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走不完的麥城

夕陽西下,上弦月隨着夕陽餘暉掛在西方地平線上空,夜來了。

他提着包裹,奔向東北。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他必須將凶訊送交兗州車後的人。車店在城武和曹縣皆設有站。東陵鎮的商家兄弟,必定派人向曹縣追,不能到曹縣冒險,他必須反奔城武。

他卻不知,商家兄弟已派了信差,將消息傳向四面八方,自從大前年鬧響馬賊,兗州殘破不堪,十室九空,百姓小民對匪盜極爲敏感,恨之切骨,聽說有賊眼線逃走了,豈肯罷休?

他以爲逃出東陵鎮一二十里便安全了,卻不知死神仍然緊跟着他。

好不容易走上官道,他已是筋疲力盡了。

這一帶全是浩瀚的平原,要找一條路相當困難。好在他能利用星頭分辨方向,同時也可從田中作物知道自己身處何地,高粱地已盡,到了荒野,便知已離開東陵鎮五六裡左有了,沿田畝向北繞走,定可到達官道。上了官道扭頭回望,臥龍岡不時有火光閃動。

他哺哺自語道:“不僅是爲了田福春和那幾位旅客的生死,而是爲了日後外旅的安全,與避免東陵鎮的一部分善良鎮民慘遭奴役脅迫,必須除去商家的人,不然,日後爲害更烈,便不可收拾了,我得火速趕往城武通風報信。”

走I十來裡,沿途的村莊皆離官道甚遠,他想找點水解渴也不可得。三更初正之間,前面聽到狗吠聲,他想:“前面是郎茂亭,去找碗水喝再說。”

郜茂亭是一處小村,距城武僅十餘里,相傳這裡是古部國的首都,也是傳說中的北部。

如果傳說不假,這座古春秋時代的小國,未免變化大大了,只剩下三四十戶人家啦!

狗可以聽到裡外的腳步聲,可嗅出半里左有的人獸氣息,聽到犬吠高,便知已接近村莊一里以內了。上弦月早已沒下西方的地平線,星光燦爛,視線可及百十丈外,已可看到路旁的村影。

白天他曾乘車經過此地,不算陌生,坦然踏入村口的柵門,他感到奇怪,爲何這座鎮晚間不關柵門,不怕狗賊鼠竊?

沒有一絲風,地熱仍未散盡,如在平時,有些村民還在歇涼呢!但今晚,村中各處的大槐樹下,不見半個人影。

一羣家犬用暴亂的吠聲迎接他入村,屋角和矮籬及零星的果樹下,有不少雙亮炯炯的怪眼,無聲無息地迎接這位陌生的闖入者。

家家閉戶,看不見任何燈光。他以爲樹下可能找到一些貪圖涼快的野睡漢,經過數株古樹下,卻鬼影俱無,除了一羣野犬跟着他張牙舞爪狂吠之外,整座村像是被瘟疫侵襲過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他站在一棟土瓦屋前自語。

不得已,他只好上前叩門,並高聲叫:“請開門,借光。”

久久,屋內有人聲傳出,一個操本地口音的蒼老聲音在內問:“什麼人?半夜三更有什麼要緊事麼?”

“小可是過路的人,口乾舌燥,借光找碗水喝。”他亮聲叫。

大門徐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年人,舉着一枝蠟燭,攔在門內惑然地向他注視,惑然地問:“客人是進夜路的?前不沾村,後不沾店,怎麼你一個人敢走?”

“呵呵!老伯有所不知,小可身上無錢,爲何不敢走?心正不怕鬼神,正如老伯一般,半夜敲門心不驚,小可能進來討碗水解渴麼?”

“請進,請進。”老人伸手讓客,順手虛掩上大門。

他放下包裹,籲出一口長氣,含笑道:“老伯的廳中簡樸清潔,一個人住麼?”

老人將煙臺放在神案旁,不住向他打量,眼神中充滿疑問,說:“請坐,別客氣。小哥從何處來?做何生意?”

