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道叫啥

又不知道叫啥

才走進教室就被人圍住了,幾個同學七嘴八舌的問。“聽說你昨天去參加體操比賽了?”“聽說你贏得很——呃,勁爆啊。”“我看到新聞了,爲什麼會有那種東西鑽出來?”“那三個是外星人嗎?”“歐陽你當時和他們站得那麼近,怕不怕?”“他們……”

我一面隨隨便便敷衍的回答,一面扒開他們走向我自己的座位,御村的聲音輕輕的插進來。“我聽說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我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擡手摸上自己的手臂。早上起來的時候完全沒有覺得有什麼異常,他不提我都要忘記我的手受過傷的。大概,又是阿天治好了吧。

“傷得厲害嗎?”他見我沒說話,追問了一句。

“沒什麼。”我走到自己座位旁,放了書包,捲起袖子給他看,“颳了一下而已,已經好了。”

他沒說話,倒是前面的南野回頭瞟了一眼。

待衆人散了,南野咳了聲,輕輕道:“其實養妖怪這種事情,始終是不太好。你還是——”

“妖怪?什麼妖怪?”

路過的園子突然插了句,我們兩個都嚇了一跳,怔怔的看向她。

她做出很神秘的樣子,“難道你們也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妖怪的事啊。”園子壓低了聲音,“聽說好多人看見了呢,一個金髮的女人,帶着只怪物,逢人就問,你認識‘TAKI’嗎?”

“TAKI?”我楞了一下。是廉麟他們來接高裡了嗎?

“是啊,不知道是太奇還是泰其之類的,總之是那個發音啦,聽說不知道的就會被那怪物咬呢。很可怕吧?”

你分明是很興奮的樣子。這句話沒說出來,我白了她一眼,打了個哈哈。說實話,其實我也蠻興奮的。有人要來接高裡了,就證明我有機會跟着去那邊的。華麗麗的尚隆主上啊利廣殿下啊更夜小帥哥啊……

旁邊有人重重的咳了聲,我斜眼瞟過去。達也遞過手帕來,“口水擦一擦。”

我怔了一下,然後哼了聲,打開他的手,順便在自己嘴角一抹。哪有什麼口水,這傢伙居然晃點我。我瞪了他一眼,他粉燦爛的偏過臉去笑。

大概我剛剛的確有點失態就是了,還好園子好像並沒有在意,又跑去找小蘭說那個“妖怪”的傳聞了。我輕輕踢了同桌一腳,“喂,還笑。”

他回過眼來,“笑也不行麼?”

“昨天后來的比賽怎麼樣了?”

“贏了啊,毛利的空手道也很厲害啊。”

“小南呢?沒受傷吧?”

“三局兩勝,她沒有上場。”

“咦?”我楞了一下,然後笑了笑,“也好啦,反正小南也不適合打架。”

達也應了聲,靜了一下,剛想說什麼的時候,上課鈴響了,他也就把嘴裡的話嚥了下去。

老師走進教室,一開始就發了一堆題下來,說爲了明天開始的考試,集中講解一下。我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試題,長嘆了一口氣。

明天就是考試了,我還什麼也不知道呀。

被老師們填鴨似的突擊複習弄得頭暈腦漲,好不容易撐到放學拎着包想走,在教室門口被人堵住了。

三四個女生,沒什麼明顯特徵,一看就是普通少女漫畫裡那種連名字也沒有的女配角。我把書包甩在肩上,斜眼看着她們,心想應該也差不多有這種人物出現了。按少女漫畫發展的規律,我跟帥哥們走得那麼近,一早應該有女配角跳出來對我大吼大叫了。

果然其中一個盯着我惡狠狠的說,“你是歐陽桀?”

“啊,我是。”我懶懶的應了聲,“有何貴幹?”

“聽說你最近和零走得很近?”

我楞住,爲達也爲御村爲西門爲南野也就算了,這些傢伙來找我居然是爲了零?這也太奇怪了吧?我對他分明一點企圖都沒有。

那個女生見我不說話,繼續道:“你知不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

綺羅之前的那些,只怕也算不上吧?我嘆了口氣,“我又沒想跟他這樣那樣,他有沒有女朋友關我什麼事?”

