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慎三自然是一番謙虛,熱鬧了一陣子之後,大家都在路邊聽林董事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分開了。鄭焰紅作爲分公司領導的代表跟隨高經理去桐縣參加奠基儀式,而黎、郝二人則陪同林董事回雲都調研,這樣就兵分兩路各自上了高速各奔東西了。
高明亮之所以殺雞用牛刀般的親自來雲都參加這麼一個小小的扶持項目,自然也是有着他的打算的,他這個打算非但遠遠超出了項目本身的意義,更加是有着非常深遠的意圖的,可是此刻暫且先不拆穿免得沒意思,大家慢慢琢磨吧。
鄭焰紅跟林董事握手的時候,心裡的感覺跟趙慎三是一樣的,她還想着不計前嫌的想跟人好好握手呢,誰知道人家跟她指頭一碰,就好像碰到髒東西般迅速離開了,鬧得她心裡也是一陣彆扭,但緊接着高明亮把她的手握的那麼緊又讓她滿肚子膩味。但如果僅僅是握手倒也罷了,誰知那當了經理的高明亮居然還趁大家都熱鬧寒暄的時候,用一種潮乎乎的眼神盯着她,拉着她的手一邊搖着一邊低聲說道:“焰紅,這次我可是專門爲你來的啊,等下專門給你說。”
這句話聽在耳朵裡,可就更讓她氣的肝兒疼了。
彆彆扭扭的上了車,鄭焰紅依舊覺得自己手上殘留着高明亮那*膩的手汗,就神經質的掏出一張溼紙巾不停地擦着,腦子裡卻難以自制的回想起了第一次跟他出差的火車上,更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難受不已了。
低下頭,她的臉捱上了趙慎三買給她的新棉襖的毛領,那柔柔的溫暖讓她登時好受多了,她就索性把裹在肩上的毛領都豎起來抱在頭上臉上,閉上了眼睛,好像被那個寵愛她幾乎上天的趙慎三抱在懷裡一樣,慢慢的就覺得安心了。
一路無話到了桐縣,在縣城並沒有停留,就直接出發去了清水河,桐縣原本就是相對閉塞的深山區,又沒有鳳泉縣那樣的著名風景區,雖然也風景秀麗,但是卻在不缺山的雲都乏善可陳,更因其地勢偏遠而落後貧困……
但是,他畢竟也是一個有着職業良知的領導,一下車看到滿地的孩子們都是穿着山裡母親們手工縫製的棉襖,一個個都髒的發黑發亮,一張張小臉無一例外的凍得發着不正常的紅色,那黑乎乎的小手上也都是長着已經破潰了的凍瘡。
高明亮滄然的慢慢走進了那顯然是舊教室的屋子裡,看到屋頂下面處處跑風透氣,屋裡跟外面一樣的溫度,他一陣心酸,再低頭看看孩子們的桌椅,他就更加震驚了,因爲那一排排的所謂課桌居然是用泥土砌成的,孩子們坐的也都是一塊塊土坯!
這個地方趙慎三也是第一次來,他心裡跟高明亮一樣的不好受,看着高明亮的臉上都是惻然,他趕緊走近了誠摯的說道:“高經理,您放心吧,既然知道了這裡是這麼個狀況,就算是省裡不扶持,我這個代常務副總監也不能讓孩子們繼續坐在這裡上課了,就算是我把全技術部職員的工資都給扣了,也得趕緊給孩子們改善學習環境!”
高明亮原本心裡不舒服之後就想狠狠的罵當地領導一通,誰知趙慎三居然先一步如此懇切的作出承諾,前段時間鄭焰紅的事情鬧得全省都沸沸揚揚的,而他這個關心則亂的人又明知道趙慎三跟鄭焰紅一起剛剛脫離大難,而且現在說出來還自稱是代常務副總監的,那麼就不能責怪了,就悶哼一聲說道:“哼……心疼啊……趙副總監,如果不是省裡扶持這個鄉,恐怕你也未必會發現現如今這個時代還會有這麼可憐的孩子們吧?唉!出去開始儀式吧,簡略一點,有那個鋪張花哨的錢還不如省下來多給孩子們買張桌子!”
