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包裹(上)
十九?詭異的包裹(上)
爲一羣植物接機給了我很大的挑戰,我認真思索了一下需不需要去買一束花來歡迎,但是又怕這羣植物因爲看到我捧着它們的**誤以爲我在向它們求歡,我可沒有和藤蔓玩觸手系的愛好,也不想被這羣惱羞成怒的“植物人”鞭撻個千八百遍。
我做好了看到一羣無聊地到處走動的“植物人”的心理準備,幸好陸北亭這一帶相當荒涼,已經是城郊山野了。
我和秦缺在陸北亭的石碑前站了二十分鐘,毒辣辣的太陽摧殘着我,不會分泌汗液的毛病讓我的體溫居高不下,我躲在陰涼處發呆:“怎麼還不來?不管是從天上掉下來還是從地裡鑽出來,都快點吧!”
山林間的蟬鳴聲聒噪不休,令人惱火。我有種模擬蟬類身體結構的發生模式來反摧殘的衝動,但是這種精度很高的技術活需要我吃掉一隻蟬讓我的能量核記住它的構造,我本能地覺得我不會喜歡它的口感。而且萬一我化身大號夏蟬在這裡聒噪不休,也許會有無數的蟬被我的高分貝求歡曲吸引蜂擁而至,而我會被秦缺的實體化飛刀戳成篩子。
就在思索間,忽然有一片葉子掉在我的頭上,我隨手拂了一下,在手指碰到樹葉的一瞬間,一句話在我腦中響起:“我們等你們很久了。”
“秦缺,我幻聽了。”
秦缺冷笑:“你的耳朵不具備這個功能。”
“都說了是幻聽。”
大量樹葉窸窸窣窣地往下掉,全都堆在了我身上,我的大腦內充滿了各種凌亂的吐槽:“我靠,地球人的效率真夠低的。”“沒辦法,動物跑得太慢了。”“而且好遲鈍啊,這貨是人類嗎?銀河系物種的長相真是令人接受不能。”“可不是嗎,這貨看起來比多多獸還難看,我以爲那是全宇宙第一醜陋的生物了。”……“喂,人類,幻聽是什麼?你們的發音系統太難了,我都裝了碳基纖維質生物特製宇宙最新2.0全物種語言芯片了,我還是搞不懂你們的發音系統,什麼聲帶,什麼振動發音,你們不直接用神經傳遞信息非要靠振動傳遞信息再轉換成神經信息,你們真TM太二了。”
我被能量核中的一大堆凌亂的信息弄得十分崩潰,整個人被埋在樹葉堆裡,艱難地往外爬。
這羣瘋子一般的植物人!
和外星人講道理是沒用的,它們永遠能用自己星球的邏輯打敗我。唯一令我高興的是地球的各種奇怪產品也能輕易放倒這羣地外生物——例如電熱毯和冰櫃,再例如汽油和喇叭。
秦缺撿起一片樹葉,然後擡頭看我身後那棵巨大的樹。
“我們要把這棵樹砍倒帶走嗎?還是說我們應該讓這羣樹人手拉手排排走,從國道走到事務所辦理登記手續?我們應該給每個路過的上班族展示一下記憶消除器,問題是我們根本沒有這種技術,該死的《黑衣人》,誤導了廣大人民羣衆!”我不誤嘲諷地問道。
從天而降的綠色章魚砸在了我的頭上。
噼裡啪啦的訊息再度衝入了我的能量核中:“樹人,切,那是什麼玩意兒?”“我們可不是樹人那族的,那羣傢伙體積太大,如果不把自己退化成一顆種子,飛行器根本就裝不下,不如老老實實呆在那顆垃圾星進化吧!”……“地球人,你狹隘了。”
我狹隘了,我狹隘了,我狹隘了……
我擠出一抹笑容:“真不好意思,我是斯勒姆星人,可不是什麼地球人。”
我頭上的綠色章魚呆滯了幾秒,然後發出一聲尖叫,連滾帶爬地逃走了,我眼睜睜地看着這棵樹上噼裡啪啦掉下十幾只帶着草圈的綠色章魚——它們的時尚真奇妙,給自己戴綠帽——以相似的連滾帶爬的姿勢逃竄進了森林。
這種奇妙的“退潮”一般的場景讓我呆滯了幾秒,直到這羣章魚逃入叢林不見蹤影。
“我很可怕嗎?”我憤怒地質問秦缺。
秦缺沒空理會我,他忙着用念力把這羣傢伙一隻只拎回來。
我拉住一隻還在發抖的綠色章魚,說起來它們應該像是一隻頂着圓球的藤蔓,只是圓球上還有一圈長滿了葉子的草圈,我沒找到它們的眼睛和嘴巴在哪裡,也不知道它們的耳朵是哪個部分,我只好乾咳一聲嚴肅地問道:“好吧,躲貓貓遊戲結束,你該告訴我爲什麼要逃跑了。”
綠色章魚把自己的藤蔓縮進圓球腦袋中開始裝死,我惱火地手持兇器開始逼供:“別給我裝可憐,再不說我就捅死你!”