一面說,一面將茶壺遞過,信口又適:“這是涼茶,放心喝啦!可以除火解渴,是敞處夏天的家常飲料。”

他如獲甘露地鯨吞牛飲。將一壺涼茶喝得精光,方長吁一口氣,稱謝道:“渴時一滴如甘露,果然不假,謝謝老伯方便。茶中有黃耆桑葉,果是解暑妙品,小可從城武來,行醫濟世餬口。”

“小哥尊姓?”

“小可姓南,賤名鳴。失禮,尚未請教老伯貴姓呢。”

老人臉色一變,冷冷地道:“看作舉止溢文,談吐不俗,爲何要自甘下流,爲匪作盜?”

他吃了一驚,站起來訝然問道:"老伯,這話從何說起?"“你給我出去。”老人怒叱。

“老伯……”

“出去!”

他搖頭苦笑,不再分辯,提起包裹欠身行禮道:“打擾老伯了,謝謝老伯的茶。”說完,轉身便走。

老人隨後送出,臉色冷然。

他毫無戒心地拉開門,糟!門外人影成列,兩把明晃晃的刀和光閃閃的紅櫻槍,抵住了他,喝聲震耳:“不許動,手張開。”

他本能地火速轉身,想從屋內撤走。老人站在他後面,光閃閃的匕首已抵住他的胸口,喝道:“不要打算反抗,以免受傷。”

他還不知是怎麼回事,丟下包裹說:“老伯。此中有誤會……”

話未完,外面的人已掄入大門,兩把刀尖抵了他,兩名大漢不由分說,取牛筋熟練地將他相上。活套加頭,雙繩左右分,絞住雙臂向下勒,然後將手背捆。這種描人術只有公門中的巡捕最內行,不可掙扎,愈掙扎愈糟,頭部的活套愈掙愈緊,勒住脖子無法呼吸。

他本來可以反抗,或者去倒老人奪路,但一念之慈,恐怕失手誤傷好心的老人。同時也認爲此中有誤會被人誤認是竊盜,只要取出路引,說出自己的行蹤身份,誤會便可冰釋,何必反抗傷人?

“老伯,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急問。

“搜他:”一名雄壯的村夫叫。

他的包裹只是些換洗衣物,藥囊中是些草藥和膏丹丸散,腰上以布囊盛着的金針盒是各種不同型式的銀光閃亮的金針,這些雖名爲金針,其實是銀合金所打造,相當名貴,有錢也無處買,是金針郎中自己聘請巧手金匠親自監製的至寶。

他懷中帶有兗州府所發的身份路引,腰囊中有十餘兩碎銀和數百文制錢,制錢中雜有不少古錢,時兼唐宋。本朝用錢,除了寶泉局與寶隙局鑄發的制錢外,兼用各朝遺下的古錢。

看了他所藏的雜錢,便知是他行醫賣管丸散得來的本份錢了。

“能不能請諸位說個明白?”他不死心地問。

老人哼了一聲,不悅地說:“你從東陵鎮來的,卻說是從城武來的。”

一名大漢不耐地喝道:“姓南的,沒有人要聽你的廢話,到了東陵鎮,商大爺會給你分辨的機會的。”

他恍然大悟,急叫道:"如果你們不是商大爺助紂爲虐的爪牙,請讓我……”

“啪啪”大漢給了他兩耳光,喝道:“住口,還要趕路呢。”

轉向門外叫:“喬二哥,快請族長派五六匹坐騎來,趕快將這惡賊送到東陵鎮。”

門外有人高叫道:“正在備馬,快來了。”

他虎目怒張,哈哈狂笑道:“我只道東陵鎮是貴處最壞最惡劣的鬼地方,想不到連郜茂亭的人,也是無法無天的所在,風氣之敗壞,已到了……”

