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房間內,唐吉站在窗邊,慢慢放下了望遠鏡,其實事發地距離他也不是很遠,人用肉眼也能看個大概。
在聯合國總部內,每天忙於建設的足有六七百人,當時距離事發地很近的人並不在少數,一些人遭受了無妄之災,幸運的僅僅被流彈擦破了皮膚,而不幸的,卻直接被流彈打破了腦袋。
窗外的槍聲雖然已經停止了,卻還有哭喊與慘叫的聲音,一些死者得親人撲在屍體上歇斯底里的放聲痛哭,還有一些正抱着自己受傷的愛人或者朋友,大叫着四處尋找可以醫治傷勢的醫生。
遠處的圖書館內,一行人腳步匆匆的出了圖書館,小跑着奔向發生慘案的那個草地,足足將近五十人,這些人中絕大部分是武裝護衛,還有兩個穿着白大褂提着箱子醫生打扮的人,希拉里也在其中,打着雨傘,臉上帶着大大的墨鏡,讓人看不出她的表情,不過可以猜測,她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希拉里依然被武裝人員護衛着,這次人數卻多了很多,是因爲她身邊多了一個人,年約三十歲,臉頰消瘦,眉毛有些重,梳着背頭,身上穿着一套規整的黑色西裝,整個人看起來衣冠楚楚,像是末世前所謂的“成功人士”,希拉里每次出行都保持着小心的狀態,而他,似乎並沒有希拉里那麼擔心,也沒像希拉里一樣打着傘,甚至。身上只帶了一把手槍,便沒了其他裝備。
唐吉認識他。末世前見過他不止一次,他就是戴維,是希拉里的未婚夫,在末世前是醫藥公司的股東之一,現在是這裡的二號首領。
希拉里走到了剛剛開槍的巡邏武裝人員身邊,低聲快速問了一些什麼,然後指揮人開始清理現場,唐吉看了一會兒。便沒了興趣,拖着殘腿兩步到了自己的牀邊,躺了上去,再次拿起了書。
他拜託大鬍子拿得書很雜,其中有關於賽車的書籍,還有槍械知識以及訓狗的書,他看書很快。已經看完了三本,這都是學生時代練出來的,那時候他看過海量的醫療類專業書籍。
唐吉離開窗邊後,其他人也漸漸的都離開了,沒什麼好看的了,無非就是清理屍體。救治傷者。
房間內一時之間變得很安靜,死人了,還是因爲這種原因死的,誰的心裡都不會好受,凱麗蒂已經躲到了裡面的房間。勞拉與克里斯汀、曼妮拉也跟了過去,巴頌躺在唐吉對角的牀上。也在看書,眉頭深深的皺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看他的表情很想把書丟掉,但又不能丟掉。
書是唐吉給的,是一本英語泰語單詞互譯的詞典,唐吉在讓他背英文單詞。
房間內沒安靜多久,便響起了敲門聲音,同時一個男人的聲音也傳入了房間中:“是我,傑森。”
巴頌距離房門很近,直接走過去打開了房門,雖然他還是聽不懂英語,但傑森的聲音他還是聽得出來的。
門開後,傑森與強恩走了進來,兩人剛剛就在外面,不過不在槍戰發生地的附近,唐吉當時站在窗口也沒看到他們的身影。
強恩進入房間什麼也沒說就直接去了裡面房間,傑森看了大房間內的一眼,見兩人都在看書,心裡也在掛念着凱麗蒂,便也跟着強恩向裡面房間走去。
大房間內再次安靜了下來,只是隱約能聽到隔着房門,裡面房間說話的聲音。
又沒過多久,也就一兩分鐘,外面的走廊內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以及人們喧譁,人不少,而且像是在跑動。
“快快!”催促的聲音。
