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了眼睛望着我手中那羅盤一樣的東西,只見上面紅寶石似的燈光也並非是一直那麼亮着,而是忽閃忽閃的,有時候比較亮,有些時候光線則會變得暗淡下來。
而且,這種改變是隨着我的手在方向上的晃動而發生改變的,當指向某一個固定方向的時候,上面的光亮就會變得閃耀非凡。
這種奇異的改變讓我感到驚訝而欣喜若狂,忍不住覺得十分詫異,我忍不住轉過頭去,用喜悅的目光望着旁邊的寒燁,他則對着我輕輕地點了點頭,那目光似乎是在認可和讚揚一般,有了他這樣的目光,我心中更加了然,看樣子,和我的猜測一樣,當紅寶上的光亮顯得最耀眼的時候,正好指示着元靈所在的方向。
原來,這羅盤竟然是這樣用的!
我們幾個跟着那紅光指向的方向,一路上不停地變換角度,直奔後山便去了。
說是山,其實也是幽冥府大殿的外牆,只是鼓起來的確好像一座山包的形狀,而這山上的是一層層的白骨,我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幽冥府這樣子的時候,心中都不由得感到驚詫不已。
尤其是在寒燁告訴我說這幽冥府是他爲了萬芊而建造的之後,心裡面的疑問便更多了,趁着聞人吉、胡天齊和崔亦田離我們還有一些距離的時候,我忍不住對着寒燁輕聲問道:“所以說,這上面的白骨也是你來爲她準備的?”
這麼多的白骨,不知道要殺多少人才能造成……
還好,寒燁聽到我的疑問之後,搖了搖頭,見到他搖頭做出否認的時候,我心中隱隱鬆了口氣,幸好事情不像是我想象的那樣--一個男人爲了一個女人建造出一座宮殿,這的確是一件讓人十分感動的事情,但是一想到這宮殿竟然是用白骨堆成的,恐怕就感動不起來了。
並非是因爲覺得白骨陰森恐怖,而是覺得,如果是爲了取悅一個人,而犧牲了那麼多人的性命只爲了作爲裝飾和點綴,實在是一件過爲可怕的事情。
寒燁隨口迴應了一句之後,突然笑了,轉過頭來望着我道:“你以爲是我殺了這麼多人,用白骨爲她建造了一座宮殿?”
我說不上寒燁這表情是嘲諷還是什麼,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緊跟着便聽到寒燁輕描淡寫道:“我沒想過要做那樣的事情,不過這樣告訴你吧,這些白骨都是爲了鎮守幽冥府的,白骨有着很重的陰氣,住在這樣的地方,對她也有好處。當初我沒想到,但是如果在必要條件下,爲了她一定要這樣做的話,我想我也不會猶豫。”
寒燁說,這些白骨的確不是他弄出來的,而是萬芊,但她並非是爲了聚齊陰氣而故意殺了人。
這些白骨,是一些肢體不全的死屍身上的白骨。
世上有很多人死時身體並不完整,比如戰亂時代,這樣的事情發生得不勝枚舉,加上戰亂時代兵荒馬亂,根本無法斂骨,也有一些是因爲受到酷刑,或者是死後被仇人所肢解的。
總之不管怎樣,如果屍體被損毀了的話,對於鬼來說是很可怕的事情,他們在人間已經受到了夠多的苦難,死後,靈體會保持着斷氣時身體的狀態,也就是說,如果斷氣的時候肢體不全,死後也是缺胳膊少腿兒的鬼。
這樣一來,靈體的怨氣會變得更重。
萬芊雖然希望這幽冥府內的陰氣重,但並不代表她希望怨氣也重,萬芊身爲鬼母,有着屬於鬼母特有的憐憫之心,不希望自己手下的靈體在死後還要忍受痛苦,爲此,萬芊特意想辦法,派出了一些像是豈嫆一樣能夠自由行走陰陽兩界的鬼魂,讓她們去尋找那些肢體不全的人的白骨。
聽到寒燁這樣的解釋,倒是讓我覺得心裡舒服了不少,而且,對於我來說,萬芊雖然是前世,卻也好像是完全不相熟的另外一個人,我現在聽着寒燁說起來萬芊的事情,感覺就好像是在聽着別人的故事,心裡面也不由得感到陣陣感動和欽佩似的。
山上的路並不好走,而且,這座後山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山形龐大不說,再加上那一望無際的白骨,尤其是爬到了高峰的時候,再回過頭去看,便會覺得身下的白骨看起來簡直可以用壯觀兩個字來形容。
我沒想到這山上會有這麼大的陣仗,說實話,心裡也是不由得被嚇了一跳。
手中的紅寶石仍在發光,而且我發現,隨着我們的移動,這紅寶石上面的光亮竟然變得越來越強烈,彷彿是因爲更加靠近了元靈所在的目的地,所以光亮也發生了改變一樣。
不過,正是這一點也印證了我們離將要去的目的地越來越近了。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便看到紅寶石的光正對應着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小山丘。
其實我心中急着想要去看看寒燁的元靈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也就顧不上別的,蹦蹦跳跳地衝到了最前面,後面的胡天齊忍不住大呼小叫道:“蘇天淺你慢一點兒!不要傷到了!”