“啪啪啪啪”大漢又給了他四耳光。

他臉上肌肉**,憤怒地說:“一族中有一名子弟不學好,族主應該慚愧自責;一村亦同。如果一村中有十來個敗類,這座村便該連根拔掉。你們記住,南某死了便罷,不死,東陵鎮與郜茂事,將成爲人畜不留的瓦礫場。世間如果不容天理國法人情所在,那便會成爲人間地獄,與弱肉強食的禽獸天下,你們既然目無王法,無法無天,任意肆殺外鄉人,南某又何必顧慮清理法?南某將要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他的話立即引起公憤,十餘名村漢怒不可遏地一面咒罵,一面拳腳兼施,直至將他打得站不起來方行罷手。

他踉蹌站穩,冷冷問老人說:“老伯,一茶之恩,在下自當圖報老人不住喝叫衆人伸手,但絲毫不起作用。

剛聽到馬嘶聲,門外有人大叫道:“東陵村的齊四爺駕到。”

他踉蹌站穩,冷冷向老人說:"老伯,一茶之恩,在下自當圖報。剛纔你喝止他們行兇……”

“啪!’大漢又給他一耳光,制止他說話。

他吞下口中的溫血,說:“東陵鎮的商二少爺搶劫兗州車店的騾車,在下是唯一逃得性命的旅客。在下雖被你們擒住,但入暮時分,在下已託人將口信帶到城武,請人速至兗州府稟報店主巨無霸卞三爺騰蚊,不久之後,卞三爺的朋友和夥計。必將……”

話未完,門外涌進一羣村夫和三名勁裝大漢。

打艾文慈的大漢含笑上前行禮,諂笑道:"四爺親來,辛苦了。""你們將人抓住了?"齊四爺指着艾文慈問。""剛抓住,四爺看看是不是這個人?""人我沒見過,他……""他已吐露身份底細了。""哦!那大概就是了。"齊四爺一面說,一面走近,沉聲問:"你就是打傷秦五爺的南鳴?""你自然就是商家小狗的幫兇了。"艾文慈也沉聲答。

齊四爺冷笑一聲,拔出單刀冷笑道:"明年今日,便是閣下的忌辰,你……"刀尚未出,老人大喝道:“齊四爺,你想怎樣?"“我要提他的腦袋回報。”齊四爺若無其事地說“怎能在舍下殺人,你……”

“那麼,我們帶他到村外殺好了。”

“商大爺不打算將人交給官府處治?”

“夜長夢多,不必了,同時,誰願意爲了一個探道踩盤子小賊打官司?"“這……這人到底犯了什麼罪,有證據麼?"齊四爺哈哈笑,說:“我也不太清楚,楊老如有疑問,可去問商大爺便知端倪了。""這人說商二少爺動走了兗州車店的騾車,他是……"齊四爺臉色一沉,叱道:“往口!你們竟然相信他的鬼話?你們聽清了,誰要是在外面胡說八道,小心商大爺剝他的皮。人我帶走,任何人也不許得今晚的事,知道麼?明天商大爺必定前來向貴村道謝,他會告訴你們的。”

老人籲出一口長氣說:“四爺最好押他回鎮交給商……"“帶一個人多麻煩?帶一個人頭輕鬆多了。”

“這人已請人在黃昏時光到城武報信去了……"“什麼?”四爺變色叫。

“他請去的人,恐怕已經趕到縣城了。"“哎呀!不好!"“把他活着帶回交給商大爺……”

"哎呀!我這就走。"齊四爺惶然叫,舉手一揮,過來一名勁裝大漢,押着艾文慈匆匆奔出門外。

艾文慈的笑聲和語音,在夜空中震盪:“哈哈哈!看東陵鎮如何善後?有熱鬧可瞧了殺全車的人。不過六條人命,而東陵鎮將會付出數的,代價償還。’“楊老臉色灰敗,戰慄着說:“糟了!”!咱們做錯了,大家等着流血好了,卞店主巨天霸豈是個善男信女?完了,完了……”

