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孤桐從身後抱住暈倒的流薰,那不盈一握的小腰就倚在他有力的臂彎裡。此刻他顧不得去迷戀美人香,只緩緩將她抱去放在一旁的石階上,柔聲低語說:“薰妹,你在這裡等等。”
他食指輕輕去攏過流薰雪嫩的粉頰,彷彿在品嚐自己攝來的獵物前那番沾沾自喜。他心想,上好的獵物,我沈孤桐拼了性命才誘獲,尚未估價,如何能放回山林呢?
沈孤桐抖抖袍襟起身,陰陰的一笑,心想,我轉回去看看。若是那馮四果然死了,皆大歡喜,那也要拿着謝流薰從謝府討來些什麼好處再放回他,不然豈不是被白白消遣了一番;若是馮四還活着,他手裡有着謝流薰這賭籌,他也不會被馮四反目折磨得生不如死。
沈孤桐闊步向後去,行了幾步,才發現自己身上那襲半明半透接客穿的袍子委實羞於見日光。他附身去脫謝流薰身上的袍衫,雖然短小些,卻能遮身。
只他附身的片刻,忽聽身後一陣響動,驚得他陡然回頭去看,猛然眼前一黑,如一片烏雲蔽日,整個頭被沒鋪天蓋地兜下的黑布蓋住,他正在掙扎叫嚷,卻是徒勞,那網似越來越緊。只在掙扎中,他感覺到自己已被四馬攢蹄的綁縛了高高吊起,身子在打旋,無奈被包裹裹住,身子在空中打轉。
“誰?是誰?放下我!是好漢就報上名姓真面見人!”沈孤桐聲嘶力竭地大嚷了幾聲,漸漸的四下無聲,死一般寂靜。一股莫名的驚恐襲來心底,莫不是那皮肉馮四沒有死,來擒他慢慢的折磨清算了?頓時間沈孤桐如那才從蒼茫大海中逃生出來扒住岸邊礁石喘息慶幸時冷不防被人一腳踹回那漫無邊際深不見底的大海,整個人都要窒息。
流薰醒來時,後腦疼痛欲裂,她微微開了眸子,接着前方洞口透來的刺眼的一道光線看清了玄色綢衣的衣襟一角,她心頭一動,猛然擡頭,果然眼前是那屢次救她出險境的玄衣蒙面恩公。她心頭一陣激動,似乎此人一直在暗中默默跟隨她,保護她,但她回身要定睛去看,他卻如眼前的空氣無法觸摸,看不到他的容顏。
她剛要開口,卻被那人一個手指制止,指指吊在石樑上打轉的沈孤桐。
流薰本在詫異,就見一個玄色包裹五花大綁,從包裹中露出兩條頎長光溜溜的腿高高吊捆在繩子上,如市集上屠夫案頭吊掛的半片豬肉。那是個人,叫嚷聲謾罵聲傳來,她才知道是沈孤桐。揉揉發痛的頭,她猛然記起是沈孤桐害她。可如何沈孤桐被吊起在樑上?她心裡一陣狐疑,更是無奈,可憐之人必尤其可恨之處,過然世事如此的。
黑衣人不等她掙扎起身,就一把打橫抱起她就反身向來時的路飛奔而去。他腳下如生風一般,流薰耳聽了颯颯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不過多時,二人來到一道石門邊,吱扭扭一聲,石門推開,眼前光亮刺眼灼目。流薰側過頭,一頭瀑布般流瀉的烏髮垂去他腕間肩頭。
流薰這才辨清這可不是來時的路嗎?被薰得發黑的石獅子,餘燼未滅的斷垣殘樑,橫七豎八在腳下。蒙面人依舊不開口,只抱住她疾步而行,在廢墟和火海人羣中穿梭如入無人之境,哭聲嚷聲如大海潮聲咆哮,驚心動魄。繞過一處庭院,流薰耳聽了歇斯底里的哭喊聲陣陣,其中有她熟悉的哭聲,那哭聲如喪考妣一般:“孤桐哥哥,孤桐哥哥你在哪裡?”
是謝展顏?
流薰一驚,驚愕地望向那蒙面人,蒙面人輕輕放下她,扶她立穩靠在牆壁上。一抹慧黠笑漾在蒙面人露在面具外那一寸深深的笑靨裡,面具後那星眸微閃,他笑了指指遠處的謝展顏,又指指身後來時的密道,似在說話。
流薰立時心領神會。蒙面人是要她引謝展顏去密道,去尋沈孤桐。她輕聲問,“是讓我,去帶顏兒,去尋他?”
那蒙面人點點頭。
“可是……”流薰不解,掩了口鼻躲避那瀰漫四周令人窒息的焦糊氣味,猛然,她恍悟般問,“那我讓顏兒請封舅父的手下去護送她去密道尋沈師兄?”
蒙面人點點頭,又搖搖頭,指指流薰,擺擺手。更四下尋望,似在找尋什麼。忽然,他指向遠處洞門口進進出出的幾名刑部服飾的衙役和捕快。
流薰滿心詫異,低聲問:“要顏兒去尋他,要封尚書的人去……”陡然間,她心領神會低聲應,“明白了,尋個人去告訴顏兒?”
wωω✿тт kán✿c o 蒙面眸光裡滿是讚許,攤手向外做個“請”字,更不忘從懷裡摸出一物塞去流薰的手心。扇墜兒,幽綠精巧的雙魚扇墜兒,那是沈孤桐的扇墜兒……流薰會心的一笑。蒙面人已將一塊馬蹄銀塞去她手中。
流薰整整衣衫,四下看看,見到人羣雜亂中一位十歲上下的小僮,驚惶四望眨了茫然大眼倒不十分恐懼。她用玄紗巾遮面上前,粗重了聲音咳嗽幾聲道:“小兄弟幫在下一個忙可否?”不容分說將那枚馬蹄銀塞去小僮手中。小僮機敏的眸光含了幾分戒備望她。流薰說,“你看,那邊那位姐姐哭得可憐,她的男人在火場失散了,可她男人沒有死,在哪裡我是看到的。小弟弟你過去將這玉墜兒給那姐姐,告訴她說,他的情郎被一夥蠻人綁去前面假山旁迴廊拐角石獅子下的地道了,讓這位小姐速速去前面喊來刑部的捕快和差役們護了她去搭救。若晚了,人就沒命了。她男人姓沈。”
小僮點點頭,伶俐的拿了東西奔去,流薰心頭一陣得意,更有絲促狹的快感。她忙閃身躲避去人羣中,再尋那蒙面人,已沒了蹤影。
大事已成,後面的事兒不必多說,她也能猜出幾分結局。
謝流薰匆匆離開火勢洶洶的常春樓,更不忘去舅父江昊天府裡小坐片刻,更換了衣衫回了謝府。
流薰回到謝府,已是日暮時分,謝府裡一片大亂。
謝展顏火燒常春樓,已鬧得滿城風雨,大理寺奉旨來謝府拿人,謝府更是閉門不放人,一籌莫展,左右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