胡天齊這聲音聽起來是急壞了,我記得之前我的手被白骨劃傷了之後,那骷髏好像活過來了一樣,所以這一次我對此非常警惕,雖然看起來速度很快,實際上還是小心翼翼的。
自從寒燁好起來之後,胡天齊始終和我保持着距離,倒不是害怕寒燁,而是害怕影響了我和寒燁之間的感情,所以我對胡天齊還是打從心底裡的信任和感謝,寒燁雖然嘴上不說,但是一些很小的細節上也能看得出來。
說起來,胡天齊這個傢伙啊,一心想着要修煉成狐仙,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想過什麼終身大事的問題,但是……說起來,狐狸能活好幾百年,甚至幾千年,這種能活那麼多年的傢伙,真的有什麼“人生”的概念嗎?我們普通人都是因爲人生短暫,很快會終結,所以纔會心事重重感慨萬千,對於他們的話,大概也沒有這樣的概念吧?
正當我任由思緒在腦海之中胡思亂想四處翻飛的時候,人已經跑到了那小山包前面,說是小山包,其實就是差不多有半人高的小土包罷了,倒是看起來有些突兀而已。
我即將跑到小山包前面的時候,手中的紅寶石已經閃耀得有些刺眼,我覺得自己的心中小鹿亂跳,竟然緊張得不得了,顫抖着還差兩步就快跑到那石山後面的時候,從那小山包的後面,突然橫着伸出了一隻手!
那隻手顏色慘白,看起來簡直就好像是白骨一樣,此時正死死地掐着我的喉嚨,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感覺無法呼吸一般。
而順着那隻手往上看去,我立刻就看到了細瘦的手臂骨頭從紅色的水袖中伸了出來,那衣袖一看便是上等面料,但是此時已經被颳得破破爛爛,那白骨看起來有些枯黃,簡直就是骷髏的手臂,上面沒有半點兒的皮肉,唯有筋脈乾巴巴地貼在白骨上!
我望着那隻手臂的時候,人便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了,而還沒等我發出震驚吼聲,人剛看到白骨的主人那張臉時,我竟然鼻頭一酸!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人,竟然是蘇天雅,只見她那一頭烏黑靚麗的秀髮此時蓬亂得好像是乾草一樣,頭髮貼在臉頰兩邊,隱約能看到那黑髮遮蓋下面的臉頰瘦骨嶙峋一片,尤其是一邊的臉上,不光是臉頰消瘦皮膚凹陷,半張臉上竟然好像被腐蝕了一樣,只剩下了白骨,連牙齒都露在外面!
“蘇……”我從喉嚨裡面擠出來了這麼一個字兒,剛發出聲音,對面蘇天雅便更加用力地捏着我的喉嚨,讓我喘不過氣來,就看到蘇天雅的臉上充滿了憎惡的表情,似乎是在仇視着我一樣,那表情彷彿是在看着敵人。
可是,我卻恨不起來她,儘管就在不久之前,蘇天雅還挖出了寒燁的心臟,那件事情直到現在都讓我印象深刻。
蘇天雅望着我,眼睛幾乎快要從凹陷的眼眶裡面瞪出來一樣,只見蘇天雅咬着牙道:“我等了這麼長時間,終於等到你了!”
我本來半個身子已經走到了那小山包後面,而蘇天雅的身體被那小山包擋着,所以一時間看不到她的身軀,後面的寒燁、胡天齊、聞人吉和崔亦田自然更是沒有看到,只是見我一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所以感到驚訝罷了,聞人吉率先不耐煩地喊了一聲道:“蘇天淺,看到什麼了?你在後面幹嘛呢?”
我說不出話來,而對面的蘇天雅聽到了聞人吉的聲音之後,冷笑了一聲,將我猛地推了出去!
蘇天雅掐着我的脖子,一個轉身便將我身子扭了過去,後背貼着她,被她擒着我的喉嚨,我正好和寒燁他們對視着,幾人的臉上瞬間便展露出了驚訝和惱怒的神情。
“你怎麼還沒死啊?!”聞人吉忍不住對着我背後的蘇天雅破口大罵,但是聽到這話,蘇天雅似乎並不生氣似的,又或者對她來說,早已經沒了什麼生氣與否的概念了。
蘇天雅冷笑一聲,目光緩緩地從幾個人的臉上掃視過去,當她的視線落在寒燁身上的時候,我能感覺到蘇天雅的身子明顯顫抖了一下!
是她親手挖出了寒燁的心臟,所以現在看到寒燁竟然完好無損地站在她面前,難免會如此的震驚。
但是,想到這一點之後,我卻覺得奇怪,蘇天雅應該不會知道我們想要到這裡來,而她出現在這裡,難道僅僅只是偶然?不,我不相信。
我能夠肯定的是,蘇天雅肯定知道寒燁的元靈在這裡,而她來到這裡,應該是和我們一樣,也想拿到寒燁的元靈。
難道說,當初挖出寒燁的心臟之後,蘇天雅後悔了,所以現在想要拿到元靈回去救寒燁?肯定是這樣的!
直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蘇天雅會那樣對待寒燁,至少,我清楚地記得自己從蘇天雅眼中看到的眼神,每次她凝視着寒燁的時候,秋水剪瞳之中,滿是傾慕和愛意啊!
人,怎麼會傷害自己那麼愛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