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如果說管少波前面的行爲種種,蘇艾心一忍再忍是爲了管少彬,那麼這個晚上的最終爆發,終於是做回了自己一次,痛快淋漓,一竿子捅到了底。

一個星期前,葉芹和陸劍明的到來,已經給了她很大的緩和,憋在內心那些煩悶苦雜已經宣泄了打半,如果不是那樣,蘇艾心想,這次的爆發只會更強烈,至少現在,她還能保持冷靜的說話。

導火線無一例外出在管少波身上,其實他也沒做什麼十惡不赦殺人放火的壞事,他只是在蘇艾心洗澡的時候,擰開了陽臺上的水龍頭,洗了個蘋果,僅此而已。

這個看似無害的動作在執行的時候,讓浴室裡的蘇艾心猛的從淋浴噴頭下彈了出來,整張臉的表情都扭曲了,嘴裡想喊想叫,卻發不出什麼聲音,手想去摸,曲了手肘摸不到,因霧氣而朦朧的鏡子裡看不清背上情況,只知道左邊蝴蝶骨處,火辣辣的疼,是因爲猛的被澆下滾燙的水而起了一片通紅。

新搬來的這三居室其他都挺好,但有一個不好在搬進來前,房東就很直接也很明白的跟蘇艾心交代過,因爲房子比較老式的,以前設置水管分佈的時候,是採取一管到底的,整套房裡再分支爲四個水龍頭,因爲是由同一根水管分流出來的,也就意味着,當其中一個水龍頭開了,其他的水龍頭的水流量是必定會相應減少的。

這個本來也是可以克服的,就是在洗澡的時候要特別注意,因爲洗澡的熱水是儲存在熱水箱裡經過加熱燒開,再經過擰開冷水進口調節好了溫度纔出水的,如果洗澡同時別的水龍頭打開,勢必會造成熱水器裡的冷水供應不足,溫度忽冷忽熱。

剛來的時候不是很適應,也曾在黃進寶他們洗澡的時候幹過開水龍頭的事,時不時就聽到浴室裡陣陣驚呼,趕緊擰關,嚇得咋舌,連連道歉。好在大家都是挺好說話的同事,也能體諒初來的不習慣,解釋着沒事,就是特然冷一下,容易嚇到而已。

管少波來的時候,蘇艾心就特別擔心他忘了這個,等下影響到別人,於是連着幾天自己一直很關注,沒想到關注來關注去,他倒的安分得好,都沒出過什麼差池,只是在輪到自己洗澡的時候,他卻給她來了這麼一下。

到底是她平時看得好,還是就是那麼巧?

爲什麼別人的都是水溫驟降,而輪到她的時候,卻是驟升?是熱水器確實該壽終正寢了,還是活該她蘇艾心倒黴?

本着對燙傷的基本常識,蘇艾心也不管受不受得了這樣冷熱交替,抓了旁邊的瓢,接了冷水直接往後背倒,順利的打了個十足響徹的噴嚏後,渾身哆嗦了一下,繼續倒了倆瓢。

小心翼翼的把衣服套上,打開門走會房間,果不其然的看到管少波在電腦前挖着地雷,嘴裡吧吱直響的咬着蘋果,脆生生,聽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從抽屜裡找出燙傷藥膏,返回浴室,自己脫了衣服自己塗,扭得整支手又酸又痛還是沒能把燙到的地方塗個均勻,把藥膏蓋子合上,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突然就狠狠的把手裡的藥對準了鏡面摔了出去。

是該好好談一談了,自己這過的都是他媽的什麼憋屈的日子,受夠了!

管少彬最近接了一個新產品的包裝設計任務,蘇艾心燙傷的當口,他正爲忘了一個快捷鍵而皺起眉頭。

最近工作忙,女友因爲自己弟弟的事整天愁眉不展,又因找房子的事小脾氣不斷,的確讓他夠分心散神的了,在工作上也開始出現了走神忘事的惡劣跡象。

用力的甩甩頭,捏捏鼻樑,似乎清醒了一些了,只能再加油敢一下,就差一個內盒了,做完估計就可以下班了,也不知道今天管少波沒加班,跟蘇艾心單獨碰到一起出什麼狀況,自己得趕緊完成手頭上的,趕緊回去才行。