三匹健馬向東陵鎮狂奔,艾文慈被安置在中間那名大漢的鞍前。包裹雜物,則由齊四爺帶在鞍旁。

狂奔四里左右。艾文慈的手被捆在身後,身體抵在大漢的腹部,無法取探靴統中藏着救命的小玩意兒,不得不冒險了。

他在等待機會,終於等到大漢的緩繩拉得最高的最佳時機,突然扭頭一口咬住緩繩。同時雙手一探,抓住了大漢的下陰,奮力一捏,同時飛快地扭身用肘撞,一連串的打擊宛如同一瞬間發出。

"啊……"大漢狂叫着飛擲馬下,右腳因前伸而退不出蹬,被馬拖在後面,拖得塵埃滾滾而起。

艾文慈咬緊逼繩。雙腳緊夾住馬腹,馬兒受驚,落荒而奔,奔入路有的荒野。齊四爺與另一名大漢吃了一驚,怒吼着拔刀驅馬狂追,在起伏不大的荒野中,展開了一場狂暴的追逐。

艾文慈過支在匪亂期間,爲了殺邊兵,曾投身匪伍入夥,做了響馬賊一名小頭目。響馬賊借馬匹揚名,騎術不精,便不配任以小頭目。

在一次從河南光山奔襲山東的東昌,數千裡急馳,每人備有三匹坐騎,一晝夜流竄六百里,那真是一場可怕和考驗,是人與時、空之間的激烈竟爭。他是少數領先到達投入戰場的悍匪之一呢。

他的騎術雖高明,但以牙代手控緩,究竟無法控制由心,坐騎僅能循直線方向奔馳、而且牙齒的後勁與雙腿的勁道也不易持久,委實無法扔脫齊四爺的追逐。奔逐兩裡地,終於被追上了。

齊四爺在左,大漢在右,大漢的坐騎超出齊四爺兩乘,首先接近了艾文慈的右側,逐漸並駕齊驅了。

大漢自以爲騎術了得,想貪功活擒艾文慈,驅坐騎迫近,兩匹馬終於並駕齊驅了,蹄聲如雷,並轡狂奔。機會來了,腳一點金蹬,人突然飛離鞍橋,雙手箕張,以飢鷹攫兔的兇猛身法,猛撲艾文慈。

艾文慈不得不冒險自救,閃電似的先一剎那向後仰,雙手死抓住鞍的後部,右腳脫離踏蹬,整個人像是仰躺在馬背上,飛腳疾攻撲上來的大漢。"噗"一聲響,正中大漢的胸旗交界處。

大漢的撲勢未變,飛越文文慈的上空掉落馬右,“蓬’”一聲,一聲升一出便行昏厥向外直該。艾文慈的坐騎,也因意變而受驚,一蹦而起,向前躍進。大漢命該如此,註定血肉橫飛,齊四爺的馬到了,鐵蹄起落,大漢骨裂肉飛。

齊四爺的坐騎踏中屍體,仍向前衝,馬上的齊四爺被顛得幾乎落馬,方發覺鐵蹄踐踏的人是自己的同伴,驚怒之下,顧不了利害,拔出單刀一聲厲吼,刀光一閃,閃電似的向尚未挺起上身的文文慈劈去。

艾文慈本來就無法控制坐騎,躺在鞍上驚險萬狀,刀已臨腰腹,他不得不放棄坐騎自救,猛地奮身右滾,"蓬"一聲飛擲馬下,跌得他幾乎散開,烏天黑地不知人間何世。幸而這一帶草深地軟,而且他已預先運功自保,並非失足摔落,所以仍然受得了。

齊四爺這一刀可怕極了,沉重如山,一刀下去,不但鞍橋中斷,鋒刃且深入馬脊近寸,方被脊骨擋住。馬兒受傷,發狂似的衝出七八丈外,方發出一聲可怕的悲嗚,轟隆隆地衝倒,像是倒了一座山。