“你——”那女生揚起手來,像是要打架的樣子,但是她的同伴拖了拖她,她停下動作,回過頭。高見澤正從那邊走過來,跟我打了個招呼,“歐陽,比賽的事完了,今天要記得去社團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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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隨口應了聲,明天就考試了,我書還沒看幾頁,還要叫我去畫畫。遲早哪天累死。

那個女生等高見澤走過去,挑釁的看着我,“有種的跟我來。”

我歐陽桀這輩子怕的東西不少,但是從來沒怕過打架。把書包放回課桌就跟去了。

一路走到學校裡一個很偏僻的角落,才發現原來這裡還等着四五個女生,看到我來一個個很義憤填膺的樣子。我活動了一下手指,“嘖,原來還有埋伏呀。你們想怎麼樣?一個一個來還是集體上?”

於是如同慣有的橋段,一干女生叫着“一早看你不順眼了。”“四處勾引男生的壞女人。”諸如此類的話,向我撲過來。

收拾她們沒用兩分鐘。

我甩甩手,轉身往社團教室那邊走去。沒走多遠就看到有棵樹後面好像站着一個人,於是停下來,說:“看到你了,出來吧。”

樹後的人走出來,是御村,依然帶着他慣有的那種淡淡的笑容,“喲,歐陽。”

“啊,帥哥,你在這裡做什麼?”

“看打架呀。”他鼓鼓掌,“很精彩。”

我瞟了一眼那邊或坐或趴或躺的女生,哼了一聲,“我一個人跟她們這麼多人打架,你居然只躲在旁邊看着說風涼話?”

他牽起我的手,裝模做樣的揉了揉,“因爲看起來你根本不需要別人插手嘛。何況,本來就是你自找的呀。誰讓你到處招惹人?犯了衆怒不是?”

我白了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就走,“嗯,沒錯,大概你也是原因之一吧,以後要保持點距離才行。”

“等一下。”他一把拖住我,嘆了口氣,“別生氣嘛,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麼你的意思是?”

他微微低下頭來,呼吸拂過我的耳釁,聲音輕輕的,“我只是有點吃醋而已。”然後他手一收就抱住我,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脣已湊了過來。

“喂。”我偏過頭,推開他一點,“搞什麼啊,一聲不吭的突然就——”

“意思是先打過招呼就可以了麼?”他笑了聲,“那麼,我要親你嘍。”然後他便再度低下頭來,親吻我。

“當然也不——唔……”這句話因爲他的脣舌而被打斷,變成意義不明的聲音。我不排斥和御村這樣的美少年親吻,但是卻很不喜歡這種時候自己的意思被無視。當下踩了他一腳,再用力一推,御村被我推得踉蹌着退出好幾步才站穩,皺了眉看向我。

我翻了個白眼,揮揮手,“沒氣氛沒心情沒時間,我趕着去社團教室,拜拜。”然後也不管他是什麼表情,轉身走開。

沒走幾步就看到前面的樹蔭下面支着一個畫架,畫板架得挺高,只能看到後面畫畫的人有一頭烏黑的發,下面是黑色長褲,看不見臉和上身。

我停了一下,一面想會不會是高裡,一面轉過去看。

果然是那隻乖巧安靜的黑麒,他大概被腳步聲驚動,擡頭看我一眼,刷的就紅了臉,只盯着面前的畫布,聲音低低的。“學姐。”

“咦,很不想看到我麼?”我走過去,看着他正在畫的畫,是一隻紅色的有一點像狗卻比狗看來要兇得多的傢伙。

“不,不是的。”高裡分辯着,又往畫上加了一筆,但是可能是慌張的原因,那一筆落的位置並不合適,而且顏色也太過刺目了,於是他又忙忙的低頭去重新調色。

我又不是他正在畫的饕餮,沒必要這麼緊張吧?我皺了眉,目光越過畫板往遠處看去。卻看到御村還站在剛剛的位置發呆,託着下巴也不知在想什麼。

原來……我笑起來,湊近高裡,輕輕道:“你看到了,對不對?”