回來的時候,房間裡管少波在玩電腦,蘇艾心則坐在陽臺上,耳朵裡塞着MP3,手裡拿着《時尚芭莎》,安靜而祥和的狀態,讓他有一絲不可思議爬上心頭。

怕突然走近嚇着她,遠遠的咳了一聲,蘇艾心應聲回了頭,看到管少彬時,想笑一個的,可惜努力沒成功,她是本着他一回來就要跟他攤牌的,這樣的心情,她笑不出來。

“這麼認真?吃了嗎?”管少彬走過來蹲在蘇艾心腳邊,手放在她膝蓋上,畫面溫馨得讓蘇艾心的手下意識的就擡了起來摸摸管少彬的頭,多想像平時一樣調戲任性的彎下腰,摟緊他的脖子,要他抱她回房間。

可惜不是這樣的,管少彬很享受女友的觸摸時,頭頂上方悠悠的傳來蘇艾心的一句話,語調均勻平穩,絲毫不帶感□彩般,說得異常冷靜。

“我明天開始找房子,找到了,我就搬出去吧。”

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的擡起頭對上她的眼睛,“什麼?”

“我搬出去吧。”蘇艾心微微的笑了,重複了這一句。

這下管少彬是聽得再清楚不過了,“說什麼胡話呢,是不是他又惹你生氣了?那你跟我說說,我回頭說他,嗯?”

蘇艾心看着腳邊的這個男人,是的,他脾氣好,他可以像海綿一樣包容自己的任性霸道,可是他也同樣可以包容自己弟弟的所有,一切,她知道。

說又有什麼用,說就有用的話,她也不想走這一步。

以前覺得那些談戀愛的女人喜歡問自己的男人‘如果自己和他的老媽掉水裡先救哪個’這樣的問題,是很幼稚的,爲什麼一定要拿自己跟他的親人來相提並論?爲什麼一定要把自己逼到一個兩難抉擇的境地,不是自尋苦惱?

可是此刻,蘇艾心明白,就算自己不會問那個問題,那個問題卻找上她了。

是她搬,還是管少波搬?今晚就一定做個抉擇。

“我沒說胡話,我很清楚的跟你說,我現在要說的每一句都是考慮過後果的,請不要以爲我在無理取鬧。”蘇艾心的眼睛直視着管少彬,普通話說得一字一頓,在這個夜裡顯得無比清晰,“你弟來,你做哥哥的照顧他再理所當然不過,我是不應當有什麼怨言的,但是他影響到我的正常作息,我就不能接受了。”

管少彬不知道是什麼促使蘇艾心說出這樣一番話,但也猜得到肯定是發生了什麼讓她不痛快的事了,本能的想爲管少波做些解釋,“他就是那樣,你別跟他生氣……”

“我不生氣。”蘇艾心笑了一下,“除非我不是人。”

“什麼意思?怎麼就說得那麼嚴重?”管少彬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蘇艾心,眉間皺起了一個麥當勞的標誌。

“沒說得多嚴重,我只是就事論事。”蘇艾心不想仰着頭說話,也站了起來,靠着陽臺的扶手,也不看管少彬,看着深邃的夜空,就像在說給自己聽一樣自然,“我不想每天睡覺還要穿着內衣,那樣我很悶、很難受。也不想有時半夜起來上廁所突然看到地板上躺着一個人。更不想經常被隔壁的投訴說我們這邊音樂太大聲。其實,就不說隔壁的了,是我自己,我自己討厭那些幼稚聲音,可是我總不能霸道到去把音響拆了,但是聽着我很煩,很煩!”

“迷路的事,一次,兩次!呵,他迷路我不介意,希望他可以長點記性,迷路一次就應該學着怎麼讓自己不至於總是把自己弄丟,而要別人的男朋友屢屢三更半夜還要爲了他跑上跑下。擦屁股這種事,你做着不煩,我都覺得煩。”蘇艾心說着,口氣已不再那麼平靜,隨着管少彬表情越來越冷,語氣也僵硬了起來,“我知道你不高興聽這些,也許這些都是你做哥哥應該做的,你們兄弟,我插嘴委實冒昧了些,可是這些話我不對你說,直接對他說的話,我又怕他聽不懂,聽懂了的話,就更冒昧了。”

