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時光很快過去,高一的新生活終於開始了。但是,餘憶並不太適應高一的新生活,尤其是在班主任讓她當了紀檢委員以後。
餘憶不是一個外向的女生,甚至骨子裡留着傳統和保守。
從有頭髮開始,餘憶便留着妹妹頭。那時候《櫻桃小丸子》剛進入大陸市場,頗受孩子們喜愛。但留着和小丸子同一個髮型的餘憶,卻並沒有那麼開心。
每當餘憶不願意被剪髮時,餘憶媽媽都會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鏡子照向餘憶說:“你不是喜歡櫻桃小丸子嗎?我給你剪完頭髮,你就變成櫻桃小丸子啦!”然後,看着餘憶漸漸被安撫下來情緒,三下五除二的就將餘憶好不容易留到肩部的“長髮”,匆匆的剪落了地。
後來,《櫻桃小丸子》不那麼火了,餘憶媽媽沒辦法用小丸子來安慰餘憶,於是又想了一個新招數:看電視。抓住了餘憶愛看電視的毛病後,每次打算讓餘憶當理髮小白鼠的餘憶媽媽,會首先打開電視機,等餘憶坐在小板凳上看入迷後,便可開始她的剪髮大計。這個辦法屢試不爽,直到有次餘憶看的正入迷,媽媽一下子剪到了餘憶的耳朵。
“啊呀!”小余憶大聲尖叫起來,眼淚呼之欲出。
“怎麼了怎麼了?”餘憶媽媽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剪到我的耳朵啦!”小余憶說着說着眼睛就開始泛紅,其實耳朵也沒有很疼,但是誰讓餘憶從小就是個演技派呢!
但這一招很快讓媽媽投降,放下了剪刀,開始各種哄餘憶。也因此,那天晚上餘憶多看了半小時的動畫片。不過結局是,在餘憶停止哭聲後的下一秒,媽媽還是利索的給餘憶剪完了頭髮,且爲了彌補“剪到耳朵”的失誤,這次餘憶的頭髮直接被剪到了和耳朵並齊。
餘憶後來始終想不起來,那次剪髮後的一星期,她是如何被說成“假小子”的在幼兒園煎熬度日的。不過她意外的認定,自己的保守和傳統,與媽媽的某種“守舊”和固執,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
“遺傳,肯定是遺傳!”餘憶在心裡自我安慰道。
於是,頂着妹妹頭進入高中的餘憶,自然而然地成爲了老師眼中的“乖乖女”。乖乖女不僅品學兼優,也要學會將智慧的種子擴散給同學們啊!所以,班主任認命餘憶當了“紀檢委員”,且比餘憶還要認定她一定能做好。
“餘老師,我真的做不好紀檢委員。我每次喊‘安靜’,他們都不聽我的,不然您還是換一個人當紀檢委員吧!”開學第三週,“不堪重負”的餘憶開始主動向班主任請辭。雖說她知道進入班委會不是一件容易事兒,但是她要是再繼續做下去,估計真得去藥店買金嗓子喉寶了。
“餘憶啊,我從新生軍訓也就是第一週開始,就覺得你是個不錯的孩子。你初中也一直是班幹部,班長都當過的人,區區一個紀檢委員還能難倒你不成?”班主任餘老師看着餘憶,繼續安慰道:“這樣,下次你直接把名單報給我,誰不聽你的你就告訴我,我來處置他們。”
餘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點點頭回到教室。在那之後的一週內,餘老師出於“幫助”的緣故,經常在餘憶咆哮着喊完“安靜”後,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幫她震場。這樣來來回回兩三次後,班上的紀律竟然好了許多,餘憶也鬆了口氣,安慰着自己:還是要好好工作,別想太多。
然而好景不長,餘老師“幫助”後的第二週,一切又恢復了原樣。尤其是今天這個沒有老師在的第二節晚自習上,任課老師前腳剛出門,班上的竊竊私語便立馬擴大成了人聲鼎沸。
餘憶本不想搭理,可是她越不搭理,聲音就越大;她越想裝作視而不見,心裡的火苗就越是蹭蹭往上冒。餘憶眼前的數學題越來越虛幻,她甚至都沒辦法想起來“函數的定義”了,還談什麼做題解題的呢!不是有句話說,老虎不發飆,你當我是病貓啊?餘憶越來越生氣,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生氣一萬倍;她感到體內的怒火不斷的累積,甚至之前每一次管理不好的怒火都被加到了今天的怒火裡。
於是,餘憶決定豁出去了。
“你們全部都給我安靜!”餘憶擡起頭大聲喊到,由於情緒太過於激動,說到“安靜”二字的時候,餘憶的聲音都有些嘶啞。本是吵鬧的教室突然鴉雀無聲,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前所未有的一聲怒吼給震驚到了。坐在第二排牆角的餘憶猛的放下筆,刷的一下站起身來,轉向身後的整個班級繼續大聲說道:“你們每天在這裡吵吵鬧鬧有什麼意思,在這裡影響別人學習算什麼本事,這麼愛講話出去講啊!不要覺得我每次說‘安靜’都是好玩的,從現在起,只要有一個人說話,你的名字都會被記下來,等着明天見班主任吧!”
