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之箭 十
蕭楚寒大約是知道自己肩頭上的痕跡是孃胎裡帶來的,因爲他打小也沒傷過肩膀。不過,任憑他怎麼看,也不覺得自己身上的那個奇形怪狀的胎記是七顆星星。
不過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怎麼就成了這凝柔的弟弟?
隱約想起林成則的確說過自己有個不知生死的姐姐,但他可沒說自己的養女就是那個人啊!
一瞬間,心裡對凝柔那決不能說是親情的好感有些茫然失措找不到合適的位置,蕭楚寒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該以何種表情自處。
是哭?是笑?
這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血親,然而相認時竟然就是相別的時刻麼……?他覺得老天跟他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
還撐着一口力氣的凝柔轉頭看向尉遲靜瀾,很平靜地訴說出她的請求:“尉遲……公子……我聽父親說過……你的功力極深……我知道我命不久長,只是請你能幫我……暫時延續一段時間嗎…………我有事要跟楚寒交代……”
氣若游絲,真真正正是這樣的詞語才能描述的感覺。她虛弱的樣子,讓所有人都覺得連說話這時對她來講都是酷刑。
尉遲靜瀾爲難地低下頭,似乎焦慮地思考着什麼,飛速地在記憶裡搜尋着某些痕跡。
終於,他好像是想起了什麼,面色稍微有了點回升。他回頭,正對上已經淚眼模糊,不知所以的凌若水。他走到她身邊,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她的眼中閃過一道晶亮的光芒,她奮力地擡起袖子擦了擦眼淚,全然不顧淚水弄花了自己俊秀的臉蛋,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也許是大家知道這事情是多麼的爭分奪秒,沒過多久,凌若水就回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個人,那便是林成則。
看着自己養育了多年的女兒此時竟然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裡,林成則的眉毛擰成一個巨大的死結。他的心疼啊,疼的就好像被誰揪緊又揉碎了一樣。
他一步一步走到凝柔的身邊,跪下身去,疼愛地撫摸着她的額頭,喃喃地說:“傻丫頭……你怎麼不告訴我……你怎麼就不告訴我你是楚菁呢…………”
凝柔對着自己的養父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眼睛無力地低垂下去,她已經是很用力地在保持着清醒而不讓自己昏迷了。
尉遲靜瀾也不敢大聲,只輕着聲問:“那藥帶來了嗎?”
林成則沉默地點點頭。他從衣服裡掏出一顆猩紅色的藥丸,那藥丸的顏色看起來美得致命。
這是一顆毒藥,卻在這種時候可以成爲解藥。
林成則將藥放到自己女兒的嘴邊,她十分順從地吃了下去,他看到她那坦然的樣子,突然覺得一股熱流衝擊着自己的眼睛,他不忍繼續看下去,只得閉上了眼睛。
“吃了這個,你的血可以暫時的止住,然後我和林伯父會給你灌輸真氣進去,讓你最多能再撐幾個時辰…………不過……”尉遲靜瀾也有些不忍,說話開始吞吞吐吐。
“不過我過了這幾個時辰之後就會毒發身亡,全身抽搐痙攣,死得很難看,對嗎……?”凝柔坦然地問,但其實這不是問句,而是一句肯定句。對這種藥,她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沒關係,我不是那麼驕矜的人,死相什麼的,現在都不是什麼重要的問題了。”
面對着這樣堅強的女子,尉遲靜瀾不知怎的從心底升出一種敬意來,對這樣的女子來說,如果這時候還保持一副悲天憫人的嘴臉,顯然是對她的極不尊重。於是他整理好心情,恢復往常的表情對蕭楚寒說道:“你快起來,把她扶正坐好,然後交給林伯伯,之後你和凌若水先出去一會兒,等我叫你了你再進來。”
“哦。”
蕭楚寒應了聲,卻怎麼也挪不動。
“快起來!”時間無多,豈容片刻浪費,尉遲靜瀾不禁微怒。
凌若水趕緊過去拉蕭楚寒,好不容易幫他完成了凝柔的轉交,然後又拉着渾渾噩噩的他趕緊離開房間內部。
房間裡,尉遲靜瀾和林成則兩個人盡着全力保存凝柔短暫的生命;房間外,兩個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的人茫茫然數着天上的星斗,等待着時間的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從關着的門裡傳出尉遲靜瀾的一聲“可以了”。蕭楚寒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進屋子,凌若水在後面拉也拉不住。
微亮的燭光下,凝柔奇蹟般地好好坐在桌前,看着衝進來的兩個人平靜地笑笑,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要不是她慘白的臉色和發紫的嘴脣,還有在旁邊流着虛汗氣喘着的兩個人,可能蕭楚寒和凌若水都要懷疑剛纔的一切是否是做夢。
“楚寒,你過來……”凝柔開口道。
“是……”蕭楚寒此刻一點也不敢忽略她每一字每一句。
他移步過去,但未到跟前,卻突然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