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衝其實一點都不在乎發什麼誓,在他看來,這樣做不僅幼稚,而且荒誕。和鄧老闆討價還價了一番,便按着鄧坎所說的,又重複了一遍,這才道:“誓我也發過了,現在你該說了吧。”
“好吧!”鄧坎見張衝發了誓,便橫下心來道:“當家的,現在有一個商機,獲利不會少於百倍。”
“別賣關子,有話說話,整那麼多廢話做什麼?又不是你說書,只撿重要的講。”
“囤糧!”
張衝差點一口血噴出來,罵道:“你這老狗,死到臨頭還敢消遣本當家的。來人,這就下山,去把他們全家抓來,一塊剁成肉餡子,包成包子喂狗。”
鄧坎冷笑道:“果然是一幫土匪,一點見識都沒有。”
“你大爺,你還別跟我談見識。”張衝伸出手指點着鄧坎罵道:“老子做過的生意,比你賣過的米粒都多,還輪不到你說我有沒有見識。囤糧當然能獲利百倍,但前提必須是遇上大荒之年,今年風調雨順,南漢各地大豐收,現在糧價到了什麼地步,你應該很清楚吧,三十石糧食,你只用二十五兩就拿下了。就算是明年是荒年,光官倉裡的存糧就足夠。”
“大當家的倒真象是個生意人。”鄧坎聽了張衝的分析,有些吃驚地看着他,道:“大當家的分析確實有理,但那只是在正常的年景下,如果明年河州大水,定、勻、相、興四州大旱,顆粒無收,而北方雲州戰事又起,那麼糧價會如何呢?”
“老高,過來,給我抽這老東西。”張衝氣得牙都疼了,忍不住跳起來,高聲叫道:“你以爲你誰啊,玉皇大帝兼南漢皇帝啊,什麼玩意啊!大水、大旱,還他孃的起刀兵,天上地下,還真沒你管不着的。”
毛豆其實早就忍不住了,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都以爲他們哥幾個纔是真正吹牛的高手,但和眼前這位鄧老闆比起來,那可真就不夠看了,這還了得,這可是打臉啊。“忽悠,接着忽悠。”毛豆獰笑着朝鄧坎走了過來。
“你要做什麼?”鄧老闆嚇得倒退了幾步,顫聲道:“別亂來啊,我可是有憑據的。”
“憑據?”張衝叫了起來:“聽到沒有,還有憑據,你有沒有玉璽啊?”
“當家的不相信,這也正常。”鄧坎見毛豆沒有繼續上前,這才放下心來,急忙解釋道:“這不是我說的,是我家的女兒說的。我家女兒會看天相。”
“看天相?”張衝楞了楞,道:“你說的是紫微斗數吧?”
“對對對。”鄧老闆連聲答道:“當家的真是的見識,就叫紫微斗數。”
張衝皺了皺眉頭,回想起鄧玉娘以前的種種,他實在無法將紫微斗數這種玄妙的東西,和那個有點不可理喻的小姑娘聯繫起來。他前段時間和康神仙曾經探討過玄學的問題,象紫微斗數這種學問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學的,南漢國對這類事情相當敏感,民間若有人敢習此術,那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所以除了內院以外,也就是幾個隱居山中的高人才會。
“到底是不是真的?”張沖懷疑地打量着鄧坎暗暗想道,鄧坎一臉的得意,看樣子真不象是在吹牛,當然並不能說明什麼,做爲一個吹牛界的翹楚,不動神色意味着什麼,他比誰都清楚。不過,是不是吹牛並不重要,他也不關心,有一點他可以確定了,囤糧應該就是鄧家最近一直在忙的事情。而他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和鄧玉娘接觸一下,而不是在這裡與這個鄧老闆浪費時間。
張衝站起身來,對毛豆招了招手,小聲吩咐了幾句,便轉身出了蛤蟆洞。大河早在洞口候着了,見張衝出來,急忙跟了上來,小聲道:“梅善備着馬,就在前面等着,咱們現在回野雞凹嗎?”
