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意在車外肆意,現在不知處在哪個荒郊野外,遠遠能夠聽到烏鴉淒厲的晚啼,聒噪得厲害。
車內雖有着暖氣,可寒風不斷從車門灌進來,比車外還冷。乘客們呼吸凝重,眼神中佈滿了絕望。我小心看着向我步步緊緊的兩個劫匪,目光時有時無的盯着卡着女生的那個劫匪。此時女生正拼命的搖頭,她從艱難的喉管縫隙中擠出兩個字,“不要。”
她那微弱的呼聲似乎喊出了所有乘客的心神,有些人目光炯炯的看着我,希望我能夠改變主意。可我依舊沒有那樣做,我高舉着雙手,等着兩個劫匪的靠近,空氣凝重寒冷。
眼看着兩個持刀劫匪就要近前了,卡着女生的劫匪笑得得意了,他似乎已經看到了之後我的下場,看到全車人的下場。我念着就是這個時候,我的右手一甩,夾在食指與中間的石子帶着真氣呼嘯張牙,如同兇猛的巨獸撲向劫匪。
“咻。”
小石子穿過兩名持刀劫匪,瞬間便擊在卡着女生劫匪的那隻手上。他的慘叫未至,我的雙腳便帶着一絲絲的真氣用力一蹬,強大的爆發力如同獵豹一般炸了開來,兩個劫匪被我撞開,只是,“嘶!”我在飛騰中倒吸一口涼氣,一股撕裂冰寒的疼從我的手臂傳來,來不及查看,被小石子擊中的劫匪已經發出豬嚎般的慘叫,可他一個混跡江湖多年的,極爲狠厲,在這種情況下竟然舉起刀砍向女生。
車內有着驚叫傳來,我的耳邊狂風呼嘯,我在空中舉起拳頭朝着那劫匪的門面砸了過去。“我去你媽的。”我大吼,那劫匪的刀終歸沒有落下,他轟然倒下,而我抱住女生一個轉身,另兩個持刀劫匪已經被其他乘客制服了。
我呼了口氣,這時候左臂上的痛感愈加強烈了,有着滾燙的液體順着我的手臂滑下,我一摸全是血。我感覺被劃的口子應該有些大,心中不自覺氣節,走到那個劃傷我的劫匪面前就是一腳,那貨殺豬般的叫,原本還不老實的劫匪,乖乖不動了。
我問司機還有多久的時間,他說離着縣城不遠了,很快就能到的。我點頭,這會已經有着液體從我的手臂滴落在地,生命在流逝。
車內亂哄哄的,大家擠成一團在搶自己的錢,我聽着聒噪,大吼着閉嘴。這些乘客就不說話看着我,眼裡有着敬畏。我走過去將網兜帶一抽,拿給最後交錢的那個人,我說,“一個個來,誰也少不了,要是誰敢多拿別人的錢被我知道,我一定不客氣。”說着我把右手捏的咯咯響。
這時候女生察覺到我的異樣,說我必須馬上包紮,我輕輕點頭,乖巧的坐下。有人遞紗布過來,她小心的包紮着,她離我很近,包得很認真。我能夠看到她撲閃的長黑眼睫毛還有一些淚漬,脖頸出一片紅印,再往下有些若隱若現的雙峰。
“你的臉色似乎紅潤一些了。”她說。我輕咳着,將目光轉開,只是她似乎沒有認出我,雖然念念叨叨,可說的都是感激我救她的話,卻沒有提起一絲ktv的事。
“你還記得我嗎?”我說。她明顯一滯,擡起頭認真看着我的臉,我也看着她,她長得真的很漂亮,因爲哭過有着一片紅暈,看着楚楚可憐的。她的眉毛微微隆起,臉上有着釋然,我想她是想起了,所以我笑着道,“想起來了吧。”
她笑笑,用頗爲驚喜眼神的看着我,她問,“怎麼是你啊。”我笑笑,也問,“怎麼是你啊。”
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我同她雖說不上故知,卻也算性命之交了。我問她叫什麼,她說叫夏悅兒。多好聽的一個名字啊。我說我叫王行,然後我又問她回家做什麼,她的神情一下就沒落下來,她搖搖頭沒說話。
我突然想起她之前和劫匪說的話。“這是我媽的救命錢,要是錢沒了,我媽會沒命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道,“都會好的。”她點點頭,說了聲謝謝,看得出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孩。
司機確實沒有說錯,不到半個小時,縣城的璀璨燈火便在遠處跳躍,閃耀着異樣的光芒。我感覺身子有些冷,頭暈乎乎的,不自覺向夏悅兒那裡緊了緊。她看出我的異樣,臉上露出擔心,“等等去醫院看看吧。”我點點頭,虛弱得有些說不出話。
