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猛然感覺到自己的腳下一空,然後便是一陣急速的下墜之力,從他的腳下,迅速地傳遍了全身。
那股下墜地力量,來得太過突然,令他沒有一絲防備,瞬間便被那股力量,給拉了下來。
而他的身邊不遠處,那黃吟雪也一樣被捲了下來。
在這不斷向下的黑暗通道中,滑行了大約半刻鐘時間不到,柳辰劍感覺到腳下一沉,再一次接觸到了地面。
但由於下滑的慣性太大,導致他沒能及時剎住身形,跌翻了在地,那緊隨着他一起滑下來的黃吟雪,則重重地撞在他的背上,壓在了他的身上。
兩人吃痛,倒在地上,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
在地上歇息了好大一會兒,柳辰劍才慢慢地推開了,壓在他身上的黃吟雪。兩人在這不知究竟是何地的空間中,相顧對望了一眼,眼見對方模樣十分狼狽,忍不住都是哈哈的笑了起來。
笑了一會兒,柳辰劍先行站了起來,他拍掉自己身上的土,走到黃吟雪身邊,將她也拉了起來,兩人這才認真打量起,這處神秘的地下空間。
只見這石室呈圓形形狀,石室上方有一個一人大小的圓洞,正是兩人滑下來的那個通道。在那通道旁邊的石頂上,卻整齊地鑲嵌着八顆,晶瑩圓潤的夜明珠,每一顆都正好是鵝蛋那般大小。
那夜明珠之上,正有着淡淡的黃光照下,將這一方石室,照耀的如同外界的黃昏一般,雖還是昏暗,但卻多少有了幾分光亮。
藉着這夜明珠的微光,兩人凝目向這石室看去,只見在石室的左邊,安放着兩尊巨大地青石雕像,一尊相貌慈和,微笑而坐,手掌之上捏着蘭花指,以打坐的姿勢,穩坐在一方石刻的蓮臺之上,一身袈裟被可的如風吹拂般,栩栩如生,像極了梵音寺裡供奉的佛祖。
而另外一尊,卻完全換了一副模樣,臉露兇相,目現獰光,黑麪鬼臉,八臂八手。此刻正惡狠狠地瞪着銅鈴般大的眼珠子,似正在怒視着柳辰劍二人。
黃吟雪膽子稍小,見到這雕像如此凶神惡煞地模樣,頓時嚇的心驚肉跳,忙走到柳辰劍的身邊,拉起了他的手,這才感覺不像方纔那樣害怕了。
除了這兩尊雕像之外,在這石室中,還有一張石桌,上面放置着一個青銅鑄就的香爐,裡面仍有一層薄薄地香灰殘痕。
而在這香爐的後面,則掛着一副栩栩如生的女子畫像,那畫中的女子樣貌,生的極爲美麗,真可說是傾國傾城,只見畫卷中的她,正嫺靜地坐在一片竹林之中,手中撫琴,櫻口輕張,似乎是正在吟唱着什麼動聽的歌謠。
山風將她的長髮吹起,她翹着首,目光悠遠,似乎正在凝望着竹林深處的某個地方,像是在等待着什麼人一般。
這柔美的女子樣貌本就生的極爲動人,再配着她身後的那一片,綠意盎然的竹林,當真是一副令人賞心悅目的畫卷。
在那畫像的右下方,有着一行用硃紅色毛筆寫就的小楷,只見那字筆意古拙,筆勢蒼勁,直走龍蛇,柳辰劍雖不懂書法,但隔着這小小地畫卷,他仍能感覺的到,有一股霸道的氣息,呈呼嘯蒼穹之勢,撲面而來。
他凝目細看這小楷,只見上面寫的乃是:“恨仙魔之道殊途兮,悼良會之永絕矣!洛冰,如今你我陰陽兩相隔,唯有作畫一幅,以寄憂思。”這數十個字。
落款爲厲長青!
看着這幾行字,黃吟雪搖頭低嘆了一聲,道:“看來,畫中這個叫做洛冰的女子,應該便是那厲長青早年所辜負之人了。相傳厲長青一生,只以追求長生爲目標,卻不想,在他的心內,竟然也有着這麼一個,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子呢!”
聽了這話,柳辰劍的心內,不知爲何,忽然對這厲長青升起了一絲可憐又可恨的感覺。
他總覺得,在自己地記憶深處,自己似乎和這厲長青有着很深地交集,但偏偏,自己搜索記憶,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自己到底和這千年前的老魔,能有什麼瓜葛。
苦想了半天無果,他只得低嘆了一聲,說道:“我以前一直以爲魔門中人都是大奸大惡之輩,直到見到這厲長青,方纔知道,原來修魔之人,也是有自己的愛恨的”
聽了他的話,黃吟雪呵呵笑道:“人家當然有自己的思想了,難道你以爲魔門修真,個個都是鐵石心腸麼?別的不說,就說那醉夢生,不也是處處對你手下留情麼?”
柳辰劍聽了這話,訝然一笑,點了點頭,道:“不錯,可能是我之前,把這魔道之人,都想的太壞了吧。”
說到這裡,兩人一時間都有些唏噓,便都沉默了下來,不再說話,繼續打量起這石室來。
兩人順着那畫像的低下望去,只見在那香爐地旁邊,規整地放着幾包香燭,香燭之上遍佈灰塵,想來,自厲長青死後的這一千四百年,這裡應該是少有人光顧了。
至於這石室的另一頭,卻只有幾個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製成的蒲團,竟沒有被風化,此時隨意地散亂在地上,除此之外,這石室中別無其他。
柳辰劍看到這裡,不由得一臉驚奇,衝黃吟雪道:“不對啊?這厲長青費了這麼大的勁,竟然只是爲了把我們,送到這間什麼都沒有的石室嗎?”