唐吉將手中的書放在了身上,向着房門的方向望了一眼,眉頭皺了一下,想着想着又舒展開了,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將書丟在了牀上,下了牀從牀下拽出了一個小箱子,抱起小箱子,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門口,拉開了房門。
就在唐吉剛出房間的時候,走廊內的奔跑的那羣人也跑到了316門口附近,一共二十幾個人,希拉里也在,她身邊的護衛中,其中有四個擡着一副擔架,擔架上面躺着一個滿身鮮血的男孩,傷口在腹部,還在冒血,而在擔架的旁邊,還跟着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白人男子,這個男人也穿着跟希拉里護衛一樣的作戰服,顯然是希拉里手下的一員,不過他的狀態很特殊。
“唐吉……”希拉里破開了圍着她的護衛,走向前說道。
“我明白。”唐吉一擺手示意希拉里不用說了,他明白,一定是外面的重傷者太多了,而醫生卻不夠用了,所以將傷者擡了上來,讓唐吉給他做手術。
唐吉走到了擔架前,查看了一下傷者的傷勢,那傷者是個年紀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白日男孩兒,滿頭冷汗,已經疼得昏了過去。
“沒問題吧?”希拉里走到了唐吉的身邊問道。
唐吉搖了搖頭,沒說話,將箱子搭在了擔架上,快速打開了箱子,裡面裝着滿滿的手術器具。
“他什麼血型?”唐吉一邊從密封包裝中拿出手套戴在手上,一邊擡頭看向站在擔架旁的中年男子問道,這男人正雙手捂着嘴,眼圈紅着看着擔架上的男孩,看他的狀態以及兩者的年紀,他應該是男孩的父親。
“a+”中年男人聽唐吉問話,馬上說道。
唐吉又看向身邊的希拉里,希拉里卻已經拿起了對講機,吩咐道:“送一些a+的血袋上來,秘書處大樓三樓,快。”
……
這場手術並沒有進行太長的時間,也就十分鐘左右,唐吉的手非常穩,手速很快。所以一般完成手術的時間都很短,整個手術都是在走廊內進行的。由四個壯漢擡着擔架,上面的男孩身體也不高大,所以擔架一直還算平穩,在進行手術關鍵的時候,唐吉倒是也會提醒他們別動。
十幾分鍾後,男孩被四個武裝人員擡走了,中年男人對唐吉道謝後,也跟着離開了。
不久後。一行五個人,用擔架擡着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從秘書處大樓內慢跑了出來,向着圖書館的方向慢跑去,由此可見,這個一直跟着一旁的中年男人應該是希拉里組織中的核心層,因爲男孩是他的兒子,而只有核心層家屬才能住在那裡。
秘書處大樓門口百米外的草地上。槍戰發生地的不遠處,一位年約三十歲的醫生正蹲在地上給一位腿部中彈的男子做手術,手術已經做到了最後體表縫合的部分,受傷的男人傷勢跟當初唐吉差不多,也是大腿被半自動步槍彈擊中。
在一旁,戴維與一羣全副武裝的護衛站在一起。他雙手插在西褲口袋中,身體微微弓着,低着頭看着醫生給那個傷者縫合傷口,時不時的還會扭頭向周圍看看。
“嗨,鮑爾!”忽然。戴維看到了從樓內小跑而出擡着擔架的那幾人,一隻手從口袋中抽出。對着那個方向揮了揮手,緊接着向那邊快步走去。
“等等……這邊。”四個武裝人員已經擡着擔架下了秘書處大樓門前的臺階,跟在旁邊的中年人忽然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向戴維的方向走去。
顯然,他就是鮑爾。
“他怎麼樣?”戴維帶着人很快與鮑爾幾人匯在了一起,他站在擔架旁邊,低頭看了一眼擔架上還未醒來的男孩,又擡頭看着中年人鮑爾,一臉關切的問道,說着,他又低下了頭,擡手輕輕摸了摸男孩的腦袋,還用大拇指擦了擦男孩額頭上的冷汗。
