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說來不可思議,琳琅的手居然慢慢伸了出去,女子潔白柔軟的小手一點點地向男子遞過去。
顧子墨眼中漸漸閃出驚喜而溫潤的光亮。
只差一點點了,從此他們就能攜手今生。
她完成了今生最初的夢想。
而他終於再不用後悔,曾經的拒絕。
但是,她的手即將觸到他時頓住了。
那樣清澈的眼眸,看着他,漸漸被什麼矇住,變得看不清。
手指微微彎曲,那小巧的櫻脣裡輕輕吐出兩個字:“遲了。”
他的心陡然從九天雲端隕落。
“琳琅,你好好想想,沒有關係,我等你。”他固執地伸着手。
“對不起,我是個小心眼的女人,這裡——”琳琅將手放在自己胸口上:“一次只裝得下一個人。”
在她不由自主伸出手的時候,更多卻是看到了獨孤玦那張面孔,他對她怒,笑,悲,苦,愛,一幕幕將那白色的身影覆蓋,手越近,她的心就越痛,不能自已。
“不,琳琅,你是因爲我當初拒絕而在報復?我知道你心裡有我,如果說,你能在那之後喜歡上獨孤玦,那麼現在離開他,你也能再喜歡上我,我對你會比他更好,加倍的,再不放開你的手。”他看到琳琅釋然的微笑,只覺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以至面目模糊。
“你永遠都不會有這個機會,因爲這雙手,只屬於本王。”門被人猛然推開,獨孤玦飛身而入,擁住琳琅,將她的雙手牢牢握住。
“小玦玦,你,你……”琳琅心想哪有這麼巧的,只怕他是在偷聽吧?幸虧啊,她立場堅定,萬一那一下拉上了手,獨孤玦肯定馬上就擰斷了她的脖子。
獨孤玦臉一寒:“定王,你深夜潛入本王的住處意欲何爲?”
顧子墨慢慢地收回手,眼中的憂傷隱去,目光如劍:“獨孤玦,你若是真心待她,就放了她。”
“顧子墨,你又憑什麼說本王不是真心待她?”獨孤玦頗爲自得。
“你根本不能給她真正的幸福,卻將她困在身邊,何其殘忍,還覺得很得意,你是極度的自私!”顧子墨發怒的樣子也很是可怕,雖然他不大叫大吼,但雙目赤紅,怒髮衝冠,渾身殺意凌然。
他這是在拿獨孤玦的身體說事,而獨孤玦最忌諱的便是這個。
“你,你以爲每個女人都像你那個姐姐,網羅了一羣男人,整日淫靡放、蕩,就是所謂幸福?難怪你跟着她,當初連琳琅都不要,是你自己放棄的,今天還有什麼臉面再來求她?本王還覺得你們真是不正常,是不是她經常給你這種幸福?”獨孤玦好久沒有這麼毒舌了,似乎所有積攢起來的話都在這一刻如同洪水氾濫了。
顧子墨也容不得別人來詆譭女王,刷地從腰間抽出了劍,指向獨孤玦:“我承認當時糊塗,辜負了琳琅一片真心,白白便宜了你,你要說我,我沒有什麼好辯駁的,但是女王對你也是一片真心,你如此的踐踏,又想過可曾傷害了些什麼?”
獨孤玦將琳琅從身邊輕輕推開,厲聲道:“不要把你們姐弟說成多麼癡情的聖人,我會落得這樣下場,都是拜她所賜,什麼真心,傷心,你離開了琳琅,現在她過的比任何時候都開心。你我註定天生就是仇敵,來吧,不如一決生死。”
琳琅一看,這就要打起來,忙搶步攔在他們中間:“都深更半夜了,你們兩個王爺在這裡打來打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笑話?我已經是個笑話,權淑珍以爲將我變成一個笑話就能得到她想要的?我偏不如她所願。其實我倒是得感謝你們,若不是權淑珍將我逼迫自殘,你又怎麼會將琳琅自作聰明的送予我做王妃,我又怎麼能會因此得到這生摯愛。”
獨孤玦對顧子墨說完,愛憐地看着琳琅,適才的暴虐神情,化作眼中溢滿了無需再言的幸福和溫柔。
“定王,我和攝政王約定今生無論如何,都會在一起不離不棄,你說的那種幸福也許很重要,但是我們心裡有彼此牽掛,也很滿足,這些也許都是上天註定的,就算當初你沒有拒絕我,我想後來也會有某個契機讓我發現,原來我們彼此心裡早就有了對方,也許只是我們沒有發現罷了。”
“是你笨,沒有發現,不包括我。”獨孤玦傲慢而明顯壓着心頭的喜悅糾正道。
“是。”琳琅白了他一眼,真是地,她這麼深刻地表白,給他長面子,他還那麼拽拽地,裝什麼裝啊?等下顧子墨走了,整死他。
“你難道不知道,從你出現那刻起,我就喜歡你。”獨孤玦見琳琅有些吊兒郎當,以爲她不信。
琳琅信,可是那時候,他是把她當成蘭蘭喜歡好不好?