齊四爺的刀無法拔出,丟了刀定下心神控制自己的坐騎。衝出五丈外兜轉馬頭,雙腿一夾。兇猛地向剛爬起的艾文慈衝去。

艾文慈見多識廣,一看便知對方要用馬瑞他。直等到馬兒衝近至八尺內,方盡餘力向左一躍八尺,馬兒像一陣狂風般擦身而過,危極險極。

如在平時,他橫躍兩丈毫不費事.但今晚或火中燒而且力竭,傾餘力躍出,也只能遠出八尺左右。看來他已到了山窮水盡凶多吉少的境地了。

馬兒第二次回沖,他不能再橫跳了,情急智生,扭身便倒,在鐵蹄端下的千鈞一髮間,保住了老命。滾勢靜止,他強忍痛苦和昏眩,終於從靴旁的暗縫中,取出了專用來豁割斷繩索的開鋒小錢。

馬兒兜轉,第三次衝到,蹄聲如雷。星光下.可隱約看出齊四爺那兇狠猙獰的嘴臉,似要將他端成肉泥方肯甘心。

艾文慈剛割斷半股牛筋索,健馬已經瘋狂衝到。生死關頭不容遲疑,放棄繼續切割的舉動再次急滾。

這次齊四爺已有準備,一聲馬嘶,健馬人立而起,扭頭下端。

艾文慈是御馬行家。立即反滾.一踹落空生死間不容髮。欺近迴避反而安全.雖險而值得一試.只要騎士不用兵刃配合坐騎襲擊,迫近閃避比奔逃安全些,馬畢竟沒有人靈活,只能發揮前端後踢的威力,迫近身側踹踢皆失去作用,只須能把握住快速的身法跟着轉動挪移,便不會受傷。

連踹五六次徒勞無功,齊爺終於冷靜下來,黑夜中視度不良,用馬踹人十分不便。同時,已看出艾文慈雙手仍被綁得好好的,一個雙手被捆的人,何所畏哉?乘艾文慈第七次閃開的一剎那,猛地棄繮飛撲而下。

這瞬間,文文慈恰好割斷了另一股牛筋索。

“蓬”一聲響,兩人抱成一團,巨大的衝勁令兩人皆站立不牢,緊抱着衝出丈外。齊四爺的左手,已擊中艾文慈的右肩並穴。而文文慈的膝蓋,也頂中齊四爺的小腹,兩人滾勢停止,惡鬥也隨着結束。

四野蟲聲叨叨,遠處的雜樹矮林,不時傳來三兩聲梟鳴,微風掠過草梢沙沙作響。分躺在草叢中的兩人,相距不足八尺,靜靜地躺着,像是兩具屍體。

久久,斗轉星移,四更已過。

第二批從郜茂事馳赴東陵鎮報信的人,會見了在鎮口等候各地信息的商大少爺商祥,方知齊四爺並未將人押回。

全鎮**,大少爺立即發訊,召回在臥龍岡與在各處荒野搜索的人,親率三十餘名小打手把式,分爲四組,沿官道兩側搜進。

同時,商二少爺在鎮中心的龍王廟召集重要人物商討對策,決定了幾項妙策。其一,準備派人趕往兗州和城武,放出謠言,說是南鳴在東陵鎮西南的泥淖隙地劫車;當然得先等候證實南鳴是否逃掉,方令準備的人起程。其二是封鎖消息,嚴禁鎮中人談論這件事。其三是指派三個人證明南鳴劫車的時、地。最後是派人至各地散佈謠言,相機殺人滅口或嫁禍,立即起程爭取時效之外,更有一連串萬全的安排,全力對付這位逃脫的走方即中。

艾文慈的右肩並捱了一擊,穴道半閉,幸而齊四爺倉卒撲擊,認位不準勁道也不夠,無法用重手法制他。

他調息了許久,總算將有半身的痠麻軟弱與痛楚減弱。不等他有所舉動,官道方向傳來了急驟的馬蹄聲,相距甚遠,看不清人影。

“他們又派人追搜了。”他想。

他身旁不遠處的齊四爺寂然不動,他走近一看。發覺對方氣如遊絲,人事不省,略一檢查,他苦笑道:“內腑受損甚巨,無可挽救了。”

