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那!”
賈宗榮連忙掐滅菸頭,幾對糾纏的男女也連忙鬆開,警惕地往外面看去。
慢慢的,賈宗榮走了過來,四處打量,看到了面前的垃圾桶,這才鬆了口氣。
“慫什麼,路過的小鬼頭而已!”
這一場虛驚之後,他們也沒有繼續在小樹林停留的念頭,晃晃蕩蕩地走了出去。
一牆之隔,我緊緊貼在牆壁上,聽着他們的動靜漸漸減小,這才大口大口開始喘氣。
看着身旁的陳妙,我囁嚅地說,“謝謝你。”
要不是陳妙拉我一把,我一定是會被他們撞見,一頓戲弄作踐是少不了的。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轉身走了。
走回去的路上,小樹林的對話一直在我腦海裡徘徊着,久久不散。我心裡氣憤,就因爲嘉仇不喜歡賈代嫺,平白無故就要受這些委屈。
氣憤之外,我又有些餘悸,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當晚,我就在夢中找到了癥結。
一間房,一張牀,光着上身的嘉仇和賈代嫺滾做一團,任憑我怎麼叫喊,他都不理我,反而摟着賈代嫺嬉笑,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髮。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枕頭都被我哭溼了一半,心裡還有殘存的悲傷情緒,壓抑得我半晌回不過神來。
第二天,郭曉佳聽說了我的話,硬生生忍住了笑,哭笑不得地說,“你也太誇張了吧?”
我有點委屈,“我真的很害怕。”
一想到嘉仇真的陷入賈代嫺的美人關裡,我的心就和泡在一大罐子酸檸檬裡,又苦又酸,一碰就要沁出眼淚來。
這麼想着,眼神忍不住飄去了賈代嫺那裡。
她今天穿了一件鵝黃色的毛衣,頭上綁着最流行的公主頭,白白淨淨的樣子,比我不知道好看到哪裡去了。
如果當時嘉仇最先遇到她,說不定就會喜歡上她吧。
停下在紙上畫畫的筆,郭曉佳拐了拐我,“你這叫自尋煩惱,不信你親自把這事告訴嘉仇,看看他是怎麼說的。”
我搖了搖頭,自從出了上次的事情之後,我和嘉仇一直都沒有見過面。寒假時候,我天天都在店門口等他,盼望他出現,但總一次次落空。
“我只會害得他倒黴,不去找他纔是爲他好。”低下頭,我不再和她繼續談論這件事,而是打開書強迫自己開始學習。
初二上學期,學校會安排一場晉級考試,只要能進入年級前一百名,就能夠分進重點班裡。
我的成績一直在中下游,因爲沒有讀過小學,基礎知識幾乎都是自學的,維持着這個水平已經是拼盡全力。
但是我不能放棄,這是我唯一脫離賈代嫺的機會,我必須奮力一搏。
之後幾天,我一直都沉迷在學習中,當一個陌生女生敲了敲我的桌子,我才迷茫擡起頭。
“有個叫嘉仇的,讓我喊你去小樹林裡。”
幾乎是同時,我手裡的筆再也握不住,徑直落到了地上。
一旁的郭曉佳有點懷疑,因爲這個女生幾乎沒有和我們說過話,“嘉仇怎麼會喊你來傳話?”
女生不太耐煩,“我也是受人之託,反正我話說到了,你愛去不去。”
習慣性地咬了咬嘴脣,我想了許久,還是拉開椅子站起身。
郭曉佳拉了我一把,“你真去啊?”
“恩,萬一是真的呢。”
她撇嘴,“之前誰說,以後再也不去見他了?”
我的臉上有點發燙,手蜷縮起來,指頭不停扣着指甲。
見我這副模樣,郭曉佳沒好氣地說,“你過來,先低頭。”
我一無所知地低下頭,郭曉佳伸手,用力蹭了蹭我的臉頰,“上面都是鉛筆灰,就這麼去見人啊。”
傻傻地摸了摸臉頰,我憨笑一下,立馬小跑着出去了。
碰巧,這是個十五分鐘的大課間,等我趕到的時候,正好預備鈴打響。
我有些猶豫該不該回去上課,可是想見嘉仇的念頭,還是佔據了上風。即使我在心裡勸說了無數遍,讓自己放棄等待下去,但當出現了哪怕一點希望,便化成了一顆火星,瞬間燃着了我的心海。
想見他,想見他!
加快腳步,我義無返顧地衝了進去。
在小樹林裡找了一會兒,我並沒有找到嘉仇的身影,反而是賈宗榮領着幾個人,從旁邊走了出來。
這一對視,我知道自己是被騙了,挪着步子就想跑,卻被一個尖嘴猴腮的雞冠頭男生攔住。
他笑眯眯地向我逼近,手指輕佻地撥弄了兩下我的額發,忍不住吹了口口哨,“不錯嘛,長得挺對我胃口。”
我連忙拍開他的手指,“你們爲什麼要找我過來?”
