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衛隊的人張大嘴巴呼吸，或是蹲在地上狠狠嘔吐，冷汗浸溼了後背。
齊定山倒還好，吐了幾下，便扶着車子站着，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什麼。
王徒走過去，遞了一根菸，道：“怎麼樣？”
“謝謝長官……”齊定山牽強地笑了笑，“我還好，但碾壓……實在是太血腥了，第一次體驗這種戰鬥方式……”
其實這些人難以保持定力，主要是因爲架不住視覺和嗅覺的雙重衝擊，王徒曾經歷過，最能感同身受。
怎麼說呢，多吐幾次就習慣了，人有很正常的畏難心理，總是習慣於被逼迫着成長。
適當的經歷，能爲他們帶去一些難忘的收穫。
畢竟，噁心和小命孰輕孰重，在正確的時候，不難作出選擇。
因此，他沒有安慰齊定山的意思，而是吩咐說，“戰鬥還沒有結束，領着你的人，去完成最後的收尾工作吧。”
“明白！”
齊定山擦拭着嘴角，點點頭，拔起鐵劍，招呼手下人，向屍堆走去。
……
星火鎮。
下午三點鐘，還沒到晚飯的時間，食堂點燃了爐子。
熱鍋倒油，油溫七層熱，大桶的剩米飯倒進去，翻炒後……撒鹽，接着便出鍋了。
一盆盆的盛好，米粒飽滿，油光發亮，正冒着熱氣，色香味還算可以。
這種時期，能吃上炒飯，已經很奢侈了。
掄勺子的是幾個年輕小夥，王省良作爲食堂廚師長，現在一般不親自動手。他每日就在食堂裡，端着一杯枸杞茶，隨便逛一逛。
但他的地位不可替代，因爲那位長官的一日三餐，全是由他動手烹炒。
蹲在食堂出口處看雪景，一手茶杯，一手香菸，恰好張強從外面走來，看到這一幕，眉頭微挑。
“我說，你現在這日子過的可以呀，美的很！”
王省良眯眼瞧過去，咧嘴笑道：“呦，張總……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西北風……”張強沒好氣地說，動了動鼻子，“這麼香，給新人準備的飯做好了沒有？”
“都盛好了，隨時可以送過去。”王省良吹了下茶杯，咕嚕嚕喝了一口，才仰着臉問：“這次要來多少人？”
張強點了根菸，也蹲着抽，道：“近千號人呢，這幾天就陸續拉過來了。”
王省良將茶杯從嘴邊拿開，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在腦子裡算，現在食堂管着多少人的飯。
好一會，才吸了口氣，“我手底下廚子也不夠呀，你得幫我留意着點，食堂……”
張強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行了，你這一天到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懶成啥了……早幫你弄好了，八個廚子，都是鄉村辦酒席的……”
“那能賴我嘛，出了雲山鎮……到處都是危險，而且規定不讓私自外出……”王省良瞪着眼，不忿道：“上次去一線送飯，我一把長刀砍了三頭喪屍……”
“不是我懶，而是沒有機會……再說，後勤人員也需要舞臺啊……”
張強受不了他的唾沫星子，不準痕跡地往一邊挪了挪，斜叼着煙，等對方的牢騷發完了，才話鋒一轉悠悠開口。
“老王，星火鎮越來越興盛了，你有什麼想法……”
兩人認識的最早，關係也比一般人好的多，雖然平日裡各自繁忙，但一有空，還是會碰頭聚一聚。
張強帶酒，王省良弄倆小菜，小屋裡面慢酌。
但涉及這個話題，倒是第一次聊，王省良怔了怔，隨即不假思索道：“沒想什麼，做飯，吃飯，睡覺……挺好，挺充實。”
張強轉過頭，瞥了他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
“就一直待食堂，不想幹點別的？”
王省良沒聽明白，無語道：“不然呢？啥意思，你他孃的，能不能直說……”
“你知道的，老子最討厭婆婆媽媽的人。”
張強咳嗽一聲，也不再賣關子，“你是食堂的廚師長，但涉及到平時的會議，你都沒資格參加的……”
王省良說話很直。
“所以呢？”
“呵，不打算換個位置乾乾？趁着現在人多，管理層少，你從食堂出來。你跟長官關係好，我再幫你說說話，最起碼也能弄個不錯的身份……”
張強說完，丟了燒到尾的菸頭，重新點上一根，抽着，等待對方的答覆。
食堂管着一日三餐，雖然很重要，但到底是上不了檯面的崗位，張強知道王省良是個老實人，朋友一場，當然願意幫他。
畢竟在張強看來，隨着星火鎮的快速擴張和發展，普通居民會日益增多，而真正具備能力的管理層卻始終是不夠的。
把王省良挖出來，無論是對他，還是對自己，皆有益無害。
那位長官不反對星火鎮拉幫結派，但不代表就可以肆意妄爲，張強是個聰明人，一直將尺度把握的很好。
不過，他手底下管着的那些人，全是上下級關係，平日裡連個能放開說話的都沒有。
工作要嚴謹，但私底下，他也需要一個能喝酒的朋友。以他的身份，老在不是飯點的時候往食堂跑，總歸不太合適。
王省良沒有及時開口，他站起身，把茶杯裡殘留的水倒進路邊，從耳朵上取下一支菸來，借張強手裡的煙引燃。
“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我知道，自己是幹哪塊的料，適合待在哪。不能給長官添麻煩，更不能給星火鎮拖後腿呀……”
王省良眼睛明亮，笑容裡帶着真誠。
“強子，你是個有能力的人，能混到現在這個位置，我也欣慰，感到高興。”
“你這傢伙，唉……”張強想再講他幾句，可看出了他的態度，不由得嘆了口氣。
“食堂的任務也很艱鉅。我依然記得……長官第一次吃我做的飯，說的那番話，我把食堂搞好了，就是對得起長官的信任了。”
王省良微微仰着臉，滿足地眯起眼，神情中充滿欣慰。
他說完，忽然把手背在身後，嘿嘿地笑了起來，“我要是不在食堂，你哪來的機會吃小炒……”
張強聳聳肩，若無其事道：“我讓他們其他人炒，誰敢不聽話。”
“唔，那可不一樣，你那是……拿身份作要挾，若是讓長官知道……你搞特殊，鐵定要挨訓。”
王省良笑的很燦爛，撫了撫沒有幾根頭髮的腦袋。
張強隨口道：“說的好像你炒的，我吃了就不挨訓似的……”
“當然，那是我樂意。”王省良咧咧嘴，認真道。
雪花落在肩頭，涼涼的，但張強心裡，卻陡然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