可憐章魚伸出一條觸手,在我的腳上點了點,一條訊息傳入我的能量核內:“你能答應不吃我嗎?”
我呸了一口:“你看起來很好吃嗎?被害妄想症別這麼嚴重好吧。”
“斯勒姆星人不是喜歡吞噬其他地外生物嗎?”
我驚了,原來我是食人族來着,可是我除了對自己各種口味的肉很有興趣外,從來沒有考慮過去嚐嚐別的種族的肉味。
轉眼間秦缺已經把逃跑的綠色章魚都抓了回來,還搞笑地用念力織出一張大網,像是捉魚一樣把這羣章魚都塞進了網裡。
“走了。”秦缺拖着一麻袋章魚,像是豐收的漁民一樣把這羣小傢伙往後車廂塞。
章魚們哭鬧不休,直接表現爲它們瘋狂地向我們投擲樹葉來進行語言轟炸,我頓時有種做壞人的……快感。
“在這麼鬧騰我就把你們都煮了!”我惡聲惡氣地威脅道。
洛米星人嚇得傻乎乎的,好歹不再亂丟樹葉了——它們已經差不多把草圈上的葉子拔光了。
我抓了一隻章魚拎到了副駕駛座上,一邊開始拷問它樹葉的使用技巧,它哭喪着臉用藤蔓和我進行交流,結果這是它們一族的特技,非纖維質生命無法掌握。一邊說着它還怯生生地對我說:“別吃我,我不想被吞噬,你需要的信息我可以幫你放進樹葉裡,我保證我會做到的。”
我揪着它的草圈怨憤地把葉子揪了個精光,我對生吃植物沒有興趣,它又不是澆了番茄醬的生菜。
它敢怒不敢言。
等到了花店,秦缺把車子停到地下車庫,我友情提供了一個麻袋給他,他顯然好奇它的來源,但是還是選擇用它把這羣驚恐的到處亂爬的章魚一個個抓進了袋子裡交給樑睿。
樑睿熟練地爲這羣傢伙辦理了臨時通行證,然後聯繫維修部儘快把這羣傢伙的飛船修好,最後笑容滿面地告訴這羣綠章魚:“你們的飛船三天內就能維修完畢,這段時間內請‘安安靜靜’地待在指定的住所,請勿隨意外出。”
綠章魚們面面相覷,最後老實地表示了屈從,我在一旁陰測測地笑,誰敢不從我就張大嘴,然後這羣傢伙就被嚇壞了,哆嗦着到處跑。
處理完這羣傢伙後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我和秦缺從花店走了出來,夏天的夜晚涼風習習,我看着天空裡幾點朦朧的星子,忽然有點感慨。
不知道哪一顆是我的母星,它大概是無法用肉眼看到的,哪怕是現在最先進的望遠鏡也不行,它可不會發光。
那是我一輩子也無法回去的地方,我在地球出生,在地球長大,這個外族的星球卻是我的家,我留戀它,就像留戀我的家人。我想楊瘋子大概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他也有放不下的人,他不會回去。
我握着洛米星人的樹葉,裡面的話不斷重複着,重複着,在我的腦中——或許應該說是能量核中——不斷迴響着。
我看着秦缺的背影,將它小心地收藏了起來,也許有一天我會需要它。
“該走了。”秦缺停下腳步等我。我應了一聲,快步走到他身邊。
“沒公交了,我送你回家。”
“嗯。”
我用蘿莉的手去拉秦缺的手,被他瞪了一眼,我覺得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後恢復了自己的模樣,他沒有甩開我的手。
“秦缺,你相信嗎?也許……也許我也喜歡男人。”我這麼說着。
第一次不用仰視的角度看着他,這種感覺,就好像我們之間的距離突然被拉近了,而我已經觸碰到了他身上的那層殼,甚至以一種難看的貼附的姿勢趴在那層殼上,我不在乎這種姿態是否難堪,只在乎我能否最終打破那層硬殼。
一個能容忍並且接受我的人對我來說真是太重要了。我不想錯過,更不想失去。
秦缺沉默了很久,沉默到我幾乎以爲他不會迴應了。
“如果我沒記錯,你喜歡的應該是那種身高只到我腰部的蘿莉。”
我笑了:“這是不一樣的,欣賞的喜歡和愛的喜歡是不一樣的。至少我不會想和蘿莉做|愛,那是犯罪。”
秦缺用那雙好看的眼睛看着我,幽深的眼睛裡流露出某種我能夠明白的訊息。
“那你的意思是想和我做|愛?”
我聳聳肩:“在我研究好人體相關器官之前,暫且延後。”
秦缺像是嗤笑了一聲,卻沒有說什麼諷刺的話語,而是大步往前走去——沒有鬆開我的手。
我想一切並不像我之前設想的那樣糟糕,這很好,很好。
八月三日
任務:爲洛米星人接機,並且辦理臨時駐留登記
地點:H市陸北亭
對象:洛米星人(碳基纖維質生物)
完成度:100%
備註:這羣戴綠帽的章魚除了膚色還保有植物的特徵外已經全然脫離了植物的範疇,我討厭聒噪好動的植物,停止向車窗外亂丟樹葉!這裡是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