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概十分鐘,姜發五手術室的燈滅了下來,醫生推着白色病牀走了出來,姜仁走過去,醫生搖搖頭,小聲的和姜仁說了什麼。緊接着姜仁便突然撲在病牀上嚎啕大哭起來,我心一沉,推醒父親走過去一問,姜發五死了。
姜發五死得很乾脆,醫生說他進了手術室脈搏和體溫一直在降,怎麼整都不行,最後確定死亡就推了出來。姜發五進去到出來不過二十分鐘的時間,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被宣判了死亡,說真的我有些難以接受,姜仁更是無法接受,趴在他父親身上不知哭了多久。
最終父親打點好一切,姜發五被送進了太平間,準備着明後兩天帶回去辦喪事。而姜發五老婆的手術一直到下午兩點才結束,她的脖頸被姜發五開了個口,縫上了,算是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依舊要住院觀察。保住一個,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下午我和父親便一直在忙,直到很晚纔回的家。凌亂忙碌奔波的一天,我回到家也不洗澡,倒頭便是睡下。
第二天我被一種急促的敲門聲擾醒,走下樓看是大舅,他是大叔公的兒子,此刻正心神不寧的看着我父親。他身子有些抖,我問他怎麼了。
大舅眼神帶着驚恐說,“我…我昨晚碰到鬼了!”我背後一涼,繼續聽大舅講下去。
原來昨晚大叔公派了他和二舅去毫毛山守夜,到了後半夜山裡起霧天冷,二舅便回家取衣服去了。過了一會隱隱有着燈光在山道里亮起,大舅以爲是二舅就喊了兩句,不過迴應他的並非人聲,而是一陣極爲詭異飄渺的笑聲,“桀桀桀桀。”
大舅心裡發毛,可想想可能是二舅故意嚇他他便躲了起來,準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燈光慢慢近了,躲在草堆裡的大舅這才發現那光亮不是手電筒發出的,而是一個慘白的燈籠。
再看哪裡有什麼提燈之人,只有着那白色燈籠在空中飄蕩。大舅看到這樣的場景當場嚇尿,閉着眼睛大氣也不敢出。直到白燈籠飄遠了,大舅才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正好迎面撞到了回來的二舅。二舅聽着這樣的事也嚇得不行,兩人合計一下這山也不用守了,誰他媽愛要誰要跑了回來。
大舅一說完我和父親都沒說話,我認真的看着大舅,他一臉驚恐,實在看不出他在說謊,何況他也沒有和我爸說謊的必要,可你說他真的遇見了鬼,那我也不能信啊,按照三爺的說法,沒有陰陽眼是看不見鬼的,除非大舅和那鬼物之間有着某種特定聯繫。
“叮鈴鈴,叮鈴鈴”
家裡的電話突然響起,我心一驚。父親接起電話,因爲話筒質量不好,我能很清楚的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
“我爸沒了!我爸沒了!”是姜仁。只是他爸不是昨兒沒了嗎?怎麼這一大早打電話過來說。
“仁子怎麼回事?好好說!”父親沉着聲道。
“嗚,今早太平間傳來消息,我爸屍體不見了。”仁子這話一說,我頭皮就有些發麻,這大舅撞鬼,姜發五屍體又沒了,會不會有啥聯繫呢?我不自覺看了看大舅,他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父親看了我們倆一眼道,“你有和醫院確認過嗎?會不會是弄錯了。”
“我親自去看過了,是真沒了。”姜仁帶着哭腔道。
沒了主意父親便決定再去一次醫院,末了姜仁還叫父親帶點衣服上去,他家鑰匙就藏在大門頂上。
父親叫我去拿,姜仁家門口堆了很多的沙石磚瓦,這些是爲做新房準備的啊。只是現在,全毀了啊。
我嘆嘆氣走向姜仁家裡,可奇怪的是他家大門並沒有鎖,半掩着,莫非着賊了?我用力將門一推,大步一跨,踩到一軟軟的東西。低頭一看,我的寒毛頓時炸了起來,一屁股坐倒在地。
