷就應該報警,送他去吃牢飯。
警察停住了腳步。開口說話,對象卻是對着女孩身後的人,“亞雷先生,發生什麼事了?”
“費克斯,是你啊。”亞雷從後趕來。說話的聲音十分低沉,卻沒有出流露什麼不正常的跡象,“我正在追我的女僕回去。”
“哦。”名叫費克斯的警察這纔對着露娜問道,“你是這位先生的女僕?”
“……是的。”露娜呆呆地回答,“他僱傭了我打掃屋子,我做完了,他還不給我工錢。”
“我正要給她工錢。”亞雷沉着地說,“只是這個女僕笨手笨腳,弄壞了我的傢俱,我剛說了她兩句。她就跑出來了。”
你妹的笨手笨腳!露娜心裡忿忿:我把你的房子整理得比王宮還乾淨,你請多少人也不一定弄得出這效果,這是笨手笨腳的人能做到的嗎?
“警察先生,我沒有打壞任何物品,亞雷先生是想侵犯我啊!”
然而警察沒有理會她的喊冤,只是在問,“亞雷先生,你打算怎麼處理?”
亞雷神色平靜地回答,“我會把她應得的工錢付給她,不過這要扣除她給我造成的損失。”
“這個處理非常公道。”費克斯說道。“那你就帶她回去吧。”
露娜目瞪口呆,看到亞雷一步一步走近,終於反應過來,着急地喊道。“警察先生,你不能聽他的一面之詞,他不會放過我的!”
“好了,小姑娘,亞雷先生會給你工錢的,你還鬧什麼?”
費克斯拉下臉。“以後不要隨意誹謗一位紳士的名譽,那樣會讓你坐牢的。”
露娜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無比蒼白,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亞雷從後一把抓住了她,將她拖了回去。
黑色的大門猛地關上,好似是一個巨大的野獸吞噬了美味可口的獵物。
費克斯站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地說道,“小姑娘長得可真美,還帶着外地口音,一定是在倫敦舉目無親,纔會誤入到亞雷家裡打工。”
他慢慢地從門前走過,“這次幫了亞雷的忙,晚上再來找他,他應該會讓我一起分享。”
幾分鐘之後,大門重新打開,露娜一臉晦氣地走了出來。
她的手上有一個只剩一半的碎酒瓶,亞雷在她身後倒地不起,汩汩的鮮血從他的頭上慢慢滲透到了地面。
剛纔屋裡發生的一切,對於露娜來說,沒有超出普通女孩的力量,沒有超出普通女孩的速度,只是巧妙地抓住時機,從一個醉鬼的手中躲開,再正好撿起酒瓶,砸在了他的腦後。
這一切,發生的概率並不小,不是嗎?
露娜慢慢走在街面之上,解決了節操危機的她,心情依然十分沉重。
“露娜,你是個普通的女孩子,一定要記住,你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她不停地告誡自己:“一個普通女孩,怎麼會六天都不需要吃飯,傻傻地等待主人回來?在第一天拿不到工錢的時候,就應該果斷離開這個地方,換個地方找工作。”
雖然元氣化罡以後,提着一口真氣,就可以渡過十天半月,但這隻適合於靜靜打坐,並不包括每天要從事重體力勞動的情形。
做了六天苦工的露娜,肚裡也真是餓了,但她身上沒有一個麪包,也沒有一個便士。
“一個普通的鄉下女孩,也不會一點食物零錢都不準備,就直接進入城市。”露娜繼續告誡自己,“要是事先有點準備的話,自己在得到工錢之前,就有足夠的時間緩衝。”
說到底,露娜是太自信了,她以爲不管在哪一家服務,都能讓主人滿意地挑不出一點毛病,順利地拿到工錢。
就算暫時不給工錢,一天下來做了那麼多活,主人你好意思不管飯嗎?
但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露娜真正地參與之後,才知道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遇到亞雷先生這種極品,好幾天都不歸家,回來了還沒有工錢給你,多日的辛苦全部打了水漂。
“但是,既然是極品,就說明畢竟是少數,碰上的概率很小。”露娜接着又給自己打氣,“下一個主人,一定不會讓我如此倒黴。”
儘管進行了心理調節,露娜依然抱着十二萬分的謹慎,再也不敢疏忽大意。
“這一次,我應當找一個非常有知識有文化,容易溝通的理性僱主。”
終於,露娜在一個貼着招用女僕的門口停了下來。
“很好,就是這一家了。”
她念着告示的簽名,“克萊爾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