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就在蘇艾心如火如荼的架開陣勢要與管少波抗爭到底的同時,陸劍明那邊也再度陷入了事業的漩渦,餐飲店已接近了山窮水盡。

所以打電話給蘇艾心說要過來一起吃晚餐,其實就是想商量商量,幾個人湊一起看會不會有新的想法,至少,如果一定要收場的話,能不能收得不那麼淒涼。

蘇艾心在電話裡像抓到救命草一樣,千交代萬囑咐“你們快來,我很想你們,想得難受!”聲音竟然詭異的有一絲哭腔,爲此,葉芹放下電話的時候還發了一會愣:這丫頭怎麼回事了?

兩邊都忙,相聚的時候少得可以,十天半個月碰頭上一次已經算是不錯。於是,這次小小形式上的聚會,管少彬準備得很豐盛。

吃飯間,也不用多餘的介紹,陸劍明禮貌性的問了幾句管少波的情況,都是管少彬代做了回答,管少波埋着頭正在奮力剝蝦皮,看得蘇艾心又是一陣陣揪痛,夾菜的時候,抓筷子的動作都異常兇狠。

葉芹看着對面這三人,文質彬彬,神情裡卻難掩無奈的管少彬,咬牙切齒又慼慼然的蘇艾心,還有一直默默吃東西表情有些呆滯的管少波,心裡的疑惑越來越大,不斷的遞眼神給蘇艾心,她卻只回應個憂國憂民的苦瓜臉。

終於飯飽喝足了,葉芹也耐不下心聽他們男生說那些條條框框的工作的事,隨便找了個藉口把蘇艾心給遣了出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回頭時,蘇艾心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

“啊?怎麼啦怎麼啦,怎麼說哭就哭了,想嚇死我啊!”葉芹急了,任她把頭靠過來,在她肩上就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抽泣起來。

“怎麼啦?是不是吵架了?我剛纔就看你臉色不對。”葉芹輕撫在蘇艾心的背上,隨她的抽噎聲上下起伏。

“我難受。”

“嗯?真吵架了?”

“天天吵。”蘇艾心狠狠在葉芹的肩上拭了把淚花,擡起哭得像花貓的臉看着葉芹抽抽嗒嗒的繼續說,“自從他弟來後,我們幾乎就要天天吵了,我覺得我們的感情都要吵沒了。”

才幾天沒見,情況會演變得如此慘烈是葉芹沒想到的,“怎麼會呢?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想他弟跟我們住在一起!很不想!”蘇艾心眼裡的洪水又崩塌了。

“怎麼啦,慢慢說,你急死我了。”葉芹差點就要撓起耳腮來了。

“他弟已經跟我們住半個月了,你不知道,他……”蘇艾心頓了一下,還是把‘智障’兩個字略去了,“他弟很小孩子的,很多事都不懂,我很多時候已經很生氣了,可是我又不敢罵他,我只能罵管少彬。他也難受,他糾正過他弟很多次,可是效果微乎其微,後面他生氣就罵他,再兇再罵也是沒用,看他們兄弟倆這樣,我覺得很難受,好像是我在挑撥一樣。”

葉芹明白了一點端倪了,原來起因果然是管少波,“那你不喜歡他跟你們住一起,就讓他搬出來好啦,三個人住一個房間的確挺不方便的。”

蘇艾心吸了一口鼻息,繼續把近來那些不快糾結痛痛快快的傾倒出來,“一開始,我也去找,原本以爲很快就可以找到,一找到他搬出去什麼事都沒有了。可是找來找去,不是太貴就是環境不好,環境可以將就了又離我們有點遠,管少彬又不放心,房子的事就一拖再拖。本來他弟來,委屈的借宿個我們的地板而已,我是不應該有太多怨言的,可是他的情況真的很特殊,他竟然連在周邊走走,也會迷路!”

說起管少波迷路的事,蘇艾心真想捶胸頓足,死了算了。

回想那個晚上,那本來也是個月光皎潔、溫柔如許的夜晚,如果只有他們倆個人的話,也許還適合花前月下一番,可惜當時,雖然也確實只有他們倆個人在屋裡,只是管少彬的心整顆都懸着擔心管少波怎麼那麼晚了還沒回來。

打電話也不接,發信息也不回,蘇艾心雖然也跟着擔心,但更多的是氣憤,怎麼會那麼不懂事,都已經晚上十一點了,要回不回好歹來個電話,這樣讓人牽念着,有什麼意思?