管少彬一言不發,眉間的‘M’扭得更緊了,脣角抿成一條線,看不出是傷心還是生氣。

蘇艾心也不回頭看他反應,繼續着自己打算好說個痛快的計劃,藉着話題的打開,順着說:“搬出來的話不是威脅不是氣話,希望你會明白。相處的這幾天,我也看明白了,你自己的弟弟,你應該也更明白,現在並不是單純的找房子那麼簡單了,問題是他自己能照顧得了自己嗎?不能。這個,我想我們都很清楚,而且我找房子會比較容易,你也不用擔心我會不會照顧好自己,你知道我可以。”

現在是什麼情況,她已全部做好決定,只是來通知他的嗎?用的是商量的語氣,內容卻是鐵釘釘的既定事實,她到底考慮過他的感受沒有?

一下班回來,劈頭而下的就是這樣一番話,管少彬再無法冷靜。

“他怎麼不能照顧好自己?不會以後慢慢學就會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以後慢慢學?多慢?多久的以後?一個月?半年?還是一年?”蘇艾心看着管少彬的眼睛,咄咄逼人,“你爸媽教了他十八年,他沒學會,我請問你,你想用多短的時間讓他學會?”

“你不要逼我。”這樣的對話,對管少彬來說無疑於一場煎熬,應對不得,緩解不了。

“我沒有逼你。如果我不走,我遲早會瘋了,是你在逼我,是你。”蘇艾心瞪圓了眼睛,一絲不鬆口。

管少彬亦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蘇艾心,“他就那麼招你討厭?你就那麼容不下他?”

有些話不能說得太過直白,蘇艾心重新扭過頭看着遠處,“不,是我自己不好,是我自己沒那麼偉大,沒包容的心,實在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沒辦法適應這樣三個人的相處模式,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像把刀子刺入管少彬的胸腔,呼吸疼痛,苟延殘喘,“我不會同意的。”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我走不走,已經由不得你。”蘇艾心這是下狠了心了。

沉默,橫旦在兩個人中間,是瞬間凝結起來的可怕的沉默。

似乎過了很久,管少彬突然的抓過來蘇艾心的雙肩,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蘇艾心,我真佩服你,說這些話,你竟然能說着這麼冷靜。”

蘇艾心看着他,才發現他早已眼眶泛紅,佈滿血絲的眼裡蓄滿了淚水,而嘴邊卻強硬的扯出一個笑,那麼苦的笑,那麼讓人心疼。

“對不起。”蘇艾心不想看他,他的眼睛讓她難受。

“我不想聽這三個字。如果你要搬走,你就搬走,我也絕對不會跟我弟住在一起。”

一開始只是想先搬出來,說那些話也只是想表達這層意思而已,並沒有要分手的意思。可是此刻,蘇艾心知道,管少彬是誤會了,他誤會她是想分手,所有才有這般傷心失望。

想安慰他,想解釋一下,可是怎麼說?說‘就是分開住而已,不是要分手,你別誤會?’還是怎麼說?誰來教教她怎麼說?怎麼說??!!

算了,罷了,誤會就誤會吧,只要是誤會終會解開,最重要的是讓他知道自己的想法,知道就好。

轉身回房,不設防的從背後猛的被管少彬欺身抱住,剛剛燙傷的地方刺痛感瞬間傳遍全身,蘇艾心忍不住縮起肩膀,牙間咬緊了吸了很大一口氣。

管少彬顯然沒注意到這些,他只是本能的想抓住她,她的轉身離開,就像再也不回頭一樣,那麼決絕,無情冷血般,他受不了。

他多想如果能把她揉碎了鑲進自己的懷裡多好,她就再也別想,說走就走,又使了勁抱得緊實,懷裡的蘇艾心卻開始顫抖起來,聲音裡抽着氣,“你先放開。”

雙臂環緊,他把頭埋進她的脖頸,呼吸着沉重的氣,一個字不說,一絲力也不放。

“管少彬,你放開,我背上受傷了!”蘇艾心痛得幾乎要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今天,突然很難過,覺得自己真的實力還是不夠,發現這點,非常難過。

不知道怎麼寬慰自己,就覺得挺難受,也不需要安慰,我其實是很會自我療傷的人,就是突然想說說話,在今天這個暴雨放晴的午後,突然的難過,爲自己寫作的這些事。

呵,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希望不要帶給親們太多負面情緒,謝謝大家看我的文,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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