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濤流水倒灌於天,日暮西垂,烏奇淵經過一天的消耗,已經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
逆天而上的水流開始裹挾着泥沙,慢慢變得渾濁起來。
漸漸的,楊昭能看見水流裡夾雜着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石頭有瓦片,有枯草,有的反射着金屬的光澤,。
“那些都是什麼東西?”
“有些是上次大戰遺留在底下的兵器,有的是水裡的異獸死亡之後留下的寶貝,靈植之類的也有些但不多,反正東西挺雜的。”
青木真人將自己紮根於地上,伸出兩縷長長的枝條開始結網。
“有喜歡的一定要早點說,晚了就被別人搶去了。”
說話之間,岸邊圍着的人就有人等不及開始出手撈東西了,有準備的會拿專門的繩索類法器,沒準備的直接控水。
但這些東西沒那麼好撈。
那些泥水也不知是什麼緣故,似乎帶着千鈞的力道,很多人撈到最後都成了和水裡的東西拔河較力。
岸邊隨處能看見修爲淺力道小的人臉紅脖子粗,一看就知道這力氣沒少使。
有的東西質地比較軟,拽的人沒經驗,那東西就會在兩股力量較量之時碎裂開來。
可是撈上去的東西也不確定,都是好的。
楊昭就看見好幾個撈上來看了看,又扔了回去。
“他們爲什麼還扔回水流裡?”
畢竟東西不好,總會有人扔到岸上,可是她卻沒看見一個人有此舉動。
“衙門規定,每個人只能在烏奇淵帶出一件東西,多了不行。”
青木真人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
“順淵城衙門另一項規定就是不合心的要扔到裡面。烏奇淵能養靈,這些東西扔裡面過個幾年幾十年就可能是寶貝了,比如在幾百年前修建順淵城大陣的殘餘料,都讓朝廷做主扔到了烏奇淵。”
“爲什麼?”
在楊昭看來,佈置大陣剩下的東西估計都能回收利用,全扔到烏奇淵可就太浪費了。
難道修真界的朝廷這麼財大氣粗的嗎?
“免稅可以吸引商人和平民百姓,這些東西可以吸引修真者,修真者爲了寶貝來個一回兩回的,總有那麼一部分想要定居在這裡。”
青木真人的樹網已經編織好了。
“烏奇淵裡不但有那些冤死百姓的怨念,還可能有神靈之血,兩方作用之下,這水裡面不管是植物還是動物,都不能生出靈智,但繁衍的速度比別的地方可快太多了。”
“可烏奇淵面積並不大,容不下那麼多東西,所以它們每年秋夏兩季都會上岸找麻煩。”
“朝廷這麼做,就是爲了增加順淵城修真者的數量,萬一順淵城的府軍吃力的時候,還可以緊急映照城裡的修真者。”
原來如此,楊昭恍然大悟,那這麼算起來烏奇淵裡的東西,實際上是給修真者的工錢。
“既然長的這麼快,那在湖水裡大面積的種植靈植,豈不是比別處提早豐收?”
“我看你也沒種過地,你個小姑娘家家的,怎麼會想這東西?”
青木這人奇怪的看着楊昭。
“一開始也有人和你想的一樣,但到最後都放棄了,因爲水裡的異獸多,請人多了不划算,請人少了靈植都會被糟蹋了”
說着,他指了指頭頂上的府君飛舟。
“你別淨顧着問東問西的,趕緊看看有沒有想要的,等會兒東西都到天上,那些府軍就不讓咱們撈了。”
楊昭擡頭看了一眼,滿足了好奇心,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水流裡。
此時的水裡的泥沙更多了。
一件件東西飛快的在眼中劃過,它們千奇百怪的,很多都裹着厚厚的泥土,像個泥塊石頭一樣,她分不清裡面東西的好壞。
她向前走了兩步,低着頭向下看,觀察了會兒,裡面的東西很多,以楊昭的眼裡根本分不出好賴東西。
但她挑的十分認真,小的嫌小,大的嫌大,沒泥土的就琢磨是不是新放的,泥土多的就會想是不是裡面的東西小。
楊昭終於體會了一把開盲盒的樂趣。
挑了半天,她發現下面被水流帶上來一個彎曲的長條形狀的東西,看着有點像木頭,個頭有一人多高,屬於水流裡比較大個的了。
木頭沉在水裡不腐爛,估摸着就是個好東西,而且個頭還那麼大,怎麼想也不吃虧。
楊昭趕緊雙手掐決,招來一個水球打到那東西附近的渾濁的水裡。
“青木前輩,我就要那個最長的。”
她話音一落,那東西已經越過了她的腦袋向天空衝去。
“好嘞!”