“已經沒事了,醫生說手術很成功,保證營養,多吃一些促進細胞生長的藥物,一兩個月就能康復。”鮑爾心有餘悸的說道。
“沒事就好,這些天你不用帶人出去了,我另安排人,你留在圖書館多陪陪小艾倫。”戴維低頭看了看這個叫做艾倫的男孩腰上的繃帶,站直身體看着鮑爾說道,也是露出了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
“謝謝老闆。”鮑爾感激的說道。
“不客氣,去吧。”戴維對他擺了擺手。
鮑爾幾人擡着擔架離開了,戴維一邊轉身,一邊從西裝口袋中抽住了手帕,擦着手上剛剛粘上的冷汗,微微搖着頭,嘴角勾起了很隱晦的微笑,忽然,他臉上的笑凝住了,擦手的動作也一下子停住了。
他眉頭瞬息皺了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麼,慢慢的,他擡起頭看向不遠處的草地上,以及另一側的甬道上,兩個位置,有兩個專業的外科醫生在幫兩個重傷者做手術,手術還沒有完成。
同樣重傷的男孩艾倫是被擡上了三樓,昨晚手術,又擡了下來,手術已然是做好了,這裡卻還沒完成。
戴維思考着,垂着頭臉色閃過一絲陰沉,他想到了給艾倫做手術的是誰,雖然希拉里從沒告訴過他唐吉到來的事情,剛剛帶着人上樓前也僅對他說三樓有個醫生,但希拉里對唐吉那麼照顧,戴維是肯定聽到手下們說過的,他卻沒在意過,對他來說,唐吉只是末世前公司裡的一個小職員而已,他自然不可能親自去看唐吉,再給唐吉送吃的什麼的。
他本以爲希拉里看中唐吉,是因爲唐吉曾是她的助手,用着順手而已,當然,雖然末世前他不負責公司的事務,只是股東,但他對唐吉處理事務的能力還是有所耳聞,畢竟那是他未婚妻的助手,還是個男的,他自然要簡單瞭解一下。
戴維想着想着,忽然擡頭望了一眼不遠處秘書處大樓的三樓,對身後擺了一下手,然後雙手插在西褲口袋中,噔噔噔的上了樓梯,向秘書處大樓的大門走去。
護衛們馬上跟了上去,圍在了他的周圍,初擁着他向裡面走去。
……
走廊內,擔架已經被擡走了,數量已經不足二十個得武裝人員分散在四周,警戒着。
“謝謝。”希拉里站在唐吉身邊。雙手抱着胸,太陽鏡戴在了頭頂。表情嚴肅的道了聲謝,又馬上問道:“你傷什麼能時候好?”她的眼睛瞟向了唐吉的左腿。
“十天,應該差不多。”唐吉低着頭答道,摘掉了手上沾滿血的手套,翻着將帶血的那面套在了裡面,左手拿着,右手則拎着粘上了些許血跡的小箱子。
“真希望你快點好起來。”希拉里看着唐吉勉強露出了笑容,但馬上又收斂了。
“這次死了多少人?”唐吉站在牆邊。扭身輕輕依靠在了上面,歪頭看着希拉里,他能感覺出希拉里很煩躁。
“死亡二十七人,還有十三個輕傷,以及三個重傷。”希拉里說的數字很準確,她將抱着胸的手放了下來,低頭嘆了口氣。雙手掐住了腰。
對於聯合國總部外面死了多少人,希拉里不關心,能死能活都看本事,而在這裡面,是她消耗着食物養着這些人,還提供武裝保護。這些人將來都是她正在成爲曼哈頓統治者時的擁護者,也是兵源,更是勞動力,這些人既然已經在這裡了,每死一個都是她的損失。她絕不想這種事情再發生第二次,但此時的她還沒想到更好的治理辦法。
唐吉嘴角微微扯了一下。露出了一個惋惜的表情,隨口安慰道:“一切都會好的。”說着話又直起了身子,指了一下不遠處自己的房門,道:“沒事我就回去了。”
“哎,等等!”希拉里叫住了唐吉,拉了一下唐吉手臂又放開,嘆了口氣道:“我們聊聊。”
“聊什麼?”唐吉剛邁出的腿又收了回去,將反套着的橡膠手套塞到了上衣口袋中,雙手拎着箱子,再次靠在牆上,看着希拉里問道。
