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笑什麼呢你?”傅瑛就着對方放低的身體, 把下巴輕巧地擱了上去在賀慕珏肩頭。
哪知道那人還是暈乎乎地笑,還拿腦袋親暱地蹭了蹭她的頭髮。
傅瑛沒想到這平日裡看着流量挺不錯的人,竟然也有醉成這樣的一天, 多半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被自己腦海中的想法驚了一跳的傅瑛不禁搖了搖頭, 真的是自己什麼時候這麼會自我娛樂了。
醉了的賀慕珏意外的乖順, 不吵不鬧, 只是靜靜任憑傅瑛把他攬在懷裡, 只時不時嘟囔一句不知所謂的話語,總之傅瑛是沒聽清楚過的。
“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傅瑛尋思着這麼站大街上也有些不太好, 雖然此時街上行人零落,可保不準會造成什麼影響。
她拍了拍宛若大型玩偶的某人的肩膀, 對方疑惑地擡頭看她一眼, 而後又耷拉下腦袋, 一副需要被順毛的樣子。
傅瑛只得摸了摸人毛茸茸的腦袋,然後牽着往邊上走了走。
街角有棵遮天蔽日的大樹, 傅瑛牽着人走到樹後,賀慕珏不按常理出牌地撲上去就要用自己的手臂丈量樹的尺寸。
傅瑛就看着他胡鬧,可這人還不算完,發現自己沒辦法抱住整棵樹時,他向傅瑛投來了求助的目光。
那目光怎麼說呢, 反正傅瑛是受不了的。那溼漉漉像是某種小狗的眼神, 傅瑛向來無法招架。
她只得上前握住賀慕珏的手, 然後非常吃力地合抱住了那棵大樹。傅瑛簡直要哭了, 這是什麼神奇的酒後行爲呀, 這人真的是能給她很多驚喜。
大概是終於達到了目的,賀慕珏鬆開了抱着大樹的手, 轉了個圈來到了傅瑛的面前。
傅瑛就地轉了個身,整個人的重量都交給了兩人合抱粗的樹。
賀慕珏給她來了個現成的樹咚,傅瑛那顆小心臟不可自控地加速跳了起來。
雙手緊緊扣在樹幹上,整個人都緊張得忘了呼吸。
還是賀慕珏輕輕地把她的手拿了下來,然後包在了手裡,“摳樹幹嘛呀,這時候你應該抱抱我。”
傅瑛感受着臉頰上另一隻手溫柔撫摸的觸感,心裡有個小人在狂嘯,啊啊啊,這是什麼寶藏男孩啊,爲什麼他這麼可愛。
賀慕珏聽不到她的心聲,拽着人的手覆在自己腰側,然後還頗爲滿意地給自己了個肯定的眼神。
傅瑛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龐,甚至對方臉上細細的絨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就在她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的時候,賀慕珏軟噠噠地擦着她的耳際把頭擱在了她的肩膀上。
傅瑛一瞬間老臉羞了個通紅,在心裡譴責了一番自己的禽獸想法。
熱熱的呼吸噴在她光裸的脖子上,傅瑛半邊肩膀都酥麻了。可是罪魁禍首還絲毫不爲所動,“你來了可真好,真好。”
這句話順着傅瑛的左耳一路到達了心間,雖然有些無頭無尾,可是傅瑛就是明白了賀慕珏的意思。
她把放在賀慕珏腰間的手擡了起來環抱住肩頭,“是啊,能遇見你我也很高興。”
有些人沒有晚一步也沒有早一步,剛剛好在那個節點出現在你的生命裡,然後就是一生的故事。
一片樹葉順着晚風悄然飄落在相擁的二人肩頭,然後旋轉着落了地。
傅瑛才突然發覺,秋天要來了。
她擡頭看了看這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樹葉在風中簌簌發抖,不忍離去。
肩頭的人漸漸沒了聲音,只餘下一道綿長的呼吸聲。
此前不知去了哪裡的阿流突然出現在樹旁,仍是那副憨傻的模樣,“嘿嘿嘿,夫人我先送你回家,那放心,那兩個小丫頭已經平安回府了。”
兩個人合力將賀慕珏扶上馬車,傅瑛小心地讓人枕在自己膝蓋上。
阿流在外面駕駛着馬車,大概情難自禁,還哼了首傅瑛聽不太懂的歌曲。
和着馬蹄敲打在路面上的噠噠聲,倒也別走一番風趣。
回家的路還是那麼短,彷彿眨眼間便到了,傅瑛幾次回過頭去,都能看到阿流那傻小子憨厚的笑容。
像是怕傅瑛聽不到,他還大力晃了晃胳膊,“夫人快回去吧,夜裡露重,當心着涼,不然我家公子也是要擔心壞了的。”
傅瑛被這廝調侃地紅了臉,這次總算沒再回頭看了。
等待的日子總是過得很慢,傅瑛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待嫁的姑娘都同她這般,婚期越是近心裡越是焦急。
最後幾日索性店裡也不去了,再者家裡人也不允許她再去了啊。
這大婚在即,沒有還要出去拋頭露面的道理。
況且因着二人之前見那一面,蘇氏就念叨了傅瑛許久。這次她只得學了個乖,蘇氏讓如何便如何。
認錯態度良好,配合度也高,蘇氏這纔沒有再說什麼。