現在倒要糾正成就是喜歡她了?
好吧,這是大男人的虛榮心和強權精神在作怪,尤其是當着顧子墨這個琳琅的準前男友時,獨孤玦的行爲有些幼稚卻也可愛,看在他那麼在乎她的份上,琳琅就不揭穿他了。
“我信。好了,你們不要在這裡鬧了,等下把女王驚動了,我可背不起禍國殃民的罪名。”琳琅將獨孤玦往身邊拉了拉,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將顧子墨的劍輕輕往下壓了壓。
看在琳琅的份上,獨孤玦和顧子墨各自後退一步,一個收拳,一個將劍還鞘。
“琳琅,你想清楚,獨孤玦不可能給你想要的。”顧子墨知道琳琅最在乎的是什麼:“他有一王府的女人……”
“我回京就把她們全部遣散了。”獨孤玦簡短有力的回答。
顧子墨只看着琳琅:“在外面,他也會招惹無數的女人。”
“我管不了她們,但是我會管好自己,對她一心一意,至少不會讓她傷心。顧子墨,你不要白費心機了,琳琅是我的女人,這是事實。你難道還沒有聽明白?你拒絕她,並不是她移情別念的根源,而是在那之前,她的心就已經向着我,只是你那麼做,她再不能自欺欺人,才終於能放下你這個包袱,面對我們之間的感情。”
“今天,我不殺你,不是因爲你是王爺,也不是因爲你失意,而是因爲我心情好,你也根本不是我的對手,連琳琅心裡想什麼都不知道,你還想拐走她?癡人說夢!”
“好了,我們夫妻要歇息了,你可以走了,以後不準再來糾纏我的王妃,她不高興見到你。”獨孤玦已經下了逐客令。
顧子墨的目光一直在琳琅身上,而她那麼溫順的任獨孤玦滔滔不絕,一反常態什麼都不說,可是那神情分明是贊成獨孤玦的話。
自相見,琳琅的目光就沒有在顧子墨身上停留。
他不信琳琅說斷就能將兩人之間一切斷得乾乾淨淨,可是,她的態度卻告訴他,那是真的,她心裡再沒有他的位置,滿滿全是獨孤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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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心裡始終還有一線希望,琳琅是畏懼獨孤玦吧?
或者她是擔心顧子墨心不夠誠,擔心得罪了獨孤玦,回頭他再撇下她,而不敢冒險?
“琳琅,別人說的我都不信,我只想你告訴我,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你是擔心我的誠意,還是真的把過去全部忘了?你不用怕他,他是王,我也是,如果他敢威脅阻攔你,我一樣能保護你。你心裡怎麼想就怎麼說。”
獨孤玦冷笑一聲:“顧子墨,你也太把自己當數了。我喜歡琳琅用不着你想象的那些手段。我看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琳琅,你就按他說的,怎麼想就怎麼說,我絕不干涉。”
琳琅看到顧子墨眼中的悽苦之色,有些不忍,可是此時此刻,她要是態度不明確,三個人就會攪合不清。
“定王,剛纔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那些話都發自內心,不是攝政王逼迫的,你不要多想。以定王的人品和才能,受到女王如此重視,想必也有很多大家閨秀傾慕,我和小玦玦祝你早日締結良緣。”
獨孤玦暗暗握緊的手終於鬆開,脣邊的笑意再也掩飾不住,挑眉對顧子墨居高臨下道:“聽見沒有?還需要我再重複一遍?”
顧子墨頹然倒退一步:“琳琅,有些事情,我想,我還沒有對你說清楚,影響了你的判斷,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我想單獨跟你談談。”
“這就不必了吧。”獨孤玦替琳琅拒絕了。
“定王,剛纔不是說好你只說一句就走,現在已經說了那麼多,該說的也應該說清楚,再說什麼也不會改變我的心意和決定。”琳琅也配合默契地往獨孤玦身邊靠緊,一副夫妻同心的樣子。
顧子墨眼中最後一絲光彩熄滅,喃喃道:“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好吧。我希望你不要後悔。”
他拖着沉重的腳步,打開房門,外面月色如銀,傾斜而入,將他寂寞孤獨的身影拉的長長的,一點點自屋中消失。
琳琅心中一動,顧子墨這神情怎麼覺得有種熟悉感?
那個似真似幻的夢裡,青煙幻化成的顧子墨,也曾經這樣無奈地一再對她說,如果她堅持和獨孤玦在一起,他們都將很快就死去,而獨孤玦會死的很悽慘痛苦。
假如要扭轉這結局,只有在與顧子墨重逢時,答應他,棄獨孤玦而去。
難道說,眼前就是那最重要,也是唯一改變獨孤玦命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