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盼珊睜開眼,卻是仍舊漆黑一片。耳旁有不少人的聲音,紛紛雜雜的聲音好不熱鬧。
“妖精妖精,寶兒醒了!”思樂見盼珊睜開了眼,雖然眼神還是有些朦朧,但至少是醒了,不由高興地大叫道。
盼珊被思樂這一喊弄得突然一驚,“醒了?不是在夢裡麼?!”心裡想着,卻不敢伸手去摸索,這要是讓花奶奶知道了,指不定要怎麼着急呢。
“或許是低血糖而已,一定沒事的……”盼珊在心裡安慰自己,然後使勁聽着大家在說什麼。
突然,她被人抱了起來。
“我說你怎麼回事?磕頭認錯也不用賣力到把自己磕暈過去啊!你傻呀!”妖精好容易才放下心來,並不知道盼珊是因爲淬骨才暈了過去。
渾身的疼痛仍在,但身經百戰的盼珊已然可以面不改色地忍住了。
“妖精?”盼珊努力將臉扭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儘量不留破綻。
“爺爺奶奶他們呢?”盼珊問道,剛纔的事兒算是過去了,卻不代表木老爺子消氣了。
本以爲妖精會立即回答她,卻一等就是半晌。
“寶兒?”妖精突然道。
盼珊笑了笑,“怎麼了?等你半天都不說話!”
又是幾個呼吸,屋裡再次沉默了。
董玉菲擡頭看了看也守在一旁的木家二老,臉色驀地沉了下去,然後在盼珊那張迎人地小臉面前揮了揮手,懷裡的人卻沒有任何反應。
“寶兒……”思樂也看出了問題,喊着盼珊的時候連她自己也發現帶了顫音。
“到底怎麼了?”盼珊有些哭笑不得,大家怎麼光叫名字不說話?
“寶兒,”妖精將盼珊扶起站在了牀上,讓她正對着自己,正色道:“你看不到了,是不是?!不許說謊!”
盼珊一驚,以爲妖精是看她眼神有些不對而已,所以故作鎮定地說道:“什麼跟什麼啊,我好的很啊!”
“老幺。”木江浩突然叫道。
“啊?”這一聲,盼珊宛如落入冰窖——木老爺子在,自己還問他們怎麼樣了,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她看不到了麼……
垂着腦袋吱吱唔唔了半天,盼珊沒法,只得安慰大家道:“我可能就是一時看不見而已,或許過一段日子就好。”
智者曾說淬骨時會出現一些身體部分感官喪失的問題,但時間長短卻不一定,或許只是一兩個時辰,又或是一輩子。
“嗚嗚……”屋中突然傳來一聲悶也悶不住的哭聲。
花奶奶心有慼慼,不由哭了出來。
“採兒……”木老爺子見愛妻哭的難過,將她帶到了屋外,撫慰道:“或許這並不是壞事。”
“你還有臉說!”花采兒擡起掛滿淚痕的臉,詰問道:“若不是你總是板着個臉,那麼個水晶心兒的小人也不會着急認什麼錯!不認錯不磕頭,她又怎麼會用力過度磕瞎了眼睛!”
木江浩本來哀慼的神色一變,這纔想到:“怎麼會一時間就瞎了?”
終於安頓了所有人離去,木老爺子來到盼珊的牀前,看着那個兀自神遊的小人兒呆呆楞楞的樣子,胸口宛如被針紮了般疼。
“誰來了?”盼珊笑着朝門的方向問道。
“是老夫。”木江浩看她都不知道已經到了牀前,心裡更是驚訝,這孩子的賦力也受損了!
伸手撩開盼珊的劉海,木老自己本來是想看看她額頭上的傷勢,卻陡然一愣。
那雙小而清秀的眉毛中間,一顆硃砂痣鮮紅欲滴。
“老幺,我下面問你的話,你要如實回答。”木老爺子放下她的劉海突然問道。
盼珊這纔想起剛纔老人家撩開了自己的劉海,現在想攔也晚,索性問道:“爺爺是要問這硃砂痣的事情?”
“沒錯。”
伸手撫了撫自己眉間的小小突起,盼珊回道:“爺爺可知道‘淬骨’?”
“真的是淬骨!你得了那天下難尋的淬骨之法?”
木老聲音裡的震撼連盼珊都感受得真真切切。
“我在無爲境裡得了智者老師的指點,從兩年前便開始淬骨,今日正是因爲第五段,第二次淬骨……”
等到盼珊將其中的事情完完全全交代給了木老爺子,便聽見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這淬骨多長時間完成?”木老爺子拍了拍盼珊的小腦袋,心說這麼一來也不知道這丫頭能不能長大。
搖了搖頭,盼珊回道:“每次淬骨結束後,與下一次淬骨間隔的時間都會變長,而下一次淬骨的時間也會變長。我用了兩年纔到了第五段淬骨,以後恐怕還需要更長的時間。”
“既然如此,”木江浩沉聲道:“三年之內不要輕舉妄動,你就會燁兒和尋找庭鈺明雅的事情也不要着急,渡了這淬骨之關再說。”
聽他語氣堅決,盼珊頷首,明白自己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便道:“我明白的。”又想了下,又道:“那我可不可以離開木本水源一陣子?”
