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華燈初上,霓虹綻放,正是這城市最喧囂的一刻。壓抑了一天的上班族急不可耐地步出寫字樓,或是趕回家中做宅男宅女,或是妖妖嬈嬈地奔赴約會。對宓臻來說,辛苦了一天對自己最大的犒賞就是享用一餐美食。此時她正和好友蔣婷站在本市著名的五星級酒店“Jade”的豪華宴會廳內,原本兩人約好用宓臻在公司年會上抽到的酒店自助餐券來歡聚週末,誰知今天有一家公司大手筆地包下整個會場舉行週年慶,兩人陰差陽錯被服務生帶到了這裡。

衝着免費自助餐,宓臻和蔣婷耐着性子同周圍那羣情緒激昂的員工一起聽着他們老闆站在臺上發言。整個過程中兩人都站在人羣的最外圍,眼睛緊緊瞄着距離自己最近的餐桌,那裡已經擺滿了美食和飲品。幸好臺上的人很識趣,簡短髮言過後就讓各人自便。於是心虛的兩人端着沉甸甸的餐盤,站在靠窗的一株高大植物旁大快朵頤起來。

空虛的胃得到滿足後,蔣婷的嘴也不閒着,口齒不清地說道:“對了,上次你說要去親戚家聚會,你幾時多了個ABC表弟啊?”

“哦,那是我姨媽的兒子阿杰,姨媽和我媽是堂姐妹,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親密無間,後來姨媽隨姨父去了海外拓展家族事業,爲了忙事業,兩人很晚才生下我表弟。我印象中雖然兩家見面機會不多,但姨媽確實對我很好。這次也不知道我那表弟是怎麼想的,放着美國的名校不念,卻跑回國內做交換生。我這個做表姐的受姨媽之託,去和表弟聯絡感情,以示關心。”

“那你們見過面了嗎?”

“嗯,別提了”宓臻嚥下一片三文魚接着道:“去之前表弟告訴我他還邀請了他姑媽家的表兄妹一起,我想無非就是吃個飯聊聊天,況且大家年紀都相仿,所以也並不介意。”宓臻邊說邊吃,眼神還四處遊移,“哎,那邊又上了道新菜,先過去看一下,待會兒再聊!”

而在宴會廳的另一端,發言結束後的邵文廷與公司幾名高管低調地站在一邊閒談,但仍避不過一些花枝招展的身影在他們周圍穿梭,空氣中氤氳着各種名牌香水的氣味,掩蓋了食物的香氣,也打消了人的食慾。接連幾個噴嚏後,邵文廷無奈地放下餐盤走去窗邊透氣。

一輪奮戰後,宓臻趁着間歇開口,“那天聚會上表弟倒是很盡責,給我們彼此做了介紹,他大姑媽家來的是姐弟二人,小姑媽家來了兄妹二人,可讓人氣悶的是這樣的家庭聚會根本沒有熱鬧的氣氛,只有社交場合的彬彬有禮。想我們家都是一脈單傳,我從小獨來獨往慣了,居然莫名其妙認了這麼多無趣的表親,礙着表弟的面還要‘表哥’、‘表妹’的跟人客套。”

“這倒是挺受虐的,那你就少說多吃唄!”

“哼!”宓臻撇撇嘴,“晚飯就更是場折磨,一位老管家始終侍立在側,指揮着幾個訓練有素的下人,旁邊幾位表親也是斯文矜持。這哪是吃飯呀,吃的是禮儀纔對,再好的菜餚也嘗不出味道了。以前一直知道表弟家境很好,但沒想到是出自這樣的富貴人家,和我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這種被規矩束縛的生活我可過不來,婷婷你知道的,我最愛在吃飯時說說笑笑,歡快鬧騰!”

