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縱身一躍

阿籬眼角的鳳尾花全部開滿,黑色的眼珠變成了純紅色,白色的眼白全部變黑。她已然成了妖,由悲情和憤怒撐滿着全身。

阿籬看着金樽一步一步靠近,那麼長的時間未見,從不敢在記憶裡觸碰的人。如今這麼近的距離相看,竟找不到任何一絲的熟悉。金樽身上再無一點金樽,全然一個她不熟識的帝王。

阿籬不明白,她和金樽緣何就走到了今天這樣可怕的境地。她們曾經的相知相守,反天地也要在一起的真心和勇氣都去哪兒了?是被時間慾望偷走了還是被權力地位抹去了。緣何她就成了他要用火祭誅殺的人,而她要必須用妖身才能與之相對。這還真是諷刺,是她阿籬這一世傷人的報應吧。

“你想····我死?”阿籬和金樽的距離貼到最近,眼睛對着眼睛想把對方看懂,卻終是什麼也沒看到。阿籬低聲質問,悲痛全在胸口。金樽只是望着,望着,竟無語來回。

阿籬又側臉問百姓,“你們也想我死?”突然又憤怒轉身對着後宮大臣,厲聲吼問。“你們一個個都想讓我死,是不是?”阿籬奪過侍衛手中的火把,然後扔向那堆摞起的柴火,火堆咚一下全着了。火光亮的耀人,透着詭異恐怖像是要吞噬所有。

衆人全部後退,無人敢應。雖然端畫屏一直在用力使眼色給那些將領,示意他們上前與阿籬拼死一搏。可惜卻沒有人在此時站出,拿勇氣與阿籬和她身後的東西對抗。

“爲什麼?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傷了你們其中的誰?你們要用這般冤仇誅我殺我。說我是妖,那你們如今這樣殘忍相逼又與妖何異?”

阿籬徹底怒了,一直隱忍卑下不過是有所愛有所牽掛,想求得人間的一點暖與情。她步步退讓卻越失越多,到現在她有什麼?還剩什麼?在意的全不在,她還有何可懼?

空中的盤旋物又壓低了一層,大有俯衝下來之勢。地上的蛇和動物,吐信的吐信,吼叫的吼叫,前進着個個都是進攻的狀態。阿籬這是要宣泄怨仇,毀滅一切嗎?臺下的百姓慌亂着要逃,臺上的達官貴人則尖叫着頻頻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夠了,阿籬,停下吧!”金樽在阿籬身後喊道,“別傷人,別用你的妖性去傷人。”

阿籬停下動作轉過身子再對金樽,“妖性?可我本來就是妖啊!怎麼?害怕了?”阿籬內心的悲和苦卻用笑呈現了,她的笑有多悽慘只有自己知道。“你不就是懼於我身上的預言和所帶的這些可怕妖力嗎?你怕會危及你的江山帝位,所以你才故意一點點埋葬你我情感與我相斷不是嗎?你可是早就想殺我只是念及舊情才留我至今?是不是隻有我死你才心安?“

“是,你是禍國的妖女,這個預言只有你死纔可消。”端畫屏猛的走出來,站在阿籬面前指着阿籬怒罵。“也只有你死民心纔可安,帝位纔可固,山河家國方無恙,所以你該死。”

“那你呢?你就配永遠高高在上活着嗎?”阿籬對着端畫屏舉劍,憤怒想讓她刺過去。可是劍身才對準端畫屏,也只是對準。阿籬身後竟捱了一劍,一隻長劍從背後肩胛骨的位置刺過來。

阿籬緩緩回頭,肉體疼痛的感覺還沒來得及傳入大腦,切心之傷已將所有都淹沒。執劍給她這一刀之人是金樽,這個她曾融進血液裡的男人,如今竟要親手了結她的性命。萬箭穿心,心之所亡。

“你是真的要殺我。”阿籬中劍,血蔓延着滲出,然後匯聚順着下落。阿籬咬牙折斷身中之劍丟棄於地,她將自己手裡的那把劍轉過來直指金樽。“情斷心亡,那我何必又留你。”