“我——”他幾乎連手裡的調色板都打翻,紅着臉,半天才訥訥道,“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我只是……一直在這裡畫畫……”

我笑,“沒關係,我並不介意。”

高裡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抿了抿脣,沒說什麼,繼續畫畫。

在這裡碰上高裡,不知爲什麼,反而不想去社團教室。我靠着旁邊的樹坐下來,懶懶的跟他搭話,“說起來,你也不是在作景物寫生,爲什麼特意把畫架搬來這麼偏的地方?”

男生的背僵了一下,很久也沒有開頭,只默默的往畫布上塗顏色。我幾乎要放棄等待那個答案時,他才輕輕道:“因爲我在教室裡的話,大家都不能安心畫畫。”

我怔了一下。他輕輕接着道:“昨天,又有人出了意外。”

“高裡……”

“大家都說是因爲他罵了我的原因。每個人都躲着我,我想,如果可以的話,或者我消失會比較好——”

“高裡。”我打斷他,站起來伸手摟住他,“那不是你的錯。”

“可是……”少年的身體微微的點顫抖,他沒有掙開我的手,也沒有回頭,只輕輕道,“那些人……那些人之前明明還是活生生的……不管是不是我的錯,總之是和我接觸過纔會有那種事情。我很怕……前幾天,一直沒見過學姐到社團教室來,我去學姐教室看過,也沒看到你……我很擔心,又不敢問人……我以爲學姐也……”

呃,差一點吧。我抱緊他,笑了笑,“你放心,我纔不會那麼容易死。”

他像是平靜了一點,聲音卻愈低了,“剛剛看到你和幾個女生走過去,我本來很開心的,想跟你打個招呼,但是……結果……”

但是看到我跟她們打架,然後又和個男生親熱,結果就不敢出來了。

我對於他省略的部分做了以上補充。稍有點尷尬的笑了笑,看來我在泰臺甫心目中已經完全沒有形象可言了,正想要不要挽回一下的時候,手機響起來。

我鬆開高裡,掏出手機來看,是阿驁,於是連忙按下接聽鍵。

“喂?”

“姐,你下課了嗎?”那邊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低落,“什麼時候回來?”

“耶?怎麼了?”

“唔,也沒什麼,只問問。”

似乎不太對,沒什麼事他會特意打電話來問我什麼時候回去?阿驁不會今天就要走吧?這樣想着,我連忙跟他說,“你現在在家嗎?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

他那邊應了聲,我掛了電話,跟高裡揮了揮手就要走,才走出一步,突然又想起園子說的那個“妖怪”的事情,回頭來叮囑,“如果有人來接你去那邊,一定要告訴我哦。”

高裡雖然一頭霧水的樣子,卻仍然答應了。

於是我再次揮了揮手,去教室拿了書包就回家去了。

阿驁果然不像是沒有事的樣子。

我回去的時候客廳沒見到他,於是跑去樓上找,他房門沒關,他坐在牀邊,膝上放着他的小提琴,不知在想什麼。

我輕輕在門上敲了一下。他擡頭看我一眼,起來將琴收進琴盒裡。“回來啦。”

“嗯,你怎麼了?”

“我不跟三神先生一起去了——”

“嚇?”我忍不住打斷他,“怎麼了?三神那邊變卦了?還是老媽不準?”

“不是。只是學校那邊不批我假。”

“什麼嘛。”我皺了眉,“這是好事嘛,爲什麼不批?”

“說高三了功課要緊,其實是下星期學園祭,據說有重要人物要來,所以想我在學校表演。”

“那怎麼辦?三神那邊,可是世界巡迴演出啊,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沒關係。”阿驁放好了琴,反過來寬慰我,輕輕笑了笑,“只要我不放棄練琴,機會以後總會有的。”

不知道爲什麼,看他這樣子笑,覺得很難受,於是嘆了口氣。“你其實還是很想去的吧?”

阿驁不說話。

“蹺課去吧。”

他怔了一下,“什麼?”

“老媽不是經常說,做你最想做的事情就好嘛。如果就因爲這種原因而放棄,會很不甘心吧?”

他皺了眉,嘆了口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哪有煽動弟弟逃學的姐姐?”