“不!”張衝擺了擺手,道:“立即回黑泉鎮。”
回到黑泉鎮,已近午夜。雖然這麼久沒吃東西,但張衝卻沒有什麼胃口,草草吃了兩口,便推開飯碗,剛剛泡好了茶,戴敬和尚誠便一起走了進來。
“這麼晚了,你們還沒休息啊。”張衝對二人笑了笑,道:“來,我剛泡好了茶,一起喝一杯吧。”
戴敬和尚誠對視了一眼,一齊上前一步,躬身施禮道:“老大,我們要話要說。”
見二人一臉嚴肅的樣子,張衝嚇了一跳,急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有什麼話儘管說。”
尚誠正色道:“這次一陣風的事情,老大應該事先與我們商量一下。老大如此輕易的以身犯險,絕非兄弟們之福啊。”
聽尚誠這樣說,張衝放下心來,笑着擺了擺手,道:“兩位兄弟快坐,我道是什麼事呢,都放鬆點,你們這麼板着臉,可真是嚇了我一跳。”
“老大,老尚說的沒錯。”戴敬見張衝一臉的滿不在乎,面色沉重的道:“老大,你是我們衆兄弟的主心骨,直接衝鋒陷陣,你覺得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嗎?”張衝楞了一下,道:“大家都是行家,如果突襲,不可控因素太多,你們不是也做過評估嗎?爲了這麼點糧食,咱沒有必要冒那個險。”
“可是老大這樣做難道就不是冒險了嗎?”尚誠不由地提高了聲音,情緒有些激動地說:“老戴他們回來以後,說起這件事來,我當時就驚出一身冷汗來。按照咱們提前制定的戰鬥評估標準,這一次至少有五處致命的風險,我想老大不會沒預計到吧?”
“這個嗎?”張衝搔了搔頭,不好意思地笑道:“現在不是都沒有事了嗎?這件事是個特例,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人手不足,就說這事吧,我不去誰去?除了我之外,大家都不是義州本地人,一陣風這幫人可都是慣匪,只要你們一開口,他們就能聞出味不對來,那往下的計劃根本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可能。”
“難道這就是老大親身涉險的理由嗎?”戴敬叫起來,道:“你的主帥,你應該待在指揮的位置上,而不是衝在最前面的火線上。雖然您沒有在軍營裡待過,但據我看來,你的軍事常識並不比我們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少,我說的這個道理,您不會說不知道吧?”
張衝覺得頭都大了,繼續這麼聊下去,那可就真開成了自己的批評會了,便急忙應了下來,道:“二位 兄弟說的極是,是我的錯,我在這裡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情況了。”
戴敬和尚誠沒想到張衝會這麼痛快地認錯,準備了一肚子的詞突然就沒有了用場,有一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張衝趁着他們發楞的空檔,急忙道:“你們兩個先坐下來,有什麼話坐下來咱們慢慢說,對了,老尚你拿的什麼?”
尚敬從手裡的袋子中抽出幾張紙來,遞給張衝道:“這是咱們兄弟們這個月發餉的明細表,老大你看一下,要是沒有什麼問題,明天我便按這個發了。”
張衝看了一眼,不由得一怔,上下仔細地看了幾遍,不覺皺起眉頭,將明細表輕輕放到桌子上,用手指敲着桌面,冷冷地道:“老尚,你定餉的標準是什麼?老戴月餉二兩銀子,搞什麼搞?”
尚誠面色一變,懦懦地道:“老大,我這是照搬了驍騎衛的軍餉標準定的。怪我,這件事沒動腦子,老大催的又急,所以......”尚誠停了一下,堅持道:“老戴以前的校尉,這餉自然會高一些。”
戴敬聽了,急忙止住尚誠道:“老大,這事我事前不知道,不能全怪老尚,我有責任,軍餉的事情好說,我自然不會搞特殊的。”
“二位誤會了。”張衝站起身來,拍了拍戴敬的肩膀,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先坐下,咱們慢慢說。”
等戴敬和尚誠坐好了,張衝接着問道:“我以前和趙二聊過,聽他說,朝廷一年的軍費開支是幾百萬兩銀子,老戴怎麼說也是個校尉,一個月才二兩銀子,這也太不靠譜了吧?”
“不少了吧?”戴敬有些意外的說:“上百萬兩銀子,聽上去是不少,但咱們南漢國有幾十萬兵將,這樣算一個人能分幾兩銀子?還有,訓練、出戰,哪樣不是用銀子陪出來的?二兩銀子真的不少了。”
張衝苦笑着搖了搖頭,道:“這樣算還真是不多,可這也不夠養家餬口的啊。這軍中的大官我還真沒見過,但校尉級的卻見過幾個,我看他們過得挺滋潤的啊。”
“呵呵。”尚誠笑了笑道:“這個不用說那麼白吧,你懂得。”
“我懂得?”張衝想了想,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道:“是啊,我還真應該懂得。好了,這些爛事,我就是想管也管不了,還是先把咱們自己的事情做好吧。這樣,老戴的月餉要提一下,一個月先定十兩,老尚你的意思呢?”
“這太高了。”戴敬跳了起來,擺着手道:“絕對不可以。”
“好了,老戴你也不要的什麼顧慮,咱們這兒不是驍騎衛。”張衝堅決地說:“跟我在一起,咱們就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是我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