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潛入月山
阿九站起來，透過狹窄的窗戶凝望着降雪的天空，久久不語。
片刻之後，她緊握着手中的劍柄，清靈的眼眸裡盡是絕滅的哀痛:“梨落，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人了，有時候我見到他這樣活着，真想殺了他，或許有那麼一天，我真的會殺了他！”
阿九是真的想殺死離淵，梨落深切地感受到她的殺意，卻感受不到一絲恨意。因爲阿九對離淵起的殺意不來自仇恨，而是來自一種沉痛的悲傷。
她對離淵有多愛，就有多悲傷，梨落很懂這點，因爲梨落現在的感受也是如此。
梨落本想詢問阿九關於離淵的信息，可看到她這樣難過，不想去觸及她的傷痛，於是暗自打消了念頭。
這時候，墨炎端着熱騰騰的包子走進來，淡然地說道：“吃包子吧！”
梨落先是一怔，而後笑了。她方纔專注於與阿九姑娘交談，絲毫沒有察覺到墨炎的離開。
墨炎會出去找包子回來，並非是因爲知道阿九姐姐和木木餓了，需要吃東西，而是源於他對梨落的體貼。
他知道，談話過後，梨落一定會找東西給他們吃的，所以先給她準備着。
梨落見墨炎扛了十籠包子進來，猜想他是把人家店裡頭的包子都捧回來了。
這很像墨炎獨斷專橫的作風，只是有個問題，梨落不得不問：“墨炎，你不是沒有錢麼？哪裡弄來的包子？”
墨炎坦然道：“我去剛纔那個老闆店裡拿的，他沒跟我要錢！”
梨落頗爲驚訝，那個老闆爲了一個包子都要把人打死了，怎麼可能不要十籠包子的錢？這當中肯定有問題。
木木也同樣驚訝，疑惑地問墨炎：“那個摳門老闆居然不要你給錢？那他要你做什麼？”
墨炎淡然地回答：“他要我別再去找他了！”
“……”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估計那個老闆是怕極了墨炎！
墨炎的問題根深蒂固，梨落識趣地不去糾結。
她知道阿九向來冷傲，臉皮子薄，於是拿了兩個包子遞給她，笑給她介紹墨炎：“阿九姐姐，他叫墨炎，是青炎國的某個領主，待我極好，就是脾氣有點怪，若是你不吃這包子，他可得跟我急了！”
阿九淡漠地看了墨炎一眼，眼裡有了一絲欣賞：“倒是個可靠之人！”
梨落甜甜一笑，見阿九接過包子進食，自己也拿來包子陪她一起吃。
把肚子填飽後，阿九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然後神色凝重地叮囑梨落：“梨落，雖然現在你已經不再是黑髮，但是必須離開這裡。”
梨落見阿九臉色驟變，猜想一定將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擔憂地問道：“爲什麼？”
阿九心裡在想：徵收童男童女的事，就算隱瞞了，梨落遲早也會知道，還不如現在就讓她知道。
於是，阿九一五一十地告訴梨落：“雪國現在會定期徵收童男童女，將他們送到月山獻祭，明日輪到我們這裡，若你在這裡，以你現在的模樣，一定會被抓的。”
一直不出聲的天明聽到阿九的話，立刻警惕起來。
他放下口中的饅頭，緊張地跑過去握住阿九姑娘的手，問道：“我、我還是個童子雞，我會被抓麼？梨落公主？”
“……”
阿九疑惑地看向梨落，梨落黑着臉把天明拉開，墨炎乾脆一腳把人踹出去。
耳根清淨後，梨落笑着向阿九解釋道：“剛纔那位叫天明，有面盲症，偶爾會神經錯亂，阿九姐姐，你不用在意他的。”
阿九沉吟了片刻，認真地對天明做出一番評價：“嗯，一隻有面盲症的童子雞，一定是用來搞笑的！”
源於雷大統領的另類教導，阿九偶爾也會說一下冷笑話，雖然這與她的形象不符，可潛移默化培養出來的東西無法改變，連她本人也毫無察覺。
關於這點，離淵倒是很喜歡，梨落卻有些吃不消，只是出於對阿九的喜歡，她可以忽略這一點。
梨落想到這間屋子裡的唯一孩童，不由得擔憂地看向木木，詢問阿九：“那木木呢？”
阿九眼神哀傷地看着木木，眸光中閃過一絲決絕的情緒：“我會以藥師的身份，陪木木一起去！”、
雖然那只是一瞬間，但是梨落還是捕捉到阿九的真實情緒，那是一種同歸於盡的決然。
如果梨落猜得沒錯，阿九這次冒險進山，是要去跟離淵做個了斷，與他同歸於盡。
這是何等的悲劇，梨落絕不能讓這種悲劇發生：“阿九姐姐，我會陪你們一起去的！”
阿九想到若是梨落跟過去，就會打亂了她的刺殺計劃，蹙着眉：“梨落，你別任性！”
事到如今，梨落覺得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於是坦然告訴阿九：“阿九姐姐，我不是任性，我這次回來是特意找兄長大人的。”
說着，梨落就將梨玉的事情與此行的目的一一相告。
阿九沒想到梨落會有這樣的需求，她畢竟是個善心的女子，斷不會爲了私人恩怨枉顧他人的性命，於是決定先幫梨落得到幽篁明珠。