那雙黑漆漆的眸子望着木老爺子,靈光閃閃的,如果不知道她看不見東西的人,根本想不到這是一雙不能視物的眼睛。
“若你能說動採兒,我沒有意見。”
“啊?”盼珊嘴角一癟,要說動花奶奶讓自己離開,談何容易!
“就這麼辦了,你好生休息,採兒已經讓玉菲那孩子搬到你屋裡來,也好隨時有個照應。”
說罷,木老爺子若有所思地離去,屋中再次只剩下盼珊一人。
“這叫什麼?”盼珊輕聲自言自語,“出師未捷身先死?呵呵……”面色慘然地捶了捶牀板,盼珊恨恨:“我不過是想完成一個女兒該做的,爲什麼就這麼難?!”
又過了三日,盼珊的情況好了很多,當然,依然看不到東西。
總算說服了花奶奶,盼珊本打算和妖精和暗衛四人一道回到均下城收集情報,卻沒料到思樂也要跟着。
文珏拗不過,只好放行。
盼珊顧及兩人剛剛成親本來是不願意的,卻被妖精私下咬耳朵,她說兩人根本沒有夫妻之實,盼珊不解,卻又不能輕易問出口,於是只得答應。
盼晰自從盼珊回來之後鮮少出現,卻在這日來到盼珊的屋子,說:“若你還認我這個姐姐,就讓我隨行,護你周全。”說完,冰着臉走了。
盼珊知道盼晰一旦決定,那便是不可能改變的,嘆了口氣應了。
就在盼珊跟妖精在屋裡收拾行李的時候,多日不見的佟斯卻來了,妖精瞭然地拍了拍盼珊的小肩膀,居然走來,可氣的是,她走的時候都不忘把門帶上!
頗爲無語地搖了搖腦袋,盼珊苦笑着問道:“佟斯哥哥怎麼想起來找我了?對了,你和哥哥他們幾時啓程?”
佟斯見她依然笑語嫣然的樣子,難過地幾乎窒息,過了半晌才問道:“你的眼睛……”
“眼睛?沒事兒啊!只是一時看不見而已,沒準兒以後看得更清楚呢!”說着,盼珊還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
“盼珊,我、我……你,嘿!你和越榮軒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甩了甩手,怎麼總是問不出口?!
盼珊何等精明,哪裡聽不出來他是想問什麼,不由心道頭疼,怎麼又是這事兒!
“那個那個……佟斯哥哥,他走他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倆就此不相干吶!還有,我這兩日身體不便,也沒有找你聊天去,你不怪我吧!”
“我怎麼會怪你!我哪裡捨得?!”一句話出口,才發現自己失言,表情頓時尷尬了。
盼珊笑了笑,沒有理會,又問道:“前幾日我問哥哥你們以後要去哪,他怎麼也不告訴我,你不會也不告訴我吧?”
佟斯的輕咳了幾聲,吱吱唔唔道:“去哪還沒定呢。”
盼珊瞭然,他也不想說,也不逼問,便道:“佟斯哥哥,我有點累了,不好意思。”
佟斯慌忙從椅子上坐了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你好好休息,是我來的唐突了。”
等將房門關上的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想說的話還是沒能說出口,不由有些暗自氣惱,怎麼就那麼慫包!自己的心意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說出口啊?
佟斯走了,董玉菲從鄰屋出來,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然後似有意似無意地說道:“這小子,心意難得喲!”
一個“喲”字尾音綿長而上挑,讓屋中的盼珊不由氣笑了,罵道:“你就知道捉弄人!要不是剛纔我使勁轉移話題,今兒你讓我如何收場?”
妖精推門進屋,卻道:“沒想到那佟家兄弟二人,明明一母同胞一父而生,性格卻差這麼多。那個老大秀氣的像個丫頭,卻爲人木訥,不苟言笑也就算了,還總是繃着個臉,給誰看吶?!
而這個弟弟倒是不像哥哥,平時看開開郎朗的,可一遇見你就這麼個有話不敢說的德行,可真是一對兒極品!”
盼珊往牀上一仰,笑道:“可不帶你這麼損人的!人家佟家兄弟招你了,這麼不留情面的講。”
“我又不是當着他們的面,這不是跟你私下叨咕叨咕麼!”妖精上了牀,將盼珊身上的小衣服脫下,準備給她換上幾件剛洗好的衣裳。
盼珊配合着她的動作,面上笑得溫婉。
妖精不由心中難過,將盼珊往懷裡抱了抱,道:“你說你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呢!這長不大也就算了,現在還看不見了。
你每日笑吟吟地別人只當你沒什麼事,他們哪知你那是安慰別人外加欺騙自己?!”
說着說着,妖精不由動了怒,抱着又小又軟的小傢伙控訴了起來。
盼珊卻把臉在她胸口蹭了蹭,回道:“只要你們都開開心心的,我就不難受。” шшш• ttκǎ n• C○
妖精見她一臉饜足,不由有些疑惑,想扯開卻被她又粘了回去。
“別動呀,妖精胸口軟軟的,讓我再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