趙慎三趕緊點頭着跑出去安排了,他走出去到門口一看,正辦跟副辦的工作人員還真不是一般的水平,就這麼會兒功夫,幾張桌子已經擺成了主席臺,上面鋪着金絲絨的桌布,幾個大冷天兀自穿着旗袍的禮儀小姐雖然凍得要命,卻依舊端着上面放着大紅錦緞挽成的繡球的盤子,笑盈盈的站在主席臺邊,花枝招展的招搖着,弄得圍觀的羣衆們指指戳戳的議論。準備蓋新學校的地方已經擺放着好幾把閃亮的鐵鍬,很顯然是讓領導動第一把土的,旁邊還懸掛着好幾串老長的鞭炮,更有從縣城帶來的鑼鼓隊、秧歌隊、軍樂隊等諸般助興的團體,都已經排列整齊準備粉飾太平,更有隨着帶來的各層面媒體記者,都在縣技術部兩辦人員的陪同下滿臉倨傲的扛着照相機或者攝像機等着拍攝。
整個場面原本熱鬧紅火沒有一點問題,如果放在雲都市很是正常,但是有了對面黑壓壓從十里八村趕來看熱鬧的、一個個身穿破舊棉衣的百姓們,以及那一羣已經被唯一的一個老師召集到一起站成隊伍的那羣還揹着七十年代媽媽用碎布縫成的破書包的孩子們作陪襯,這種場面就陡然間顯得奢華的沒天理了。
趙慎三回頭看着高經理跟鄭總經理馬總經理還有郭總監都沒從教室裡出來,就走回到鄭焰紅跟前低聲說道:“外面佈置的估計高經理不會喜歡,我趕緊出去重新佈置,你讓高經理在屋裡多待會兒。”
交待完鄭焰紅,趙慎三又跑出去,趕緊叫過副辦的主任,讓他馬上把桌子上的紅布撤了,剪綵的綢緞也趕緊收起來,那些禮儀小姐們也趕緊讓人家換上棉襖一邊呆着去,一切儀式一律從簡。
但是卻把那個從校長到老師到打雜一肩挑的唯一老師,很快的囑咐了他一些話,讓他趕緊組織成發言稿等下臨場發揮,並讓他找一個機靈的學生,還要很快的替學生準備一個給高經理獻心情的簡短髮言,至於獻什麼,他更是別出心裁的暗暗交待了那老師幾句,那老師驚愕的愣了下,卻也不敢違抗總監大人的話,急忙去準備了。
趙慎三接着又讓鄉長趕緊從羣衆中找一個長相樸實但能說會道的羣衆代表出來,說一說對省裡扶助該學校的感恩之情。安排完之後,他看着一大羣人一番手忙腳亂,現場總算是恢復了樸實的氣息,灰塌塌的桌子上也撤去了燙着金字的領導名字牌,剪綵的盤子也僅僅剩下了象徵性的三個,裡面的錦緞繡球換成了蛋糕房扎蛋糕盒子用的那種彩紙,也不知道是副辦辦主任在他的逼迫下從哪裡變出來的。
但是外面的忙亂卻被鄭焰紅透過石頭窗戶看到了,她故意跟高明亮在屋裡說話,給趙慎三充分的時間重新佈置,而高明亮也很樂於跟她們兩個說話,並不急於出去露面。
高明亮看着趙慎三出去之後,就笑吟吟對兩位女領導說道:“呵呵呵,看來你們女士發展起來還真是不能小看啊!想當年我在雲都的時候,你們倆一個是企劃部總監,一個是技術部總監,現在居然都進了總辦了,看來過幾年之後,我說不定還要反過來給你們當兵了呢!”
鄭焰紅對高明亮始終有些心結,自然是能不說話就不說,可是馬慧敏卻哪裡會放過巴結領導的機會?而且兩人曾經在對付鄭焰紅的事情上有過短暫的合作,她心裡更覺得跟高明亮是十分親近的,就嬌笑着說道:“呵呵呵,高經理真會說笑話,您以爲我們都是小地方人不明白省裡的事情啊?您說話就要下去當主管了,我們這輩子哪裡有超越您的可能哦!”
這幾句話聽在鄭焰紅耳朵裡,居然讓她十分的震驚,因爲她太瞭解馬慧敏了,知道那個女人雖然喜歡玩些小陰謀,工作能力也很是一般,但是其社會關係之複雜程度也是超乎想象的,而且職場上正常的恭維領導往往都是泛泛而談,說些好聽話罷了,像這樣指明高明亮要下去當主管的話,如果沒有八成的把握,馬慧敏是不敢說的!
果然高明亮雖然也略有一些驚詫,但居然沒有推說不知道,僅僅是笑着說道:“你這個馬總經理啊,怎麼成了百事通了呢?我都還不知道的事情你倒先知道了啊?呵呵呵!”
鄭焰紅心裡詫異就把一雙大眼睛緊緊地盯着高明亮,彷彿想從他那裡得到確定,而他卻也沒有讓她失望,就那麼微微的點了點頭,鄭焰紅就更加奇怪的心想省裡的班子動過之後是會調整下層的,但恐怕也不會這麼快吧?就算是要調整,怎麼爸爸跟叔叔都沒有跟她提起過一點呢?
高明亮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而且他這次來也正是爲了這事情來的,所以就默認般的對鄭焰紅說道:“其實我還是不太習慣省直部門的工作,雖然也忙忙碌碌,但畢竟侷限性太強,所以下就下吧。雖然還沒在省裡坐穩當呢就又被趕到下面來了,但到哪裡不是工作呢?你說對嗎,焰紅同志?”
鄭焰紅趕緊收起驚愕笑着說道:“看您說的,如果說下來當主管是發配的話,我估計省直部門的經理們都巴不得的呢!恭喜您了高經理,這可真是好消息,地方確定了嗎?”
高明亮當着馬慧敏不想說的太透,就含糊的說道:“嗨,八字沒一撇呢,還僅僅是個傳聞罷了,哪裡都會連去哪裡都定了呢?”
馬慧敏正想借機會再狠狠的拍高明亮幾句,如果攀上了這個關係,高明亮當上了主管,如果在省裡要了她去他工作的市的話,那可是會再升一步的啊!她一直對林茂人在雲都的時候曾經給過她的那個副總經理職務被鄭焰紅搶走耿耿於懷,因爲她眼看着一步落後步步落後,現在人家鄭焰紅已經是常務了,而她卻纔當上副總經理,就如同那時候鄭焰紅搶走了副總經理扔給她一個企劃部總監一樣,她彷彿成了鄭焰紅的收容站了,人家不要的總是才能輪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