另兩名大漢的屍體已僵,用不着他費心了。三匹坐騎死了一匹,他找到齊四爺的坐騎,取出包裹雜物,上馬落荒而走。城武距東陵鎮太近,他認爲不安全,馬不停蹄繞城而過,徑奔金鄉。

金鄉,是一座被河堤重重包圍的城,是一座不算小的縣。

到達金鄉,已是次日的末牌時分了。他渾身灰土,成了個泥人,汗水與塵埃混合,臉部全變了形。到了縣前街的西端,約有百十步便可到達兗州車店金鄉的站店了。街上行人不多,烈日炎炎。他的馬已疲憊不堪,不忍再騎,牽着坐騎走向店站。

身後腳步聲入耳,一名瘦小的中年僧人從他身旁擦身而過,突然扔頭向他低聲問:“施主的坐騎從何而來?”

他一怔,反問道:“大師問坐騎的來歷,有何用意?”

他發現和尚的目光板爲銳利,嘴角涌現出陰狠的線條。

“貧僧曾經到過城武縣東陵鎮化緣,認得東陵鎮商施主的坐騎烙印。”

“哦,原來如此。”他支吾地答。

“施主從東陵鎮來?”

“是的。大師……”

“貧僧是城東金莎嶺廣化禪寺的僧人。聽說貴鎮來了不少人,不知諸位施主遠道而來,有何貴幹?”

他心中一動,付道:“可能是追我的人先到了,我得趕一步到店站送信,也可了卻一樁心事了。”

“小可不是東陵鎮的人,這匹坐騎是借來的,小可已到地頭,大師請便。”他一面說,一面向兗州車店的金鄉站走去。

僧人正想加以阻止,卻又忍住了,走向對街向店中觀望。

他在店前的停車場繫好坐騎,提着包裹走向店門,恰好有一名夥計迎出,含笑招呼道:

“客官辛苦了,是落店呢,抑或是替坐騎備草料。”

兗州車店除了在府、州比較大的城市設有分店之外,其他縣市皆由當地的客棧兼營站店。這家店叫鴻福客錢,外面的招牌上寫明是兗州車店金鄉宿站。客人的坐騎,可交店溜馬、洗刷、上草料,取費低廉,服務周到。

“小可有緊要大事,要請見兗州車店的金鄉站執事,相煩大哥引見。”他說。

“哦!原來是要請見姜爺的,請隨我來。”

踏入店門,左首是櫃檯,便是金鄉站的辦事所在,欄內有三名夥計,和兩名小廝。右首,是客棧的櫃面。

店夥直趨左櫃首,向一名夥計叫:“王四哥,這位客官求見姜爺,我們好好款待。”說完,向艾文慈點點頭走了。

“客官請稍候,小的到後面惠報,請教客官尊姓?”

“敝姓南,賤名鳴。從東陵鎮來,受貴店趕車師父田福春所託,前來報訊。”他急急地說。

店內本有不少人,他的話把所有的人全驚呆了。

夥計臉色大變,扭頭向內狂奔,有三四名店夥向內穆至店房,堵住了店門。兩名小廝和對方錢櫃的幾個人,屏息着匆匆溜走,神色倉惶。

他心中大惑,自語道:“怪!是怎麼回事?”

