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有心事？”
噴過去的水從鏡子上濺開，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穿過耳膜到達心底，喚醒了沉睡了十多年的心結。那些陳年的往事都拉開了序幕，張筱山的母親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眼前，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打個招呼吧，夫妻那麼多年了。
“你來了？”開場白有點尷尬。
“嗯。過得好麼？”那個白白靜靜的女人，胖了點，但是給人安心的感覺，呵！爲什麼現在才覺得？
“湊合着過吧。你還是老樣子啊？”男人打着哈哈。
“湊合着過能好就行了，我麼？想變也變不了。”女人還是老樣子，安安靜靜的，淡淡透出一種靜謐的美，男人有點呆，爲什麼那麼多年了一點沒變？似乎變的只有那雙深邃的眸子沒有了往日的光彩……
“呵呵，不變好不變好，變了就不認識了。”這個是什麼話？還需要認識的麼？本身已形同陌路，又要留住記憶摧殘腦神經做什麼？
“兒子呢？”女人四下看看感嘆着說：“日子比以前過的更好了啊！”
是啊，男人心想：房子更大了，更氣派了，人也更老了••••••
“兒子？對啊，兒子呢？老長時間沒見着了，外面找找，快！”聽見兒子兩個字男人突然激動起來：“快！兒子不要跑出去了！”
“好，一起去找。”女人的聲音當中多了幾分焦灼。
“走……”
“筱山~~~”女人哭了。
最煩女人哭了，煩躁的男人突然驚醒，看了看四周，什麼都沒變，噴頭還在手中死死抓着，噴出的花狀水流還在沖洗着鏡子，女人不見了。那個微胖的老男人拿着花灑還在鏡子裡站着，抹抹臉，擦去夾着淚水的水珠，對鏡子裡的那個男人笑了。
時間的機器啊倒轉着，轉回了張筱山四歲那年，年輕的夫婦在家聊天，笑的很開心的夫妻經常利用這樣的日子一起回憶當初的打拼生活。當一個橋段講完，妻子突然發現孩子不見了，急的團團轉。發瘋般找了兩天都沒找到，報警後的第二天被警察通知去派出所領人。原來這孩子趁奶奶不注意溜出去了，新鮮的世界吸引了小孩子強烈的獵奇心理，四下瞎逛。最後肚子餓了纔想起回家，但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又餓又累又怕坐在路邊哭，被好心人收留，什麼都問不出來只好餵飽肚子送到警察那裡，虛驚一場！
真的像電影裡的片段，好心的人幫他洗澡，看着他吃的狼吞虎嚥，又帶着他睡覺，實在問不出什麼纔想起送去警了。好在是虛驚，但是張年旺老是疑神疑鬼，生怕張筱山又不見了，加之老孃天天圍着孫子轉，嘀咕着說嚇死人咯，孫子沒有了她也不活了什麼什麼的，讓張年旺很是惱火，只有將不愉快都撒在老婆的頭上。
養育自己的老孃是誰也不能得罪的，老婆無辜的被張年旺說來說去，實在忍不住發了火：“孩子的事情也不能全怪哪一個，爲什麼都說我一個人？出了事情大家都不想，我是做孃的，我能說扔了兒子不要了嗎？你就說你老孃，會丟下你不要了嗎？再苦都不捨得，你又怎麼老說我一個人呢？難道我就不難過啊？”
“啪！”
“你打我？你有什麼資格打我？你不是兒子的爹嗎？兒子出事你沒有責任的嗎？你混蛋！張年旺，你混蛋！”老婆哭着罵道。
“我不許你拿老孃說事兒，再怎麼也不行！”張年旺害怕老孃心裡難過，先下手趕在老孃說話之前打了老婆。
“兒子啊，你們吵什麼呢？好好的日子過的吵什麼呢？是嫌我這個做孃的多事麼？”老孃的一席話讓張年旺心裡異常難過：“娘，怎麼會？兒子不孝，不該讓您難過。”
“哎，娘沒有怪你的啊，娘只是碎嘴罷了，你不要太說孩子他媽了，啊？娘也活不過多久了，你們好好的讓娘心安的去找你那死鬼老爹，成吧？兒子。”
“媽，我不是想說您，我只是一時氣急的，別生氣啊媽！”老婆的話字字戳着張年旺的心。他根本聽不進去妻子的話了已經：“別生氣？你讓媽生氣了再說別生氣？爲什麼你前面不注意一下，我們的房子裡還有一個老年人存在？兒子你帶不好，生意你也幫不上忙，老孃你也伺候不好，你說說看你還有什麼用處？我要你還有什麼用？你說啊！”