只見地上直挺挺躺了一穿病號服的男人,面色蒼白沒有血色,腳踝上還扣着一個塑料釦子,上面標了一個數字16。這不是從太平間跑出來的姜發五還會是誰。
“我的媽呀。”我直冒寒氣,翻着身子幾乎是爬着回到自己家裡的。父親一聽姜發五在自己家裡趕忙跑了過去。過了一會他又跑了回來,看臉色就知道也被嚇得不輕。這倒好了,醫院也不用去了。父親打了電話叫姜仁回來,姜仁聽說自己父親已經在家了嚇得也不行,掛了電話就往家趕。
姜發五倒是找到了,可接下來該怎麼辦?大舅說不如報警吧。父親白了白大舅道,“警察能管這事?小心第一個就把你抓起來。你趕緊把鄉里的先生找來,也好沖沖你的晦氣。”
父親指的先生自然是陰陽先生,也就是像我這樣的奇人異士。我本來想告訴父親我能幫忙,可一想想自己也沒有本事,更何況父親要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大學生莫名其妙就當了神棍,非打斷我的狗腿不可。
大舅連連點頭,跑到鄉里請陰陽先生去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等,等姜仁回來,等陰陽先生到來。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很快大舅撞鬼和姜發五自己跑回來的事就傳開了,整個村子都圍在姜仁家門口,指指點點的。這人就是奇怪,若是放着你一人看姜發五你可能害怕不敢看,可這人一旦多了,你甚至還能在姜發五身上挑出各種毛病來。什麼病號服太老土啊,膚色太差之類的。最後細心村民甚至發現這姜發五手裡抓了塊黃色東西,細細打量竟然是塊黃金。
可這會看到黃金也沒人敢上去拿,誰能保證這黃金不帶點邪氣呢,要是沾了,死都不知怎麼死的。熱鬧一直繼續着,將近上午十點,姜仁才從醫院趕回來。
他擠過人牆跪在姜發五面前嚎啕大哭,適時就有村民給他指點,姜發五手裡還握着金子呢。看得出那人對金子是垂涎三尺啊,只是自己不敢下手呢。姜仁哦了一聲扒下姜發五手裡的金子繼續哭。一衆村民則熱情的討論起如何處理姜發五的問題。最後的決定是,既然姜發五已經自己回來了,就找塊棺材先放着,家裡守孝兩天,然後埋了。
棺材很快就到了,姜仁一人把姜發五抱進棺材裡,之後就是處理一些置辦喪禮的瑣事,這裡也就云云一筆帶過。
將近中午時分大舅也將陰陽先生請進了姜家村,是個老道,我極爲好奇的打量,畢竟這也是除了三爺以外第一次看到其他同行。
只見這老道一身灰色麻衣道袍,肩挎乾坤布袋,滿臉的灰白鬍須,看着古道仙風還真有陰陽先生的樣子。
他先是到姜仁家看了看,搖搖頭就走了,問什麼也不回答,差點把剛從醫院回來的姜仁的奶奶嚇昏過去。之後老道又去了毫毛山,依舊是搖頭,一臉愁眉不展的樣子。大家都緊張得很,在毫毛山守山的大叔公就看不下去了,“老道士別裝逼,我可認得你,你就是大街上賣老鼠藥的。”
被大叔公這麼一說村民也是認真瞅起了大師,還真別說,拋開了這身行頭和那鬍鬚,活像了滿五逢十趕集時候,街上賣老鼠藥蟑螂藥安全套的那個老人家。於是大家開始紛紛指責大舅,說他到底是哪裡找的先生,可不要真把賣老鼠藥的請回村了。
裝深沉的老道士就有些矜持不住了,他急着聲道,“我和街上買老鼠藥的那狗東西可沒半點關係。”狗東西都出來了,看來這老道士和賣老鼠藥的過節挺深的。
既然確認不是賣老鼠藥的,就有村民問了,“先生啊,你看這情況怎麼樣啊?這山上是不是真的鬧鬼啊?”老道沉着臉點點頭道,“唔,情況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糟糕,看來我們必須好好準備一下。”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大舅小心問道。
“唔!”老道士摸着鬍鬚想了半響然後說,“先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