左雲雲衝出來,護在金樽前面,與阿籬之劍相對。“你要殺就殺我,別殺他。”

阿籬一笑,苦楚之至。“好,我成全你們。”再次舉劍。

左川出,拿劍躍然而上,直接刺向阿籬的心臟。“妖女,歹毒害人,你死皆安。”

位置精準,正中,血瞬間涌出。阿籬手裡的劍落地,人也跟着倒下。眼睛的顏色換回了正常,鳳尾花也都全部消失不見了,可頭髮卻依然是白色,雪至的白色。她順着所中之劍向左川看去,沒有知覺,疼不出來。

“阿籬····”南宮宏痛苦吼叫,要衝過來,卻被先前的侍衛攔着拉下。金樽是徹底傻住,他對這一切反應不來。

阿籬在地上硬撐坐着掙扎,她低着頭用手摸了摸胸口,看着手上的那些血跡,她忽然笑了。笑的很淒涼,“看來,我是真的該死。”

她擡眼看金樽,極爲平和。緩緩從衣服裡拿出東西,攤開手來是五枚銅錢。那是從前金樽送於她的銅錢,說是願望之錢,可以滿足她的一切願望。當時阿籬不屑,金樽以爲她早丟了,哪知她竟珍藏到現在。一直不肯用,惜的等了又等,結果卻要用在此刻。

“你說這是願望之錢,那此刻我許下願望,你若從前真就全部兌現了它。”阿籬手緩緩傾斜,那五枚銅錢就順着一個一個落下。“此生不見,不見,不見,不見,不見。”聲音由低到高突然發力。

所有人不及轉眼,阿籬用盡全力起身,未曾回頭,終身一躍躍入那熊熊烈火中。這世間已無她所戀,所牽所掛皆是虛妄,抹去也只是一瞬間。

阿籬消散了,於火中,化爲灰燼,不留片刻。天上的鳥亂叫着散開飛走,地上的東西也都騷動着退去。像是烏雨後的天晴,春意回人間,喜色和暖染在那些願望實現的人臉上。該鬆氣的鬆氣,該洋溢的洋溢。

南宮宏絕望喊叫掙扎,匍匐着要向前。金樽卻如木刻一般塑在那裡,一動不動,沒有神色表情,似是被摘去了魂魄。

許久許久,侍衛恢復職能,押着南宮宏到金樽面前問處置。“皇上,此人·····”

“放了···”金樽全身就只有這微出的聲音證明他還活着。

“皇上,他這可是叛亂,要誅殺的。”將領上前提醒。

“放了吧”

金樽空了一般飄着向前邁步,似是中了邪,整個世界好像都已不在他這裡。

南宮宏在金樽身後,苦笑,傷心欲絕後的荒蕪。“她已亡,還留我何用?”轉身也跳入了那血色的火焰,和阿籬吞沒在一處。心上所念之人離散,他能做的就是消失在一處,讓能唸的東西都亡在一起。

金樽沒有停步,繼續向前,無意識的遊離。瑢依在南宮宏跳入火中後崩潰跪地,絕望嘶啞怒罵。“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她是妖你也要用死追隨。我到底於她差在了哪裡?我爲你做了那麼多,你卻連一眼注視都不肯贈於我。南宮宏我恨你,恨你,恨你······。”

左川上前拉金樽,怕他誤中什麼妖邪。一個珠子從金樽身上滾落,黑色的晶體包裹着紅色的月牙,是黑月珠。左川疑惑的撿起來,手上的血隨之沾到了黑月珠上面。他拿起剛要看,黑月珠在他手裡瞬間炸裂,然後化成無數的小碎片雨狀散去落地。他大張着嘴,種種被抹去的過往水一樣涌入他的眼睛中,他頓時癱倒,嘴裡啊啊着失了聲。

金樽一個人走在宮道上,走,走,向前走。不知何爲支撐,腦中全是混沌,身體以外的東西全暫停了。突然,他胸中起了一股脹痛,身體猛的前傾,嘴中吐出一股血,然後他倒於地上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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