“是啊是啊,”我笑,“我嫉妒你學習比我好,所以要帶壞你呀。”

他也笑起來,“蹺課一個月,會被開除的。”

“那麼,我代你去學校吧。”

阿驁又怔了一下,然後臉色就沉下來,“不準。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

我有一點茫然的眨眨眼,我貌似答應過他很多事情,有沒有做到就很難說了,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一件?

阿驁頭上有很具象化的青筋,“你冒充我惹的麻煩還不夠麼?”

原來他說的是這個啊。我“嘿嘿”笑了聲,“難道珊璞還有糾纏你?”

“那倒沒有,只是——”他瞪着我,“反正你不能再變男生。”

本來倒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但是他這麼一瞪我反而覺得,這樣也很好玩呀。我可以去阿驁學校玩啊。估計我表情變化得太明顯,阿驁也意識到了,一頭黑線的叫了聲,“歐陽桀!”

“有。”我笑眯眯的應了聲,“阿驁你只管放心的去吧,學校這邊我會幫你處理的。”

他咬牙切齒,“怎麼可能放心啊。”

“我又不會殺人放火。”

“就是說殺人放火之外的事情全都會做吧?”

“哪有那麼嚴重?”

“總之就是不準。”

我靜了一下,垂下眼來,輕輕的嘆了口氣。阿驁也跟着靜下來,我垂着眼,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是可以想像一定還是把臉板得跟棺材一樣就是了。

我又嘆了口氣,輕輕喚了聲:“阿驁。”

他沒好氣的答,“幹嘛?”

“我在你心裡,真的是那種只會破壞的人麼?”壓低了聲音輕輕說完這句話,我擡起頭,輕輕咬着自己的下脣,微微蹙着眉,以一種輕微仰視的角度看向他。嗯,很好,這樣看起來應該會很悲傷很委屈吧。

他怔了一下,微微別開眼去,“呃,大部分時候,你的確是不幹好事啊。”

“可是,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啊。我不管怎麼樣,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不管怎麼樣,都希望你能做你最喜歡做的事情。”我拉過他的手,柔聲道,“只要是爲了你,我什麼事都可以去做。”

嗯,自從阿天來了之後,我還真是什麼肉麻話都敢講了啊。

阿驁看我一眼,有一點臉紅,刷的又將頭扭開,一面想將自己的手拉出來,我當然不能放。一面握緊了他的手,一面嘆一口氣,“但是阿驁你居然這樣誤解我,真是太叫人傷心了。”

阿驁靜了很久,居然也嘆了口氣,“好吧,我再打電話給三神先生跟他說我會去好了。”

耶!我暗地裡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手還沒放下來,便聽到阿驁輕輕道:“雖然你又暴力又花心,雖然知道你不會幹什麼好事,雖然知道你只會給我惹麻煩,雖然知道你只是在騙我,我也希望你可以開開心心的做你最喜歡做的事情。”

我整個人僵住。

那一刻,我的動作,思維,甚至連呼吸都像被定了格。

阿驁輕輕拍拍我的手,拉我到書桌邊,“來吧,我明天一早就走,時間不多了。”

我像木偶一般被他拉過去,按在椅上坐下,直到他拿出相冊來擺在我面前,才反應過來。驚跳起來,“阿驁。我沒想過要你這樣——”

“本來也是我自己想出去遊歷一番的。我不在的時候,辛苦你了。”他也不看我,一面說着,一面翻開相冊,“在明天早上之前,你最好要記得,我的老師同學長什麼樣,我的教室在哪裡,我的座位,我的置物箱——”

“阿驁!”我打斷他,但喉嚨裡卻像有什麼東西哽在那裡,叫了他的名字之後,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轉過頭來,一雙眼有如夜色,黑得深不見底,嘴角有淡淡的笑容,“怎麼了?”

鼻子有些酸意,連眼睛都有點澀澀的。我有一種錯覺,就好像再這樣看着他,就會忍不住在他面前流淚一樣,於是推開椅子就跑了出去,徑直進了自己房間,關上門。

靠在門上,胸口像是有什麼東西壓着,重得喘不過氣來。

阿驁沒追來,連阿天也沒有出現。

我沿着門緩緩滑下去,坐在地上,重重的嘆了口氣。

我剛剛,到底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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