將我逼到一個死角,賈宗榮油膩膩一笑,滿臉橫肉亂顫,“簡單,有點小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你知道,我妹妹喜歡嘉仇,但是你老是在中間橫插一腳,多不合適啊。”他撥弄着手指上的鐵戒指,流裡流氣地說,“我們是不打女人的,所以就打算拉個媒保個纖,把你許給我兄弟,不就兩全其美了!”
說罷,賈宗榮努努嘴,指的正是那個雞冠頭。
我的拒絕和反抗無比蒼白無力,他們硬是將我送去了雞冠頭的懷裡,堵住我的去路,就像逗籠子裡的小雞一樣。
雞冠頭摸着我的肩膀,還很不老實地往下摸,我死命地推開他,他那張煙臭的嘴巴卻貼得更近,“別害羞啊,快給哥哥親一個!”
我驚慌之下,躲閃不及,被他一口親到了脖子。
有人拿着相機,在旁邊咔嚓咔嚓拍着,不停叫囂着再來一個。
更可怕的是,有第二個人的手也摸了上來。
他們並沒有做什麼太過出格的事情,更多時候,是在強迫我和他們擺些曖昧的姿勢。可是我不願意,用盡所有解數在掙脫,趁機一口咬上了雞冠頭的耳朵。
他疼得一叫,不停罵娘,讓我給他鬆開。
泥人也有三分血性,我不是那些任由人宰割的小雞,我是個人,我也會恨,也會憤怒。
無論他們怎麼打罵,我就是不肯撒手,甚至牢牢攀住雞冠頭的脖子,只要別人一扯我,他就會和殺豬一樣嚎叫。
“他孃的,別拉她,老子耳朵都要裂開了!”
最終,賈宗榮找來了一根粗棍子,朝着我的腰上掄了一把,打得我登時就鬆了口,蜷縮在地上咳嗽。
內臟好像被移位一樣,在裡面
悶悶作痛,可是我忍住沒有喊出來,只是狠狠地盯着他們。
雞冠頭摸了摸耳後,表情扭曲,“媽|的,這女的給我咬掉了一塊肉!”
他氣急了,上前還想揍我,卻被賈宗榮攔住。
蹲下身,賈宗榮用木棍擡起我的下巴,不善地說,“既然你不接受我們的好意,那以後一定要小心點,千萬別落單。”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粗重地喘息,就是不說話。
輕蔑地朝地上呸了一口,他扔掉木棍,一招手,“回去!”
他們走後,我又不知道躺了多久,肚子上的疼痛慢慢消退了下去。扶着樹幹站起身,我試着直起腰,頓時被一陣撕裂的感覺席捲,悶哼一聲又捂住。
蹣跚地挪到了衛生間裡,我慢慢捲起衣服,腰間腫起了一道青紫的傷痕,足足有半個巴掌那麼寬。
放下衣服,我冷靜地清理完了自己,捧着水喝到嘴裡,沖洗着脣齒間的血腥味兒,再哇啦吐出來。
反覆摩擦着脖間被親到的地方,我用的力氣很大,即使到了擦破皮,還是無動於衷地繼續蹭。
這一刻,我到達了一種自己都難以理解的平靜,對於賈宗榮的威脅,我甚至都能夠坦然接受。
和在我身上發生過的事情相比,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小樹林的風波,無聲無息地被揭過,我警惕了幾天,也並沒有發生什麼後續。而賈代嫺他們,似乎對欺負我的遊戲感到了枯燥,不再那麼賣力地折磨我了。
風平浪靜的日子裡,我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唸書上。我比不上人家會舉一反三,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反反覆覆地背,就連打瞌睡的時候,嘴裡都還在念叨不停。
這樣賣力學習,累到腦袋一抽一抽地疼,我纔沒有時間去思考其他事情,才能說服自己,忘記嘉仇不會再來的事實。
合上書,我有點背累了,將腦袋架在桌上,安靜地看着郭曉佳畫畫。
她曾經告訴我,以後想要當個畫家,書本上空白的地方都被她畫過,還常常與我分享自己編出來的小故事。
現在,她的畫紙上不再是那些俏皮的鉛筆小人,而是各種濃墨重彩的顏料,和四時變化的風景。
她說,要趁着還能記得,把這些顏色都畫下來。也許她也很明白,這一輩子,她都不會走上畫畫這條路。
看着出神的時候,郭曉佳畫筆突然一歪,人也直直地看着窗外,似乎被什麼東西吸引了。
我懶洋洋地趴在那裡,沒有什麼好奇的心思。
而郭曉佳幾乎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口,扒着看了好一會兒,接着,有些猶疑地喊了我一聲,“你看公告欄,是不是--是不是你……”
“我?我有什麼可公告的?”我此時尚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將我拽到窗口處,郭曉佳指了指外面,一樓的公告欄處已經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羣,非常興奮地討論着什麼。
只一眼,我渾身的血液都瞬間凍結,嘴脣哆嗦了半天,偏偏發不出半點聲音。
郭曉佳雖然看不清,但是看我這反應,瞬間就明白了一切。
任由她拉着我去了樓下,圍觀的人頓時來了勁頭,衝着我指指點點,“是她,照片裡就是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