說罷,餘憶故作淡定的坐下,拿起筆,翻開作業本,繼續着未完成的數學題。一旁的同桌也被餘憶嚇得有些不敢說話,但只有餘憶自己知道,課桌下被校服遮擋住的雙腿,還在因剛纔的暴怒而不停的顫抖着。大家從未見過乖乖女如此暴躁的怒吼,教室裡,也因此突然安靜了下來。這安靜一直持續到晚自習鈴響,大家才終於像脫了弦的箭一般,恢復了往日的喧鬧。
但餘憶心中依然很難受。一方面,她並不想記任何一個人的名字,也不想成爲全班的公敵;可另一方面,班主任賦予的責任和信任,讓她不得不這樣做。整個後半部分的晚自習,她一個字都沒寫進去。鈴聲響起的剎那,她反而鬆了口氣,癱倒在課桌上。
“那個,餘憶?”餘憶腦門前方突然傳來的聲音,讓餘憶一驚。都這樣惹人厭了,居然還有人想和她說話?餘憶緩緩擡起頭,卻驚奇的發現,叫她的不是別人,而是那個瘦瘦高高的林文。
餘憶趕緊坐直了身板,輕咳了兩聲道:“額,怎麼了?”
“嗯,我只是想問...你,還好吧?”林文的聲音很溫柔,即便混雜在教室的喧鬧和嘈雜之中,餘憶也依然能聽得見那擲地有聲的溫柔。
“我,我,我還好。謝謝關心啦,我沒事的。”餘憶被林文的關切問的有些緊張,臉也不知爲何的感覺有些發燙。
“哦,那就好。”林文整了整書包,將他那毛茸茸的筆袋放進黑色的雙肩包裡,拉好拉鍊背到了身後。但此時,餘憶的臉已經開始持續升溫,爲了保證林文走之前還能看見一個“正常”的自己,餘憶趕緊低下頭不停的用手對着臉猛拍。
“哦!對了。”本是轉身要走的林文,突然又和餘憶搭起話來。
餘憶本能的擡起頭來,臉頰也不知是被拍紅還是臉紅,但因此而變得更紅了。“怎麼了?”餘憶感覺自己說出這三個字的行爲,已經完全不受大腦支配了。
“哈哈,你別緊張。我只是想說,下次你再喊‘安靜’之前,可不可以提前和我說一聲?”林文指了指自己的座位,繼續說道:“別忘了你前面還坐了人。你今天對着前面的怒吼,嚇得我筆都差點掉了!”說罷,林文對着餘憶做了一個微笑,便風一般的閃進了回家的走讀生人潮裡。
餘憶又一次的愣在了原地。雖說每次不知所措的時候,餘憶都會本能的發愣。但這次,餘憶卻很真實的知道,自己是真的在發愣。因爲,這可是入學以來,林文第一次主動和自己說話啊!
而且,更重要的是。
“餘憶你這個傻叉!入學三週了都沒發現你的左前方坐着的人,是林!文!嗎?!”
餘憶簡直想殺了這個愚蠢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