此時黃吟雪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她仔細地想了一會兒,搖頭道:“不對,以厲長青的性格來說,他定不會做這麼多無意義的事情。我們再仔細找找看,這裡應該會有別的出路。”
說完,她便再不理會柳辰劍,自己四處走動,仔細的搜索了起來。
柳辰劍見她不理自己,頓感無聊起來,他倒並非是不想幫黃吟雪一起尋找,只是他對這修道一途,認識不多,因此即使有心幫忙,卻也是無能爲力,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黃吟雪一個人,在這石室中翻來覆去的忙碌。
黃吟雪找尋了好半天,但看上去仍然是一無所獲,柳辰劍不敢打擾她,無聊之下,只得呆呆地看起那女子的畫像來。
再次望向那畫卷,他突然覺得這女子樣貌,似乎有幾分熟悉,彷彿是在哪裡曾經見過一般,但他無論如何想,卻就是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這女子。
爲了能夠看清這女子的樣貌,他忍不住走近了幾步,想要看清這女子究竟長的是什麼模樣。
走到近前,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女子的眼眸之上,突然發現,這女子眼神凝望地方向,似乎有所異常。
他心下大疑,忍不住便順着這女子的目光所望處,擡眼看了過去。
目光所見,只見石室頂端,正有八顆,排列整齊地夜明珠,正在自己二人頭頂,熠熠生輝。
他似乎是一下子便想通了什麼重要的關節,哈哈大笑了起來。
聽得他笑的奇異,正在四處翻找的黃吟雪也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將頭扭轉過來,看着他問道:“辰哥哥,你在那兒傻笑什麼呢?”
柳辰劍笑而不語,只是用手指了指,那懸掛在二人頭頂上的,那八顆夜明珠。
黃吟雪疑惑的順着他的手指之處望去,片刻後,她身子一震,隨後面上露出狂喜之色,興奮地跳了起來,拍着雙手大喊道:“太好啦!原來真正的生門,竟藏在了這裡!”
說到這裡,她仍是一臉激動,衝着柳辰劍開心地分析道:“辰哥哥,你看,這八顆珠子,其實是按照八卦的卦象所排列的,分別是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
頓了頓,她又道:“現在我們只要將那代表生門的夜明珠,給打碎,應該就能從這地宮中,走出來了!”
不等柳辰劍答話,她撓了撓頭,面露思索之色道:“恩,讓我好好想想,這八卦中,生門的位置是在哪個方向來着?”
苦苦思索了一會兒,她突然一拍手,開心道:“啊!我想起來了,應該就是最西邊的那顆無疑了!”
說完,她便露出一副躍躍欲試地模樣,就要召喚出紅綾法寶,將那顆珠子打碎。
看到她這副摩拳擦掌地模樣,柳辰劍心中忽然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強烈地不捨之意。他不假思索地,衝着黃吟雪喊了一聲,道:“等一下!”
黃吟雪正要動手,卻忽然被他攔住,不由得心下起疑,但還是聽從了他的話,沒有立刻就動手,而是一臉迷惑地轉過頭,問他道:“怎麼了,辰哥哥?你難道不想趕快出去麼?”
柳辰劍被她問的呆了一下,本也不知該怎樣回答她,張了張口,卻竟然脫口而出道:“先不要打碎這珠子,等我給這畫中的人,上一柱香再說。”
黃吟雪聽了這話,先是呆了一下,轉而“噗嗤”一聲的笑了出來,笑着問道:“你爲何突然想起要給這人上香了?你難道認識她嗎?不會是看人家姐姐長的漂亮,喜歡上人家了吧?”
說着,她還颳了刮自己的臉,又笑着嘲諷道:“哎呀呀,看不出來,辰哥哥你小小年紀,竟然也學起大人那般,談情說愛了啊?哈哈,我就問你,羞也不羞?”
柳辰劍被她嘲諷地臉上一紅,低下頭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哪裡是喜歡上她了?我,我只是覺得,覺得……”
到底是覺得什麼,他自己卻又說不上來。只得含糊着轉移了話題道:“反正咱們在這地宮中,也被困了這麼久了,真的要走也不在這一時啊,就讓我給她上柱香吧,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
黃吟雪看他的目光中,已經露出了一絲哀求之色,知道爲難他的有些過了,便笑着點頭道:“好吧,反正也不差這一會兒了,那…咱們就一起給這位姐姐上柱香吧,說起來,如果不是她的指引,咱們也不會這麼快的找到出路的。”
柳辰劍見她答應,心中頓覺一陣歡喜,高興地點頭道:“不錯,若不是她,我們還無法這麼快找到出路,確實應該好好謝謝她。”
兩人既然達成共識,便再不多廢話,各自找了一個蒲團,一人從那香燭堆中,取了三束香。黃吟雪放火將那檀香點着,兩人跪下身來,衝着那女子的畫像磕起了頭。
檀香燃起的輕煙,頓時便將這間小小地石室,給繚繞住了。煙霧升騰中,那畫像中的美麗女子,似乎也安然的,衝着跪在地上的兩人,淺淺地笑了一下。
輕煙如夢,前塵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