還沒想通是何道理,裡面已奔出五名雄壯的大漢。領先的人虎目滾圓,虯鬚如裁,膀寬腰圓,短打扮,一看便知是孔武有力的騾悍人物。

大漢臉色深沉,上前抱拳行禮道:“兄弟姜定遠,是兗州車店的金鄉二責執事。南兄,咱們好面熟哩!"兩人面對面而立,相距伸手可及。

他也抱拳施禮,說:“小可是貴車店的客人,前晚就在此地投宿的,難怪姜兄面熟……”

話末完,姜定遠突然出手襲擊,拳出如閃電,“噗噗噗”三聲暴響,每一拳皆力道如山,重重地擊中他的雙頰和小腹。

“哎……”他驚叫,連退兩步。

姜定遠如影附形跟上,手起掌落,兇猛地劈在他的左右頸根。

他驟不及防,做夢也沒料到姜定遠會出手揍人,想躲閃也毫無機會,捱了個結結實實,姜定遠身手了得,而且是有心將他擊倒,手上用了十成勁,他確是吃不消。這兩掌比前三拳更重更兇猛,他感到口中鹹鹹的,眼前星斗滿天,氣血翻騰,雙腳一軟,仰面便倒。

兩名夥計一擁而上,俯身擒人。他神智仍清,豈能束手就擒?丟掉包裹雙手一分,抓住兩名夥計一帶,雙腿上收猛掀。

“哎……”兩名店夥同時驚叫,倒翻而出,“砰噗”兩聲,翻了個大跟斗,跌了個手腳朝天。

姜定遠恰好迫到,一腳踢出,“噗”一聲正中他的右耳門。他個但失去抵杭力,也立即昏厥了過去。

“綁!”姜安遠叫。

不知過了多久,他悠然醒來,第一眼便看到一點朦朧光線,除此之外漆黑一片。定神看時,方發覺那是一個半天見方的小窗,燈光從窗口射入。他想站起,糟,手腳怎麼如此麻木?頭部疼痛欲裂,昏沉感仍末消失。

手上了十二斤的銬鏈,雙腳有四十斤的腳繚。

“爲何如此待我?”他大叫。

窗口出現一個人的臉孔,光線一暗。

“安靜些,賊種。再要大呼小叫,小心我剝你的皮。"窗口的人冷冷地說。

"這是何處?"他問。

“重囚室。"“什麼?”

“金鄉縣的大牢。”

“我身犯何罪?"“明天你就知道了。""誰送我來的?”

“少廢話,你給我安靜些。明天知縣大人要親自提審,郭大人是有名的青天大老爺,你給我準備受用好了。”獄卒一語雙關地說。

“是什麼時候了?”他不死心地問。

“快三更了。你如果再吵鬧,我就將你放上老虎凳度一夜。”

他長嘆一聲,定下心神打量四周。這是一座五尺見方的厚磚堵死囚室,腳鐐扣在壁根的鐵環上,地方太窄,容不下一個身材高大的人躺臥,稍一移動,拷鏈腳鐐叮噹作響。囚禁在這種地方,可說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插翅難飛。絕望的念頭油然而生,他想:“完了,落在官府手中,一切都完了。在這種偏僻小縣城,誰認出我的身份?難道是姜定遠?

這傢伙下過苦功,藝業驚人,我竟然毫無還手的機會,他到底是何來路?

不像一個吃車行飯的人呢!"他還以爲被認出艾文慈的身份,所以送來死囚牢監禁呢。

他想起保命的小玩意,可是,身上的物品已被全部搜光,臂套不見了,連衣縫內藏着的小被針也被行家所搜走啦!下面打着赤腳,靴子也被脫掉了,他身上,只有一件麻制囚衣,和短僅及膝的囚褲。

“想不到我一念之慈,竟栽在這兒,真是命!”他失聲長嘆絕望地自語。

同一期間,南大街的一座巨廈內,三名來自東陵鎮的走狗,正與巨廈的主人商量。

一名走狗說:“三爺,兄弟認爲可走一走錢師爺的門路,請他暫送銀子五百兩給郭大人,最好判他個就地正法的重罪,以除後患。如果判的是秋後決,夜長夢多……”

巨廈的主人三爺,用一聲冷哼打斷走狗的話,搖頭道:“如果送上銀子,那小子不但死不了,商大爺反而有大麻煩……”

“怎麼?”

“誰不知郭大人是不愛錢的清官?”

“天下間還有不愛錢的官?”