青木真人眼疾手快,樹枝結成的網迅速伸長,向上一罩,“噗”的一下撞進渾濁的水裡。
看上這東西的不止楊昭一個,還有幾個人也看上了,畢竟個頭這麼大的東西比較少。
他們各御使着法器闖入渾濁的水中,想要搶先一步把這東西給撈住。
畢竟岸邊人羣不成文的規矩,若是有人先碰到了,別人就不會再搶了,而是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他們不用跟楊昭似的轉告青木真人,所以他們出手就比青木真人快了一點。
但哪怕他們出手快上一步,也讓青木真人後發先至,那網子提前將那長條的東西攏到了裡面。
有的見到這種情況,識趣的把自己的法器調整個方向。
而有的法器剎不住車,一頭撞到樹網上,被數網一下子給反彈了出去。
法器不受控制的在水裡滴溜溜打了個轉,被水流衝出老高才被主人給壓了下來。
面對這種情況,青木真人也不惱,他雙臂一較力,拖着那長條東西慢悠悠的向外拔。
和其他人吭吭嗤嗤相比,青木真人就顯得不緊不慢,一股子悠閒勁。
沒一會兒,這東西就被他拖出了水流,拽到了岸上。
樹網一散,這東西噹啷啷掉到了地上,青木真人不由得讚了一聲。
“這東西可挺重的,有股子分量。”
楊昭一振手腕,蛟龍槍出現在手中,她用槍頭挑了一下地上的東西,沒挑動。
又用槍尖扎了扎,確定不是個活物,這才蹲得下細看。
她主要怕這東西是蛇或者鰻魚之類的的活物。
現在這東西外面裹着一層厚厚的泥漿,楊昭用槍尖颳了刮泥土,露出一條棕金色。
就在這時,一個大娘抱着個大籃子湊了過來,雙眼笑眯眯的揭開籃子上的布。
“這位小姐,你要不要刷子?我這軟毛的硬毛的都有,還有鐵刷子,保管幹淨。”
楊昭眨了眨眼睛,就看見一整籃子各式各樣的刷子。
這些刷子打眼一看就知道做工很粗糙。
但確實如大娘所說樣式很多,軟毛硬毛都有。
楊昭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大長條。
“大娘,我第一次來,您看起來有經驗,能推薦一下用什麼刷子嗎?”
大娘臉上的笑容生動了起來。
“那你讓我摸一下。”
楊昭爽快的答應了,這大娘也不嫌髒,用手摸了摸,然後還用指甲摳了摳,隨後用籃子裡的一塊溼手巾擦了一下手指上的泥。
“外面的泥包的挺厚,但裡面看上去也挺硬的,不是什麼容易壞的東西,鐵刷子硬毛刷兩種就夠用,當然你要是謹慎一些,買硬毛刷和軟毛刷也行,就是啊費點時間。”
楊昭花了三十多銅錢買了鐵刷子和硬毛刷,大娘起身要走的時候,又被青木真人攔下,讓楊昭掏錢又買了一把軟毛刷子。
“就幾文錢的事兒,萬一用到了,你再去買多麻煩呀。”
楊昭覺得這話有道理,又掏錢買了把軟毛刷。
這大娘臨走的時候囑咐她下手要輕一點。
“我聽說呀,有的東西的花紋壞了就破了靈性,這力氣呀可要收着用,可不能和剛纔一樣,用那槍尖去刮。”
楊昭點頭,辭別大娘,她招來小水球洗了洗蛟龍槍的槍尖,把它扣在自己的手腕上。
隨後她拿着鐵刷子蹲下去就開始刷。
這長條上掛着的不止泥漿,還有水藻之類的東西,摸起來滑溜溜粘糊糊的,水球一衝,泥漿裡還能看見點點綠色。
吭吭嗤嗤的忙活半天,地上積一小片泥坑時,它才露出自己的真面貌。
這長條整體呈現棕金色,敲上去有金石之聲。
青木真人左看右看,又上手摸了摸。
“這東西好像是瘴木,但看上去顏色又不大像,不過在水裡泡了這麼長時間,樣子有些變動,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東西就是瘴木!”
一個粗曠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楊昭擡頭一看,發現那裡站着一位兩米多高的漢子。
他雖然個子很高,但卻瘦的離奇,面目虛白,頭髮稀少,一副病殃殃的模樣。
隔着衣服楊昭甚至能看見他胳膊上的骨節。
他走過來衝着青木真人施禮。
“在下張褚,上瀛府人,此次冒昧開口是想詢問一下,您這塊瘴木有用嗎?能不能賣給我,我可以按市價再提上三成收取。”
這人雖然瘦骨伶仃,卻長了一雙好看的眼睛。
“這你可問錯人了,雖然東西是我撈的,但它不是我的,我只是幫忙,怎麼處置要看她的意思。”
青木真人伸手一指楊昭。
張褚低下頭看着蹲在地上的她。
楊昭仰面朝天的看着他,只覺得那人的頭離自己有些遙遠,爲了平衡一下海拔,她趕緊從地上站起
可誰知哪怕站起來,楊昭看他還是要仰着臉,只是脖子彎曲的角度小了點。
“這位小姐,剛纔是在下唐突了,不知你有沒有心思把這瘴木賣給我。”
這人看上去彬彬有禮,可沒來由的讓楊昭很不舒服。
“可能讓你失望了,我第一次來順淵城,第一次從烏奇淵裡撈東西,這東西有紀念意義,我想留下來不想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