等到真正出嫁那日,傅瑛的心奇蹟般的平靜了下來。
大概真的是未知才叫人害怕,終於到了塵埃落定的日子,她的心平靜極了。
被傅老爹牽着走到門前的那段路,傅瑛走得極其認真,往後她便不能經常走這段路了。
頭上的紅紗搖曳生姿,時不時遮住腳下的路,耳邊隱隱綽綽地響起了蘇氏壓抑的哭聲,傅瑛的眼眶一下子就溼了。
以前經常看到那些在出嫁的女兒身後哭的父母,那時候傅瑛是沒有多少實際感觸的,如今自己體驗一回,這心情當真是複雜。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是很奇妙的東西,她打從來到這個世界,便順理成章地接受了原主父母的寵愛。
然後在相處過程中,把他們都當成了真正的親人,如今她的人生要開啓另一段旅程,可是她知道這些人始終會站在她的身後,成爲她永遠的後盾。
只記得模糊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腳,然後自己被交給了另一個人來牽,鼻間是熟悉的香味,耳邊的腳步聲堅定有力。
傅瑛揚了揚頭,讓眼淚倒流回去,今天該高興纔是。這將軍府離孃家也沒多遠,她以後有的是機會回來。
賀慕珏似乎感受到身邊人的情緒,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傅瑛的手,然後把她的手手挽在自己胳膊上。
傅瑛於是閉上了眼睛,全心全意信任對方。只根據耳邊那人溫柔地提醒行走。
出了府門,一瞬間鞭炮齊鳴,樂聲乍起,傅瑛就踩着這喜慶的鼓點上了轎子。
傅勉一路送出門來,這時伸手扶了一把,壓低聲音道喜,“哥哥就在這裡祝福妹妹與夫婿白頭偕老,恩愛不疑。”
傅瑛蓋頭下的臉笑成了一朵花,“謝謝哥哥,也祝你早日覓得佳人,給我找個嫂嫂纔好。”
迎親的隊伍緩緩的上路了,傅瑛坐在顛簸的喜轎裡,耳邊全是鑼鼓喧天,還有夾道看熱鬧的老百姓的呼喊聲。
這場親事是按照王爺的規格來舉辦的,想來是非常宏大了。
傅瑛能聽到孩子們高興的呼喊,還有大人們的高聲祝福,哪怕不去看,她也能想象人頭攢動的景象。
傅瑛想象着賀慕珏胸前佩戴着大紅花,整個人氣宇軒昂地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形象,一時樂得不行。
這是她的男人,正帶着他她走向美好的生活。從今往後,平淡也罷,雨雪風霜也好,都要和這個人一同體味。
這其實是很神奇的一種體驗,與另一個人共同分享命運,在哪個時代看來都是一場冒險。
人這一生,能夠遇到這麼一個人,真的是很神奇的。
賀慕珏看着周圍百姓熱情洋溢的臉龐,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這笑容讓不知多少圍觀少女紅了臉,隨即又碎了心。
賀慕珏謙卑地衝着兩邊人拱手道謝,像是打了勝仗歸來的將軍,身後之人便是他的榮光。
“哎喲,這王爺可真氣派,瞧瞧人家這陣仗,怕是有些人心裡都後悔死了吧。”
“就是就是,你別說啊,這傅家不愧是家底殷實,你瞧見那嫁妝沒嘖嘖嘖,真是大方得很。”
“可不是,這一對兒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還有皇帝賜婚,真真是羨煞旁人啊!我等平民百姓就看個熱鬧就行。”
“要說這安平王可真是好運氣啊,不僅當了這唯一的異姓王爺,還能娶得如此嬌妻,可謂是人生贏家啊。”
以賀慕珏耳聰目明的程度,這些話自然是一字不落地飄到了他的耳朵裡,可是他纔不會在意那麼多。
他並不否認自己的確很幸運,生來便在這樣的家庭,而且能夠遇上傅瑛,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生命的饋贈。
不過他也並不以此爲恥,能有這樣的家世背景那不是他能決定的,可是他賀慕珏也不是坐享其成的人,對於傅瑛,他喜歡了,於是便去追求。
世間之事不過如此。
傅瑛關於婚禮地記憶就是她全程木木地跟着賀慕珏跨過火盆,跪拜父母然後耳邊響起禮成的唱詞。
接着沿着長廊被送入洞房,賀慕珏去應酬前廳的賓客前還不忘叮囑下人幫她拿些吃食過來。
傅瑛從來不知道成親是這麼累的一件事情,頭上的各種首飾弄得她脖子都酸了。
總算到了屋裡,她迫不及待地摘了那鳳冠霞帔,轉頭朝黃銅鏡裡一瞧,果然額頭上紅彤彤一片被壓出的印子。
春棠夏柳兩個小丫頭被帶着當陪嫁丫頭跟了過來,此時身邊只剩個夏柳,春棠去跟廚房要吃的去了。
傅瑛估摸着要是春棠那傢伙看到她這樣做,定然又免不了一頓嘮叨。
想到這裡,她沒忍住衝着給她敲着小腿的夏柳吐了吐舌頭。
“還是你好啊夏柳,你說春棠怎麼小小年紀就這麼嚴肅呢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