“年旺？你••••••”老孃看不下去了，說了兒子幾句：“你傻了啊兒子？怎麼這樣說話？她是你兒子的媽啊。你爹在的時候從來不會大聲的說我，你一點不像你爹。”
“我••••••”
“唉，娘回鄉下住些日子，最近不曉得怎麼了？想家了，想了啊，那些端着飯碗的老姊妹，坐在家門口邊吃邊聊，日子很悠閒啊•••••”老太太的眼睛裡多了一些看不明白的東西，那些只有當事人自己纔會明白的東西，想念着一些早已消逝歲月，風燭殘年是這樣的感覺嗎？張年旺的心像針扎一般疼痛，老太太已經有些年頭沒有回去老家了，那些老房子是不是都結滿了蜘蛛網？堆積了厚塵埃？
“不要說話，娘累了，你去幫娘收拾東西明天送娘回去看看，好孩子，筱山他媽也是個好孩子，山他媽過來陪娘說說話。”老太太不讓兒子插話，領着媳婦進屋去了，那一夜老婆睡婆婆那屋了。
一夜星辰很快翻過，張年旺傷心的送走母親，回來後天天叨咕說老婆不懂事，不挽留，沒事就提到兒子失蹤的事情，兩個人吵來吵去的終於失去了耐心，張年旺開始了在外面逐風追浪的多姿生活，這一浪就是三年，期間筱山已經長大，開始懂事，開始嫉恨爸爸在外面徹夜不歸，嫉恨自己的爸爸讓母親天天流淚。
那段荒唐的日子，在張年旺認識了一個小女孩之後果斷的結束了，乾淨利索的結束了經營了多年的婚姻。
“走吧，我不想看見你。”張年旺如是說，腦子裡想的卻是那個笑起來妖豔無比的小女孩。
“我••••••”
“是啊，就是你。”年輕氣盛的麼？
“好，我走。兒子••••••”
“兒子我會好好待的，你一個女人帶着他不方便，我會給你多點錢，以後不要爲吃飯發愁，過些日子我娘就來了。”
“嗯，走了。”老婆遲疑着問：“我多久能來看？”
“一個月吧•••••••”張年旺算起來不是壞人，男人麼，有了錢，有了脾氣，有了被女人追求的資本，十八歲是多麼燦爛的年紀啊！光聽這個數字就夠吉利，加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怎麼也比孩子媽好看啊！
“走了。”
“嗯。”
這個是什麼夫妻？就這樣分手了。一個月之後，那個花一樣的十八歲小媽就趾高氣昂的進了家門，不過這樣的日子並沒有開心多久，張年旺在老孃的威逼下趕走了第二任還沒有合法化的小小老婆。
此後的幾年，張年旺生意更是風生水起，身材也開始了發福，張筱山也越發的不喜歡跟人打交道了，只有每個月跟媽媽見面纔是最開心的時刻。十二歲的那年張年旺竟然鬼使神差的又認識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在兩個人經過一段如膠似漆的廝混日子，老孃終於第一次看見了號稱溫柔無敵的那女孩。不管是什麼方法，最後那個女孩成爲了張年旺最後一個老婆，認真的辦了婚事，正式成爲張筱山後媽，只比他大了六歲的後媽。這個女人進門後，奶奶死了，媽媽死了，張筱山的心在少年時代就已經碎了，硬了。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這個最後被迎娶進門的女人就是現今看上去高貴大方的謝雲霞，人人都會被那副輕聲慢語，大方得體的打扮而矇騙。沒讀過多少書的謝雲霞，對服裝天資，穿衣打扮品味不俗，只要不開口總會讓一些人浮想翩翩••••••
小霞？哎，睡着了吧？站久了，張年旺感覺疲乏，收回花灑，對着自己胡亂沖洗一番，出去了。哎，想遠了，想那些有用嗎？走出衛生間的張年旺，往牀邊走來幾步，剛好妻子翻個身背對着兒子，也背對着他，給自己找個藉口就轉身出去了。
門輕輕碰撞的聲音，還是驚動了已經睡着的謝雲霞，擡頭看看老頭子不在，衛生間的流水聲也已消失，通往外面的房門卻關上了，一股無名之火騰的一聲串上腦門。
處處皆悲哀，何處跳塵埃？誰的心都一樣，再彪悍也有悲傷的理由，那都是因爲一句話：當事者迷旁觀者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