“沒事啦,剛纔他不是說就在旁邊逛逛嗎?他玩夠了自然就回來了,你再擔心又有什麼用,就在旁邊難不成還會走丟?睡吧。”

管少彬哪裡可能睡得着,在房間裡一個不停歇的打電話,蘇艾心把眼一閉,不想再管他們兄弟而人時,電話通了。

“你幹嘛?!電話也不接,短信也不回,現在都幾點了,還不回來,啊?”管少彬也是急了,電話一接通,‘砰’的一下就發火了。

蘇艾心不知道管少波是怎麼回答的,只是從接下來管少彬的話裡漸漸聽出來前村後店的,竟然讓她說中了:管少波迷路了!

恍惚間,已經聽管少彬第四遍在說同一句話了,蘇艾心都替他急。

“到底在哪個站臺?!”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管少彬急得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李什麼?上面不是都有寫很大的字嗎?你看不懂問問旁邊的人啊?”

“有什麼不敢問的?啊!去,去問一下,我不知道你在哪個位置,我怎麼知道你要搭哪路車回來?”管少彬顯得不耐煩了,卻又不能丟下不管,“李領?沒有這個站!你確定問了旁邊的人了嗎?……沒有?!那去問啊!”

蘇艾心擔心再這樣下去管少彬能急死,對管少波急是沒有用的,自己最有體會了,於是趕緊蹦下牀搶過電話,儘量讓自己保持清醒,對着電話開始引導:“少波,你看看旁邊是不是有什麼明顯的建築或標誌之類的,馬上看,看到什麼了?”

管少波在那頭沉默了片刻,悠悠的說出了一個蘇艾心完全不知道的東西,好像是廣告牌或者是宣傳欄之類的,反正是在蘇艾心認知範圍外的東西。

“那再看看還有別的嗎?沒關係的,你就問問路人,知道的都會告訴你的,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也經常問人啊。”

“哦。”

再片刻的安靜後,蘇艾心抓緊着手機問:“怎麼樣了?是什麼站?”

“李領……”管少波說得很小聲。

“沒有李領這個站!是不是李厝?還是李龔?”蘇艾心也急了,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一個好辦法,“那好,現在你把手機給旁邊的人,我來跟他說。”

接下來應該是管少波給了旁邊的一個路人,電話裡有了一個陌生的聲音,蘇艾心很恭敬的問:“你好,我弟他迷路了,不知道怎麼回來,你可以幫我看一下你們在的是哪個站嗎?他不怎麼認字。”

“哦,是李厝。”

“謝謝你。”蘇艾心長呼了一口氣,身邊緊張的把耳朵也貼在她腦門上的管少彬也鬆了口氣,知道位置就好,而且李厝離這裡不遠,就一站多遠。

蘇艾心繼續指揮,“吶,現在你搭13路車,過了兩站就下,記得,一定要兩站就下,如果你怕錯過了,上車就跟司機說你要在‘金伏站’下,讓他到了叫你一聲,聽到了嗎?”

“哦。”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管少波還沒回來。

那段路用走也應該走回來了,管少彬不放心的再打了電話過去,結果蘇艾心就看到了管少彬因激動而青筋直跳的額角,“不是讓你兩站就下嗎?你坐到那邊去幹嗎!!!”

分貝再度提高:“現在馬上下車,到對面搭返回的13路,上車讓司機到了一定叫你一下,快!”

這對話,蘇艾心一聽就知道是管少波坐過了站,想安撫下管少彬的情緒,無奈他最近也是兩邊受氣,很是不痛快了,被管少波這樣一折騰,火也壓不住了,“有什麼不敢問的,啊!讓你跟司機說個話有那麼難嗎?人家會把你吃了嗎?還是你想晚上就睡街頭就好了?”管少波的扭扭捏捏真是把管少彬氣瘋了,連恐嚇的話也放了出來。

又半個小時後,管少波回來了。

腳剛踏進門,管少彬不由分說,衝過去拉了他轉身就出了門,蘇艾心‘哎’了兩聲,沒叫住,不知道他這是來哪出。

管少彬拉着弟弟,一路重回到站臺,站在路線指示欄前,恨鐵不成鋼的指着上面的每一路車、每一條路線分析,“看這個,紅色的代表本站的意思,我們這一站叫‘金伏站’,只要路線裡有出現‘金伏站’的就是說有經過我們這,嗯?懂嗎?”

“還有這個,是方向標,是代表車行的方向,在車行方向的下端的就是下一站,以此類推,明白嗎?”

“還有那個……”

就是這個燈火通明的晚上,金伏路的站臺前,站着管少彬的兄弟倆,哥哥盡其所能的一字一句的介紹着上面能讓弟弟知道的,像極了上學的時候,老師站在黑板前對着底下的學生孜孜不倦。

而弟弟唯唯諾諾的聽着,好似認真卻又迷茫,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管少彬多想管少波也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可以自主自立,可以不用在自己的女友面前那麼丟人,那麼擡不起頭,可是人沒辦法自己選擇父母,也沒辦法選擇兄弟姐妹,既成的事實,無法改變時,只能接受。

他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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