“這位郭大人就不愛錢。”

“那……”

“除了等候,別無他途,切記不可亂來。”

“那我們……”

“萬一不能在短期間內結束,諸位恐怕得回報商大爺,準備應付本縣行文貴縣派人調查了。”

“好,只好靜觀其變了。"走狗無可奈何地說。

“兄弟還有一計。”三爺捻着八字鬍說。

“三爺的意思……”

“夜入大牢,殺之滅口。”

“這個……,…咱們人手不夠……”

“爲朋友兩肋插刀,兄弟去找人。”

走狗們大喜,欣然地說:“謝謝三爺支持,感激不盡。在下即派人返回東陵稟報,請商大爺將謝禮送來。”

同一期間,金莎嶺深處的廣化寺中,也有一場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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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誤上賊船第四十八章 屋漏更遭連夜雨第六十六章 板蕩見英豪第六十六章 板蕩見英豪第三十七章 計賺飛天鼠第十三章 鳳來閣香風第十五章 綠衣女郎第五十五章 天外有天第十二章 計入魔窟第五十五章 天外有天第五十五章 天外有天第三十一章 大漠孤煙第二十八章 冤鬼似的糾纏第四十八章 屋漏更遭連夜雨第十六章 困境中的野戰第四十八章 屋漏更遭連夜雨第六十四章 太樸村奇遏第五十八章 一個男人和兩個少女第五十二章 仙觀淫女第六十三章 陰錯陽差第八章 枝節橫生第六十四章 太樸村奇遏第四十七章 乍遇雙嬌第六十七章 黑白羣雄大火併第五十八章 一個男人和兩個少女第九章 網中探物第五十六章 夜赴鴻門宴第四十八章 屋漏更遭連夜雨第二十三章 雲騎尉碰壁第三十九章 日精劍第十二章 計入魔窟第三十一章 大漠孤煙第三十一章 大漠孤煙第五十六章 夜赴鴻門宴第五十八章 一個男人和兩個少女第十九章 亂世人心第四十九章 自古艱難唯一死第三十七章 計賺飛天鼠第二十二章 寶相莊嚴的孝和尚第六十四章 太樸村奇遏第四十章 好官杜大人第二十四章 南郎中討債第三十四章 人去樓空第六十五章 荒山野魅第一章 好漢不做大丈夫第五十八章 一個男人和兩個少女第三十五章 宇內雙仙第六十一章 懷璧其罪第二十八章 冤鬼似的糾纏第三十七章 計賺飛天鼠第二十四章 南郎中討債第十一章 龍蛇欲動第六十章 同命相惜第五十六章 夜赴鴻門宴第五十三章 五淫女暴屍荒野第五章 計探紫沙洲第二十八章 冤鬼似的糾纏第五章 計探紫沙洲第三十一章 大漠孤煙第二十三章 雲騎尉碰壁第五十八章 一個男人和兩個少女第二十一章 英雄末路第三十九章 日精劍第六十三章 陰錯陽差第二十章 走不完的麥城第三十九章 日精劍第十四章 七真觀混戰第六十一章 懷璧其罪第五十一章 知人知面第二十二章 寶相莊嚴的孝和尚第四十四章 把酒論英雄第三十六章 天涯得助第五十七章 大計訂於帷幄之中第六十三章 陰錯陽差第十九章 亂世人心第九章 網中探物第七章 餘生如縷第五十七章 大計訂於帷幄之中第六十六章 板蕩見英豪第十二章 計入魔窟第五十二章 仙觀淫女第十四章 七真觀混戰第一章 好漢不做大丈夫第三十五章 宇內雙仙第六十五章 荒山野魅第五十章 買藥風波第十五章 綠衣女郎第三十八章 衣黑怪人第四章 京師活神仙第六十二章 大德不言謝第三十二章 佛道鬥法第十五章 綠衣女郎第十三章 鳳來閣香風第五章 計探紫沙洲第二十五章 巧取奸證第四十五章 人能不在年歲第二十一章 英雄末路第三章 天理循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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