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從來沒有在這個角度看過這個城市。”艾敬微睜着眼睛,迎着太陽光,臉龐顯得如此的精緻。
“我經常一個人上來發呆。”我對艾敬說。
我們坐在50層樓高的樓頂天台,從這裡看下去,整個城市就像是虛擬模型,兩條不同顏色的江水就在正前方匯合,就像兩條不同顏色的頭髮編織在一起。滿地的高樓大廈就像是無數面鏡子,反射着太陽光,到處都閃閃發光。
“今天天氣真不錯!”艾敬對着天空伸了一個懶腰。
“是啊!難得的晴天。”我說。
“你是怎麼發現這個地方的?”艾敬問。
“因爲曾經一個客戶要求我們拍一張城市的俯瞰圖,那是我第一次上到這裡來。”我回答道。“後來我覺得呆在這裡可以讓整個人輕鬆起來,就經常來這裡。”
“呆在這裡都做什麼呢?”艾敬問。
“嗯,想點事兒,想點人啊!這裡空氣好,氧氣純,大腦就不由得東想西想。”我說。
“想誰呢?”艾敬回頭微笑着問。
很少被艾敬這樣注視過,我還有點緊張的說不出話。
“想……偶爾也會想想以前的同學……”我結巴着說。
“哦?那應該包括我了?”艾敬做了一個調皮的表情。
“有,有包括你……”我印象中的艾敬還是上學時對我愛理不理的樣子,真沒想到我們能有機會這樣聊天。
“哈哈……謝謝老同學的掛念,被人想着真幸福。”艾敬的話,我真判斷不出是不是出於禮貌。
艾敬又望着前面兩江交匯處,面帶着微笑。
這個時候的風吹到臉上還是挺冷的,可暖暖的陽光正好平衡了身體的溫度。
“我以前看過一部電影叫《重返20歲》,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一定要把以前不敢做卻想做的事實現了。一定要讓人生沒有遺憾。”艾敬說着。
“如果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你會做什麼呢?”我問道。
艾敬坐回到我身旁,說:“我以前真想有人陪我聊聊這個話題。”
我盯着艾敬的眼睛,充分表示我願意聽她說。
“你覺得當老師怎麼樣?”艾敬問。
“網上很多老師都埋怨工資低,現在的老師都想着方在學生身上賺錢,教育就像一場交易。老師們一邊誤人子弟,一邊高呼着不要叫他們人民教師,那只是一個工作。”我回答。
艾敬聽了皺了皺眉頭,又問:“當醫生呢?”
“呃,醫生嘛。本來跟老師一樣有神聖的光環,老師是教書育人,醫生是救死扶傷,聽起來都是很偉大的職業。但是在網上,醫生也抱怨工資低,然後他們就收紅包,拿回扣,對患者失去了耐心,總想着一天能多看一個病人,多開一些藥。”我繼續回答。
“你怎麼這麼悲觀啊?少看點網上的東西吧。”艾敬說。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變得這麼庸俗,曾經鄙視的人生,唾棄的行爲,卻天天發生在身邊,或多或少的被影響着。
以至於一個美好的話題都能被我聊得這麼腐敗不堪。
“那你會怎麼重新選擇呢?”我調整了語氣,免得破壞這個聊天的氛圍。
“如果能選,我想當一隻自由飛翔的鳥。我可以站在高高的地方,一個俯衝下去,在快要落地前,張開翅膀,畫出一條漂亮的弧線。”說着艾敬站起身來,走到樓頂的護欄旁,站了上去。
艾敬突然的舉動讓我覺得有點奇怪。
“艾敬,別站那麼高,太危險!”我趕忙站起來招呼着。
艾敬並沒有回頭,反而雙臂展開,模仿着飛翔的翅膀。
突然,她向前一倒,整個人墜了下去。
我被這突然的一幕嚇呆了,來不及想明白爲什麼,我衝到護欄旁想要伸手抓住艾敬。
但爲時已晚,我眼睜睜的看着艾敬墜落下去,越來越遠,她閉着眼睛,彷彿沉醉於這個過程。
她是在等待張開翅膀的時刻嗎?我腦子裡一個念頭閃過。
我聲嘶力竭的喊着艾敬的名字,卻無能爲力。
她像是掉進了黑色的深淵裡,逐漸消失在我眼前。
我使勁全力大喊着:“艾敬!”
我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滿頭的大汗。
我左右一看,我正坐在家裡的牀上。
“該死,這是一個什麼鬼夢,好好的畫風怎麼突然一變?”我罵着剛剛這個奇怪的夢。
我拿出手機一看,19號上午10點。
我拍了拍昏沉沉的頭,昨晚跟張燦喝多了,現在頭還很痛。
手機有幾個未接電話,都是秘書小李打來的。
“喂,小李。之前電話沒聽到。是有什麼事嗎?”我給小李回撥過去。
“老闆,那邊客戶說,您預定的15個郵輪名額已經確定。因爲客戶對我們這次的合作非常滿意,所以爲您免費提供這15個名額。那邊張總祝你們玩得開心。”小李說。
我掛斷電話後給張總打了一個電話表示感謝。說實話我不太喜歡免費的贈送,總感覺欠了別人的一樣。
我收拾好準備去公司。由於昨晚喝得太猛,現在頭還很昏,所以打算坐地鐵去。
到了地鐵站才發現錢包忘帶了,正在尷尬的時候,一個聲音問道。
“小夥子,沒帶錢嗎?”
我轉過頭一看,是一個瘦高個的中年男人。
“哦,是啊。出門時走急了。”我說。
“我幫你買吧。”男人說。
“那太感謝了!”這個時候我也沒理由拒絕了。
他伸出手將錢放進了購票機,他的手臂露出來的地方有一處長長的刀疤。
這個瘦高男人意識到我正注意着他手臂上的刀疤,趕忙把衣袖放下來。
能出手幫忙的人應該不是壞人吧?
