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只有一個四合院,所以等到刑名一衆人進來,就看到了正中間的堂屋。在大信世界,正廳又叫做堂屋,位置處於正中,坐北朝南,故又稱正房。
在明雲管家的帶領下,這一行人走了幾十步,就到了正房門前。
還沒進門,邢捕頭心中微微感慨,自己這一行,明明是帶着公務,聲勢浩大而來。居然在進屋之後,就一直被對方牽着走。
“戶籍上記載,這方觀城乃是官宦之後,果然是有氣度。”他心裡暗道。隨後,就回頭對身邊人做了一個眼神,示意等下要客氣些,不要像以往面對普通百姓般囂張。
“公子,衙門裡的捕快大人到了。”明雲站在門口,高聲喊道。
“快將幾位請進來吧。”刑捕頭只聽到一陣清脆的聲音,音色猶如深秋裡的泉水般,抑揚頓挫。
這正是人未見,聲先至。
邢捕頭下意識地忽略了對方一直拿大,自己一行來到正房門口了,這主人還未迎接的事情。只是擡頭,一步邁進了屋。
入眼,正是典型的中等人家正房擺設,堂屋正中設了神龕和祖先神位。神位上蒙着一塊紅布,以作遮蔽。
正面的牆壁上常掛中堂畫,兩側有對聯。上聯是:一簾花影雲拖地,下聯是:半戶書聲月在天。
“這是詩書傳家人的中堂。”邢捕頭也識字,一看對聯就瞭解了其中之意,心裡對主人多了一絲敬佩。
此時,目光也就自然地從中堂上下移,看見了正下方,那位端坐的少年。
少年身穿一件玄青色綢袍,腰間綁着一根深藍色角帶,一頭烏黑的絲,有着一雙炯炯有神俊目,一副悠然自若,飄飄不似凡人的氣質。
見到了正主,邢捕頭就拱手行禮:“州衙快班捕頭刑名,攜下屬來府上查案,多有叨擾了。”
他看着那位少年,總覺得不似一個才十二歲的少年,身上氣度莫測,叫人心折。“我在金陵城來往諸多貴人府上,也沒見過如此人中龍鳳,此人未來不可限量。”
邢捕頭觀察自己的時候,方皓澤眼神也在這一行人身上轉了一圈。
“這幫人還算沉穩,沒有什麼浮躁之氣,尤其是帶頭的那位,一臉正氣。”方皓澤心裡下了結論,就知道這批人,應該與自己的敵人不是一路。
“諸位請坐,明管家,給諸位上好茶。”等到邢捕頭行禮後,方皓澤終於站起來,上前招呼着十來位捕快坐下,一邊對明雲吩咐。
堂屋頗大,更有紅木椅子六對,正巧給這十一個人坐下,還有一個空餘。
一番安排後,明雲也快地上了茶,方皓澤才復又走到中堂上的主位坐下來。他先看着十來位捕快喝了一口茶水,氣息稍微鎮靜後,就主動開口。
“不知道諸位大人來此查何案,小子方觀城,家中如今正以我爲主。但凡諸位大人有問,必當知不無言,言無不盡。”
這一番言談之中,進退有度,且又隱晦點出,這方府的主人是自己,不能叫諸位捕快因年紀輕,就看低了自己。
對面的邢捕頭心裡這才瞭然:“這位少年真不是平凡人,難怪從清福寺中才出來,就置辦了這麼大的家業。”
等到方浩澤開口,邢捕頭才放下手中的茶盞,回味了口齒中的茶香,就朗聲說:“不知道府上可知道,芙蓉鎮上的清福寺,五日前遭了歹徒,全寺上下盡被滅口。”
說完,他看着方皓澤,目光中帶着探究。
“我已經從報上知道了,世事無常。”方皓澤輕聲嘆氣,又想到了從前跟着自己轉的小緣,神色略有些黯然。“不知諸位捕快大人,怎知道我與清福寺有舊的。”
這幅表情被邢捕頭收到了眼中,他心裡的原本只有一分的懷疑,現在連一分也沒有了。
“實不相瞞,我們當日在清福寺中,找到了一件證物,所以才循着線索,來到貴府上。”邢捕頭取出那本花名冊,放在椅子邊的小茶几上。
“可否與我一看?”方皓澤好奇道。
這句話雖然語氣是請示,但邢捕頭聽完,卻生不出一絲拒絕的意思,當下點了點頭。
於是明雲上前,將那花名冊取了,交到方皓澤的手中。
其實這冊子才一入手,明雲先就覺不對了,他往常是清福寺的住持,對寺中衆僧的花名冊也熟悉,此時入手的冊子,材料很新,不是正品。
明雲將這冊子交給方皓澤的時候,正背對着身後的諸位捕快,還想出聲對自家主人提醒。
方皓澤卻先做了一個禁聲的眼神,叫明雲把話又吞了回去。
“諸位捕快大人,這本花名冊,應該是本僞造的假貨。”方皓澤假意翻了翻,就將這冊子放下,看着邢捕頭說。
“我們清福寺乃是百年大寺,一應有度,都有習慣。這本花名冊,材質頗新,且用的是北方燕州的雲紙,與我們清福寺慣用的南方宣紙很是不同。”
“諸位大人再看,這筆跡也很新,應該是才寫上去不久。”方皓澤目光直視邢捕頭:“不知道這花名冊,諸位捕快大人是從何處得來。”
“什麼?”邢捕頭聽到這番話,頓時臉色大變,這被自己視爲重要證物的花名冊,居然是假的,而且還被方府主人說出一連串依據,心裡就知道自己被下套了,精神氣都要空了。
他於是也看着方皓澤道:“這本冊子,也是我在清福寺雲水堂中找到的,清福寺被殺人放火,雲水堂中,卻留下了這麼一個東西。”
想了想,邢捕頭立即反問:“這匪徒是否與你有仇?竟然假借我們官府之手,來下套尋你?”
畢竟是多年的捕頭,此時被方皓澤點破了關鍵,立刻就想通了某些關節。
問出了這個問題,他的精氣神又回來了許多,雖然花名冊是假的,這關鍵的線索,仍然是真的,那自己這一趟沒有白走。
“此事說來話長……”方皓澤見邢捕頭一衆人不是惺惺作態,就知道自己和官府,受到了騰雲寨的陰謀詭計,自己的位置總算這樣暴露了。
當下,方皓澤編了一個謊言,自己因是官宦之後,家中被抄了後,也藏有一筆餘財。
因爲當初年輕尚小,就躲到清福寺中過了幾年,後來這秘密卻不知怎麼被騰雲寨人現了。
對方就來清福寺找了自己幾次,爲了不給清福寺惹禍,方皓澤就果斷下山,沒想到清福寺還是遭了毒手云云……
這番解釋真中有假,邢捕頭心神震動,也不及細思其中的破綻,聽完就相信了。
“既然如此,我也是對不住貴府。騰雲寨是綠林大盜,我自當儘快稟明知州大人,爲清福寺和貴府做主。”
說完,邢捕頭就果斷起身,他感覺自己在方皓澤面前,已經愧疚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