客車沒有在車站停下,一車的乘客興致盎然的要將劫匪扭送到公安局,大家熱血沸騰精神抖擻的,和之前完全一個兩樣,就好像我和之前完全一個兩樣罷了。好在公安局不遠處就有個中醫院,夏悅兒扶着我過去,其他乘客則送着六個劫匪走了。
在醫院掛號,我癱坐在鐵椅上屁股冰涼。
醫生幫我解開紗布時候有些驚呆,那紗布好似在血池裡浸溼過一般,滴答答的往外滴血。夏悅兒看着眼睛又紅了。
醫生檢查傷口,皺眉說被劃得很深,都有點見到骨頭了,這個必須快點手術,說是要四千手術費。我聽着有點暈,將我的卡掏出遞給夏悅兒,讓她去幫我付錢。我說裡面還有四萬多塊錢,密碼六個八。
她眼更紅了,說這錢應該她出的。我板着臉說,“出啥出,我就是有錢就是任性,你還有你媽呢,趕緊去吧,可別讓我失血過多死了。”
夏悅兒眼淚嘩啦啦的就往外流,說是沒見我這麼好的人。我耳朵裡已經有着蜂鳴聲嗡嗡作響了,嫌她煩,讓她快點去。之後我就被推進手術室,小手術,麻痹了我的左手,持續了半個多小時。
我躺在手術室裡什麼也沒想,心情難得出奇的安寧。
手術很成功,手術室門口這會聚了很多人,夏悅兒在,之前的幾個乘客也在,還有着兩個警察站在那,說是想問問當時車裡的情況,做做筆錄之類的。原本我不想搭理他們,可一聽說這手術費能夠報銷,還能得到額外獎金時候,我心動了,躺在病牀簡單描述了那時候的情況。
其他幾個乘客也興奮激動的站在一旁,時不時補充一點。不過我覺得他們說得特別離奇,說我什麼有輕功,輕輕一跳就幾米遠,還能一拳就把一米八幾的大漢打倒在地,就差兩拳把他打死了,媽的說得我和魯智深一樣。
那兩個警察很年輕,所以聽得一驚一乍的,看我的眼神有些敬畏。
做完筆錄,夏悅兒還要往大醫院趕,她母親還在那裡急等錢用。我硬生生的將自己的卡塞給她,告訴她救命要緊,這只是借她的,她哭得像個傻逼一樣。因爲經歷過剛剛的事情,我不放心,就託着兩個警察送過去,他們點頭答應,我又將幾位對我崇拜有加的乘客送走後,一個人在病牀休息。
這會腦袋挺亂,我想着現在的情況應該還要在醫院住幾天的院,怕爸媽擔心便打電話回去說因爲有些事不能回去,可能要耽擱幾天。他們立刻擔心問是不是警察那邊又出了什麼事,我趕忙說是學校的事,畢竟要結婚了,請個假有些麻煩。他們點點頭,也算安心下來。
掛了電話,我又茫然的躺在牀上,突然想到那四萬塊錢是要做彩禮錢的,這樣一想才叫糟糕,我想後悔肯定來不及了,只能躺在牀上氣節,暗說自己的好心一定會毀了自己。可又想想那錢能夠救夏悅兒母親一命的話,那也值得。
心緒很亂,我下意識的摸摸胸口,那裡硬邦邦的,溫婉的槐芯木牌在裡面。我輕輕摩擦着,有絲絲木香傳來,我的心情又慢慢平靜下去。我總是這樣,一有想不開的事就偷偷和溫婉說說,這妮子怎麼還不醒呢。
溫婉你看到了吧,我再也不是那個需要你犧牲自己來保護我的笨蛋了,我也有能力去保護別人了。只是請你快快醒來吧,沒有你在,連個和我傻逼的鬼都沒有了。
木香不斷的飄進我的鼻裡,也不知是不是溫婉在安慰我。我迷迷糊糊的醒來,第二天發生的事卻出乎我的意料。
我的事蹟引起了縣裡媒體的關注,有着縣裡的媒體過來採訪我,或許是現在這個社會太過於浮躁太缺乏正義了,這個在我看來微不足道的事蹟連鎖反應的引來了無數縣名的關注,一時間我的病房絡繹不絕人來人往,果籃鮮花無數。甚至我高中時候的幾個任課老師都被電視臺採訪了,他們的口徑格外統一,說我高中時候就是一個格外熱心幫助別人的人,誠實,勇敢,真誠,敢於承擔,熱愛學習.....
無數正能量的詞語在我的身上匯聚,好像我生來就是一個正義的化身一般。我被冠以英雄一詞,這樣的形容讓我頗爲尷尬,事實上在不久前的日子我還昏天黑地的躲在陰暗的出租屋裡,吃着泡過頭的泡麪,盯着屏幕敲詐着那些可憐賣家,而我之所以挺身而出,不過是因爲我認識夏悅兒還她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