他把地鐵票遞到我手上,“來,票拿好了。”
“感謝啊。”我說。
我們並沒有過多的交流,可能是他手臂的刀疤把氣氛變得尷尬。
我們一前一後的進了站,剛好一班地鐵到站了。
地鐵上都是上班族,現在很多公司實行錯開高峰期的上班時間,顯然還是沒有解決上班的擁擠。
有一兩個年輕人正吃着包子,整個車廂都是味兒,大家紛紛捂鼻離他們一米開外。
一邊的位置上坐着幾個貌似剛剛晨練完回家的大媽,有說有笑,甚至討論起那兩個年輕人的包子是什麼餡兒的。而坐在旁邊的年輕女子戴着耳機,捂着口罩,把周圍的一切喧囂都排除在外。
我好久沒有上班時間來擠地鐵了,對身邊這一切反而很感興趣,也可能是艾敬的回來,讓我心情大好,居然覺得跟大家一起擠地鐵挺有意思的。
“小夥子,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啊?”一旁的瘦高男人突然開口問我。
“哦,我是做活動策劃的。”我回答。
“是自己開公司的吧?”他又問。
“嗯,是的。自己創業,一個小公司。大哥,你做哪行的?”我說。
“呵呵,我殺豬的。”他說。
“哦,那是技術活。”我說。
“年輕人都覺得髒,沒人願意做。”說着他還嘆了一口氣。
我突然想起他手臂上的刀疤,或許是工作時不小心留下的吧。
“殺豬的時候是什麼感覺?會不會下不了手?”我突然很好奇的問。
“呵呵,殺多了就習慣了。就跟做手術的醫生一樣,沒什麼感覺。”男人說。
“當然我們不需要再把它縫合上,呵呵。”他還補充道。
我也覺得這是個不錯的玩笑。
很快我就到站了,我下車時回頭看向瘦高男人,他還向我揮了揮手。
我總覺得這人怪怪的,雖然他今天幫了我。
剛一到公司,秘書小李就跑來告訴我有一個人在會議室等我。
“老闆,他在會議室等你一個小時了。他說是你同學。”小李說。
我走到會議室一看,是高中同學,王宇航。
“王宇航,你怎麼來了?”我招呼着。
“老同學,你終於來了,我都等了你一個上午了。”王宇航急忙迎上來說。
我招呼着他坐下慢慢說。
“這麼急,找我有什麼事嗎?”我問。
“老同學,實不相瞞,我最近公司出了點事,資金困難,我四處求人,最後不是找到你這裡來了嗎?”王宇航緊皺着眉,看起來很疲憊。
王宇航跟我雖是高中同班同學,但是整個高中我們並不是很熟,甚至沒怎麼說過話。他沒上大學就選擇到沿海城市去打工,聽說是做導遊,還是那種黑心導遊。賺了一些錢就回來開了旅行社。前幾年一直聽說他做得還不錯。很早就住上了半山別墅,開上了三百多萬的豪車。今天居然跑來找我借錢,還真是沒想到。
“你是有多大的資金缺口啊?”我試着問了一下。
“哎,老同學。實話實說,今年年初,我聽一朋友介紹做P2P,投了一千萬進去。後來他慫恿我又砸了一千萬。誰知他媽的是個騙子!現在公司倒閉了,人也跑路了。錢是肯定拿不回來了。本來我在三亞投資修建了一個度假村,現在資金斷了,那邊的工人工資都沒錢付。”王宇航訴着苦。
“老同學,兩千萬這麼大的金額,我可能也是愛莫能助啊。”我說。
“我現在就是東湊西借,加上自己的一點老底兒,還了一部分錢。但是度假村工人工資還欠着50萬。我也實在是沒辦法了,才厚着臉皮來找你。”王宇航說。
“你可能不知道,我公司才起步,也是資金緊缺的時候。50萬我可能辦不到。但是我可以個人借給你5萬,也算是應應急吧。”我說。
“老同學,你不能見死不救啊!我可聽說你們剛剛做完一個郵輪項目,這個至少賺個百來萬吧?”王宇航說。
感覺王宇航是有備而來,居然還先調查了我們公司最近的業務。
“看來你瞭解過我們啊?”我說。“但是真的抱歉,我只能個人拿出5萬給你應急。公司的錢還有其他股東的份,我不能隨便拿出來。否則我的公司也會亂了套。”
“5萬你是把我當要飯的打整吧?你就不看在老同學面子上,給我想想辦法?”王宇航有些急了,拍着桌子對我喊。
“5萬,你如果要的話,我馬上轉給你。別說同學不幫忙,我已經盡全力了。”我說。
“算了吧!錢你自己留着。老子隨便賣一輛車也不止10萬,拿你5萬有屁用!”王宇航說完摔門而走。
留下我一個人呆坐在會議室。
我給你5萬,是看在你現在這麼困難,做好了沒要回來的準備,你卻告訴我你隨便賣一輛車就不止10萬。我怎麼感覺自己真他媽傻逼呢?
這事一直影響着我這一天的心情,腦子裡不停的轉着王宇航的話。
終於忙完一天,心想着既然忘了帶錢包,那就步行回家吧。
走回去困難40分鐘。
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在夜晚散步了。
走在路上,我拿着手機想着給艾敬打個電話吧,可是說什麼呢?
走着走着,不知不覺居然就走到艾敬住的那條街。
既然都到這裡了,要不打個電話約她出來?
我拿着手機猶豫不定。
突然,我感覺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
我呆在原地,感覺白光要整個包圍着我。
隨後只感到一記沉重的撞擊,我失去了知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