“說說你的想法,你覺得怎麼做纔好。”希拉里低着頭,一隻腳在地上下意識的輕微蹭了蹭,站定,雙臂再次抱胸擡頭看着唐吉,眉頭微微皺着,這似乎是一個很正式的問題。
希拉里爲了建設這個倖存者聚集地已經被弄的心力憔悴,有些事情看起來很簡單,實際做起來,卻很難,在末世,想要成爲一個領袖式的人物並沒有她最初想象的那麼容易,她認識唐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末世前唐吉每天都在她手下工作,爲她處理一些事務,她知道唐吉這個人做起事來很嚴謹,可以用一絲不苟來形容,這樣的人已經足以讓她來徵求意見。
“你指什麼?這件事?”唐吉說着話,指了指地面上剛剛爲那個男孩做手術而滴落上的血跡。
“嗯哼。”希拉里點了點頭。
“能有什麼辦法!”唐吉擡手手指在鼻子下蹭了蹭,放下手,微微搖着頭說道:“有人的地方就是這樣,肯定會有紛爭,也許是因爲一件小事情,但吵着吵着肯定就都壓不住火氣,他們又有槍……”唐吉說道這裡頓住了。
稍稍垂頭想了想,唐吉再次擡頭看着希拉里壓低了聲音道:“除非你們能再強硬一些,將大部分武器都收繳上來,僅給他們留下小部分槍用來應變,而且就像末世前一樣,槍不準帶離住所,這樣肯定會有效果……只要你敢做……不然,就只能加強守衛了。”
聽了唐吉的話,希拉里沉默不語了好一會兒,一直雙手抱着胸,低頭看着不遠處地面上的血,她忽然擡起了頭,左手將頭頂的墨鏡拿了下來,戴在眼睛上,右手拍了拍唐吉的肩膀,嘆道:“好好休息吧,我回去想想。”
“那好,拜!”
“拜!”
兩人互相道別,擦肩而過,四周的護衛人員向着希拉里匯聚而去,一位已經到了希拉里身邊的護衛將雨傘遞給了希拉里。
唐吉提着小箱子,一瘸一拐的到了316房間前,輕輕敲敲門,說道:“是我。”同時,他又扭頭看了一眼在護衛下簇擁下向北側樓梯口走去的希拉里,心思突然變得有些複雜。
希拉里這個女人不能說是完全的好人,因爲她畢竟害死過很多人,但絕對不能以壞人這個詞來形容她,她現在在做這些事情雖然是因爲她自己有野心,但不能否認,她在拯救更多的倖存者,在整個倖存者聚集地中,有非常多的人都在心裡很感激她,覺得她是一個優秀的領導者,更有些女孩對她很崇拜,因爲希拉里也是個女人,當然,他們也都認爲她是一個好人。
雖是如此,但有些已經發生的事情是不可能改變的,比如……馬洛斯的死!
這些天,唐吉一直沒有聽到過關於威爾幾人的消息,威爾幾人也沒找過唐吉,唐吉自然也不可能看見過他們,他們就好像是消失了一樣,但唐吉知道,他們是不會放棄的,他們拖的越久,說明準備的越多,動手的時間越晚,給這裡帶來的傷害也就越大。
“吱呀!”輕微的開門聲,316房門打開了,巴頌手拉着裡面的門把手,側過了身子等唐吉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希拉里還未離開走廊,走廊的北側樓梯口卻涌上來了一羣人,正是戴維帶着護衛們上來了,唐吉進入房間的動作頓住了,扭頭望着走廊北側,希拉里、戴維兩夥人交匯在一起,兩人開始低聲說着什麼。
唐吉沒心思瞭解他們說什麼,邁步向房間內走去,他剛剛之所以停下了是因爲他想到了戴維也是威爾等人的目標之一,也沒什麼其他心思。
“嗨,唐吉,等等!”走廊遠處的戴維突然擡起手對着唐吉的方向揮了揮,大叫了一聲,緊接着低聲跟身邊的希拉里說了句什麼,隨即帶着人快步向唐吉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