她沉默了片刻，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幫你一把！我到時候會帶你們去見離淵，得到幽篁明珠，你們需要馬上離開，知道麼？”
梨落知道阿九是想等他們走後，跟離淵做個了斷，梨落心裡在想，若是讓阿九得知自己早已洞悉一切，她是絕對不會同意讓他們上月山的。
於是，梨落佯作不知地答應阿九的要求：“好的，都聽阿九姐姐的！”
木木聽到她們的對話，看了梨落幾眼，最終鼓起勇氣走過來，頗有男子氣概地向梨落保證：“小梨落，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梨落哭笑不得，不知道怎麼應對這個小屁孩。
墨炎敲了一下木木的腦袋，執着地說道：“她有我保護就夠了！”
木木揉了揉發痛的腦袋，理直氣壯地反駁：“大叔，童男童女與藥師不是被關在一起的，你扮作藥師混進去，不能跟我們在一起的，你怎麼保護小梨落？”
墨炎託着下巴想了想，認同地點了點頭：“說的有道理！”
說完，他如同抓小雞那樣拎着木木往外走，霸道地表示：“爲了保護梨落，大叔現在教你物攻技能！”
木木畢竟是個男孩子，熱衷武藝，聽到可以學物攻技能，瞬間興奮得不得了，對墨炎也變得親近起來。
梨落見墨炎耐心地教導木木學習物攻技能，心裡明白他這是爲了她，很是感動。
木木的無心之語提醒了梨落，有些時候，墨炎不可能守在她身邊，保護她的，她不能老是依賴墨炎，總得要靠自己才行。
他們都這麼努力修煉了，梨落又怎能落後呢？雖然她修煉的法功技能越強，她縮短的壽命就會越多，書蟲不願意她繼續修煉下去，但是她必須練下去。
鬼山夜合自從上次被墨炎打敗後，一直沒有出現，這讓梨落很不安心。
梨落總覺得未來會有相當恐怖的事發生，她會爲此失去墨炎，她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第二日，他們順利以各種身份混進了月山。
月山常年積雪，寸草不生，據說此處住着月神的靈兔，若是尋找到靈兔，得到靈兔的內丹，便能功力大增，曾經有許多修煉者前來搜尋，然而，他們除了爲了尋找靈兔自相殘殺外，毫無所獲，久而久之，人們就遺忘了這個傳說。
梨落只是從書蟲的口中得知月山的信息，不曾到過此處，如今月山被雪國開發了，裡面建立了龐大的煉丹房，月山之巔也建立了龐大的祭祀臺，據說這讓二十萬的民工喪生，他們的屍體被扔到月山的深淵之下。
梨落與木木被雪國的侍衛團押送進祭祀臺，沿途目睹了許多屍骨，他們都是反抗離淵與女祭司的義士，爲了救被困於月山的藥師們與被血祭的童男童女而犧牲的。
梨落忍不住對他們做了一個祭拜儀式，表示對他們深深的敬意與歉意，有名士兵不滿她的拖延，粗暴地拖了她一下，她跌倒在地上，摔得手都破了。
木木見士兵還要上前，勇敢地擋在梨落的前面，道：“不許這樣對梨落，否則我死在你面前，少了一名童男，到時候祭祀大人怪罪下來，你們都得死！”
那名士兵被木木的話嚇到了，只是在一旁叫罵，卻不敢再動手。
木木叉着腰，頗爲帥氣地向梨落伸手：“小梨落，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梨落把手遞給他，不得不對這小孩刮目相看：“木木，你就不怕死麼？”
木木曬然一笑，拍拍胸膛：“死就死唄，爛命一條！能英雄救美而死，這命也算值了！”
梨落被他逗笑了：“你這小鬼，還英雄救美！”
“停！”
此時，領隊侍衛不讓衆人前進，恭敬地向前雪中一名女子稟報：“祭祀大人，三百名童男童女帶到！”
梨落好奇地看過去，在風雪中，那名女子的真面目卻清晰地出現在眼前，而她身後那些慘死的孩童屍體，更是令人觸目驚心。
梨落頭一次見到如此慘烈、如此殘忍的畫面，噁心地忍不住嘔吐，身後響起了那把妖里妖氣的聲音。
“梨落公主，好久不見了！”
那張魅惑人心的陰陽臉，那狡詐殘忍的眼神，梨落做夢都不會忘記。
這個女人就是鬼山夜合的四大護法之一，陰陽女法。
衆人紛紛吃驚地看向梨落，無法相信眼前這位十歲模樣的女孩竟然是雪國高高在上的梨落公主，傳說中“得者得天下”的黑髮雪女。
梨落心中苦澀一笑，頭一次施展大型的法術技能，將那些慘不忍睹的孩童屍體覆蓋在皚皚白雪之下，憤恨地怒視笑意盈盈的陰陽法女。
此行出師不利，梨落做夢都沒想到禍害雪國的女祭司竟然是陰陽女法，也沒想到她們會在這種情況之下再次相遇。
看來計劃有所改變，一場惡戰即將要開展了。
梨落下意識地後退，心裡很是忐忑。
這個陰陽女法的法術深不可測，而且那張臉能讀懂人心，沒有墨炎在身邊，單憑她一人之力，根本沒把握獲勝，但是，這場戰鬥，她不得不獲勝。
梨落緊緊地握着拳，準備迎接她人生中的第一個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