蔣婷贊同地點點頭,“不過顯然除了你,另幾人並沒覺得不自在,估計他們家世也不差,從小習慣了這樣的場合。”

“好像是有些來頭,”宓臻歪着頭想了想說:“一個是'唐氏'的太子爺,另一家的公司名字裡好像有個字母'M'。”

“m&m's,只融在口不融在手?”蔣婷好心地提醒她。

宓臻受不了地白了她一眼。

“難道是Mc,麥當勞?”蔣婷再接再勵。

“滾!”宓臻終於忍無可忍,索性越過這個話題,“話說回來,在表弟家也不是一無所獲,那一家人包括我表弟都長了張禍國殃民的臉,讓我狠狠地欣賞了一番美色。”說着還回味似地咂巴了下嘴,“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長得醜是因爲上帝造你時在打瞌睡。我猜,上帝造他們的時候一定是打了滿格的雞血。嘖嘖,真是沒天理!”宓臻說到興頭上就剎不住了,“這人嘛有所得就必然會有所失,照我看那兄弟兩人未必能找到稱心的女友!”

“怎麼說?”蔣婷對她的話表示不解。

“你想想,一個男人自小就伴着美女長大,早就有了免疫力,不爲美色所惑。更何況自己又長了那樣一張臉,與其看美人,不如對着鏡子看自己!”

“切!你這分明是嫉妒人家長得好。”

“噢,我想起來了!”突然,宓臻興奮地低呼一聲,“另一家的公司叫TMD。”說完,就見蔣婷神色古怪地盯着自己,“你看那是什麼?”宓臻順着她手指的方向轉身看去,宴會廳的牆上醒目地寫着主辦方的名稱--TMQ!

“表妹好興致,說了這麼久,不覺得口渴嗎?”宓臻扭頭看去,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臨窗而立,兩人之間僅隔着株植物。此刻,男子正勾起脣角,衝自己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優雅地輕抿一口。

看着宓臻大張成O型的嘴,邵文廷滿意地遞給她一方手帕,“把口水擦擦,我知道自己長得挺招人嫉妒的,可表妹你也不必垂涎成這樣!”。

宓臻迅速地用指尖抹了抹嘴角,確認沒有可疑液體後,迷惘着眼神道:“這位先生,我想你是認錯人了。”

“哦,是嗎?我沒記錯的話,不到一週前我們剛見過面,或許我該打電話給阿杰證實一下。”隨即閒閒地掏出手機,翻看起來。

聞言宓臻立刻調整了表情,笑得見牙不見眼,“你說到阿杰,我想起來了,原來是表哥啊,好巧!”。

邵文廷“嗯”了一聲算是迴應,再覷了眼宓臻手裡空了的餐盤,“吃飽了嗎?”

宓臻一時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我先去交代些事情,半小時後樓下大堂見,我送你回去。”

“表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有伴一起回去。”說着指了指身後的蔣婷。對面的人不置可否,只是狀似無意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機,“既然表哥一番好意,那我就不推辭了。”

邵文廷走後,蔣婷握着宓臻的肩膀,誠懇地說:“去吧!臻臻,勇敢點。以後記得做人要厚道,背後說人是非是要遭天譴的,尤其那人還是個帥哥。”

半小時後,宓臻憂傷地坐進邵文廷的車內,原本寬敞的車廂因着駕駛座上的那人而顯得侷促,宓臻微不可察地動了動身子,儘量靠近右側車門。這個僅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自己甚至叫不出他的名字,只依稀記得他可能是姓邵。

在路口等紅燈時,邵文廷把手機遞給宓臻,“輸你的手機號。”

宓臻眼珠骨碌一轉,剛想到個推託的藉口,接收到身邊的人斜睨過來的一記眼神,只得乖乖地低頭照做。

幸好夜間路況良好,很快車就停在小區拐角處,宓臻匆忙道了聲謝就打算下車離開。

“等等,”邵文廷拿起手機按下了宓臻輸的號碼,一秒鐘後車廂內響起了悅耳的鈴聲,“沒事了,表妹,晚安!”。

看着前方落荒而逃的背影漸漸從視野中消失,邵文廷靠在椅背上笑得愉悅。

做壞事被抓現行的感覺果然不好,整個週末宓臻都在心虛不安中度過,每一次手機鈴響都令人心驚膽戰。最過分的是,週一凌晨時分手機也不安分,宓臻迷迷糊糊按下通話鍵,不料卻是個行騙電話,這下宓臻徹底怒了,將騙子痛罵一頓後關機接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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