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哭

每年的今天我都會去一個地方與一羣老友回合,我們會各自帶着一個禮物,去看望一個曾經一起歡笑一起憂傷的故友。

今年也同樣不例外。

我帶着精心準備的禮物在家樓下等來了18路公交,在車上上尋了個靠後的座位,就像那個時候一般。

習慣這個東西很難改,熟悉的動作,熟悉的氣味,熟悉的場景,唯獨缺了一個熟悉的你。

我喜歡在公交開動的時候向外面看,看車輛在街上行駛,看人行道里那些騎着自行車的學生們彼此歡笑、嬉戲,彼此討論自己喜歡的人和一天的見聞。

也時常會回想起我們在一起的時光。

那時候多快樂,三五成羣,彼此逗樂。

感受着微風輕拂,我習慣性的轉頭看向一旁的座位。

望着空空的座位,一種苦澀總會匯在眼中。

擡頭望向車頂,阻止眼淚的掉落。

也是,怎麼這麼久還沒有習慣,你已經不會再出現在我的世界了。

電話響起,一陣熟悉的聲音從另一頭傳出。

“你到哪了?”

我看着身邊的座位開口。

“我馬上到。”

電話那頭似乎聽到了什麼沉默了一會兒。

“嗯,你慢慢來,注意安全。”

電話被掐斷了,在此之前我聽到了一聲嘆息。

這一聲嘆息讓我有了一絲苦笑。

18路公交車,是我們之前常坐的。

可是現在,我們......

到了,我踏出公交就看見了等在路邊的三個人。

他們也看見了我,揮揮手叫我過去。

隨後我們走向了一輛麪包車,這輛車會把我們帶到我們的最終目的地。

上車後司機會問,“最近過得還好嗎。”

這是一個常規問題,每年的今天這個問題都是開場白。

我們每個人都會點了點頭,等待下一句話。

不過今年不同的是我們中有人哭了。

我看向後座的阿蓮,我們都知道爲什麼阿蓮會哭。

“哎,你們還是這樣。”司機無奈開口,“其實你們不必每年都來,他不會....”

司機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們都明白,他不會怪我們的。

車開了一個小時左右,目的地到了。

司機在我們下車後也跟着下了車。

他跟門口的大爺打了聲招呼,大爺探出頭往我們這一看,說了一句話便放我們進去了。

我在不遠處看到了。

那羣孩子又來了,哎。

是呀,已經五年了,固定的時間,固定的人數,固定的隨身物。

走進去,司機大叔在一處停下。

我們將手中的禮物放在了大叔的身邊。

今天的墓園沒什麼人,我們站在碑前看着你的照片,淚水在悄悄落下。

我們來看你了,有沒有想我們。

大叔走開了,他去車上等我們。

我們圍站在你的碑前打開了自己準備的禮物。

我們這最堅強的阿偉用低沉的聲音對着墓碑說。

“你別嫌我們煩,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們想你了。”

阿蓮又哭了,這次她還說了對不起。

“我不該催你的,如果當時我沒有心急你就不會。”

阿蓮沒有說下去,因爲她已經哭到失聲。

我蹲下身,用隨身帶着的紙巾擦拭着你的照片。

“你在那裡還好嗎,你找到你媽媽了吧,聽你爸爸說你媽媽很愛你。”

我擡頭看着太陽。

“今天太陽很好,是不是代表你過得很開心呢。”

低頭,扶起哭到無力坐到地上的阿蓮。

阿生將禮物放到一起。

“還是老四樣,不要嫌棄呀。”

我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回想那天的畫面。那是多少夢縈的開始。

那天是你的生日,我和你一同去往聚餐的飯店。

下了18路公交後你讓我去買些飲料,自己則接着阿蓮的催促電話表示先去與他們會合。

我同意了,去了附近的商店買飲料。

當時我還沒付錢,就聽見外面有人說有人被車撞了。

我當時心突然很慌,丟下東西就跑了出去。

我看見一灘血跡在路中央蔓延開,而阿偉她們則站在人羣中慌張地打電話。

阿蓮朝我喊,可我已經愣住了,透過人羣的空隙我看見了你。

你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血從你的頭上快速流動。

我跑了過去,阿蓮拉住了企圖上前的我。

阿蓮輕輕抱住我,阿偉和阿生在一邊把肇事司機拉下車。

出事的時候司機在打電話,沒有看到人行道上的你,可能是無意,司機加大了油門。

救護車來得很快,我陪你上了救護車,同時也通知了你的父親。

到了醫院,醫生把你推進搶救室。

我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不停的爲你祈禱。

警察帶着阿蓮他們三個和肇事司機來了。

你的父親也趕了過來。

他看見我就立刻拉住我的手問我你的情況。

我指了一下搶救室的門,眼睛盯着肇事司機。

我沒有說話,可是你的父親怒了。

他揪住肇事司機的衣服質問,“爲什麼不好好看車,爲什麼開車不看路,爲什麼要加速。”

警察急忙拉開了肇事司機,阿偉和阿生也拉開了叔叔。

醫生出來了,他帶來了你的死訊。

叔叔坐到了地上,阿偉和阿生也愣住了。

我強忍着悲傷扶住無力的阿蓮。

肇事司機也震驚了,“死了。”

阿蓮抱住我在我耳旁喃喃自語。

“我今天給他準備了驚喜,我要表白的,爲什麼,我爲什麼要打電話催他。是我的錯,都是因爲我他纔會着急的。”

我把阿蓮扶到椅子上,輕輕的拍她的後背。

“不是你的錯,這是個意外。”

眼淚從眼眶裡無聲的滑落,我要忍住,這裡必須要一個清醒的人。

我進了搶救室看着護士把你的臉蓋上白布。

我沒有喊其他人,只有我和你父親看着這一切。

“叔叔,節哀。”

你父親點頭簽字,轉身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

“麻煩你再陪陪他。”

我麻木的走到你的牀前,小心地翻開遮擋的白布。

“哥,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安撫他們的。你安心吧,你可以看見你媽媽了,她很愛你的。”

你從未見過你的母親,她在你出生時就離開了,只留下了一張不是很清晰的黑白照片。

現在你可以去找你母親了。

“哥,再見。”

我又把白布蓋好,取下你手上的手環,對着護士點點頭。

護士把你放到推車上,我陪你走了一路。

回來時,我把你的手環交給了你的父親。

你父親哭的跟孩子是的,他失去了你母親,現在又失去了你。

我從醫院的窗戶向下望,耳邊充斥着絕望的哭聲。

我強壓住悲傷,哥你曾經說過不喜歡我哭的。

從那天起我便總夢到那日的場景,可是我不害怕,因爲哥你在我的夢裡告訴我。

“不要哭。”

我們五人在你葬禮那天約好以後每年你生日那天我們都會去給你過生日。

回到車裡,阿蓮的哭泣停止了,只剩下無盡的沉默。

到達剛剛上車的地方,我們的心情也平復了。

各自告別,也各自約定明年的今天還會再來。

我們永遠不會忘記,永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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