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不知從哪傳出的第一聲槍響炸開，漫天風雪陡然凜冽起來，淒厲若鬼嚎。緊接着便是一陣扣死扳機的激烈掃射，短短數秒，彈匣傾瀉一空，燦爛槍花在雪地裡奪目綻放。
“小心……三號點位發現目標，重複、三號點位發現目標！鬢狗死了……沙沙……法克！我沒掃中，他移動速度太快了，就像……就像頭雪豹？二號位注意，他往你們那邊去了……”
“確定？我們正在靠攏，但沒看到任何人……”
“不可能，我親眼看到他過去的！”
“鎮定！繼續靠攏，他就在這裡！跑不了！”
咔嚓一聲，身形魁梧的布蘭登輕鬆拉開槍栓，面無表情揮手，身旁七八名槍手呈扇形拉網狀站位，藉着林木岩石等自然障礙物快速向前推進。再算上左右兩側不斷靠攏過來的二號、三號小隊，正好形成包圍之勢。
這也是布蘭登篤定對方還在這裡的緣由。
其實他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命令隊伍原地散開固守，雖然因爲通訊障礙聯繫不上勞倫斯那邊，但槍聲已經傳了出去，相信此時後者正率隊往這邊快速趕來。其二就是繼續推進，不斷壓縮空間，徹底堵死對方。
前者明顯要更爲穩妥，但布蘭登選擇的是後者。
雖然來時勞倫斯有不厭其煩的強調那名代號幽魂的殺手強大之處，但這在布蘭登等人聽來是有些不以爲然的。殺手而已，或許在普通人看來這職業代表着神秘與恐怖。但在他們這些帕西諾家族精銳槍手眼裡其實也就那樣的，甚至隊伍裡有不少人以前就是幹這行的，現在偶爾手頭緊了私底下也還在幹，並不值得大驚小怪，圍過去一梭子彈解決問題，儘快離開這該死的地方纔是正理……
如此想着，布蘭登腳下更是不停，也就在這時，視線右側餘光處一堆隆起的小土包陡然炸開，雪花狂舞間，一道模糊身影狀似揚了揚手，轉瞬即逝，下一刻耳麥通訊頻道里傳來聲悶哼，下意識轉頭看去，就見隊伍最右側一名槍手離地飛起，重重摔落在雪地上……然後，震耳欲聾的槍聲纔在耳旁炸響。
“開火！”瞬間反應過來，布蘭登不驚反喜，同時也察覺到了對方的意圖，這是要打個回馬槍突圍？可惜你選錯了下手對象……頓步轉身，端起衝鋒槍口，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砰砰砰砰砰砰——
穿林打葉，雪花飛濺。這邊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七八條火舌同時吐信，但也只持續了兩秒不到，潑灑出去的子彈，幾乎是肉眼可見般一路尾隨着風雪裡那道乍閃乍逝的狂奔身影，滾落到低矮山丘背面。
這都掃不中？！
布蘭登眼角睜大，心中不由得一凜，高手！
作爲帕西諾家族的精銳槍手，布蘭登等人的槍法自然是不差的，但關鍵是這根本就不是槍法高低的問題，對方從出現到殺人再到轉移方位，期間連三秒都沒有，留給開槍的時間更短。
而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這邊的幾把衝鋒槍幾乎無法形成有效鎖定——對於玩槍的老手來說，尤其是衝鋒槍步槍機槍這等速射利器，首輪命中移動目標的概率其實微乎其微，先行射出槍膛的幾顆子彈實際都是帶有幾分校準意味的，確定距離差距，再提前預判拉動槍口，也就比較容易命中。
換而言之就是，別看方纔某人手拿菜刀砍電線、一路火花帶閃電，貌似驚險異常，實際不過是預料之中的遊刃有餘而已。
當然現在再說這些都是馬後跑了，不等布蘭登心生輕率開槍的懊悔，反擊到來，砰、砰，根本就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看到，也不知是從丘壑後方哪個位置開的槍，不遠處兩名下意識踏步追趕的槍手便乾脆倒退飛出，一聲不吭栽倒在地，濺起大捧雪花。
卻是攻守形勢瞬息逆轉，方纔還原地開槍掃射正爽的一衆槍手，現在都明晃晃站在雪地裡成了活靶子。
“散開！快散開！”布蘭登大吼躍出，幾乎是離開原地剎那，一顆灼熱子彈將將貼着太陽穴腦皮劃過，落地、連滾帶爬狼狽躲到棵樹木後方。
一腳踩進地獄大門的布蘭登頭皮發麻，氣喘如牛，明明是風雪加身的零下溫度，額頭卻汗如雨下！
有些事是不能往細了想的，因爲越想越是恐怖。剛纔被殺的那兩名隊員與他還有段距離，中間也隔了幾個人，怎麼看對方都沒道理先行攻擊他，除非是聽到吼叫，察覺到了他小隊指揮者的身份，臨時調轉槍口意圖斬首……這是特麼什麼反應速度？！這是特麼什麼變.態槍法？！
“布蘭登，我們到了！他在哪？”
就在布蘭登驚魂未定之時，耳麥裡忽然傳來問詢聲，是三號小隊，所來方向正是丘陵背面。如果換做是幾分鐘前，布蘭登定然大喜過望命令其前後夾擊，一舉拿下，但是現在，
“他在……不對、別過來……”
示警的還是晚了，未等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便聽一陣短促激烈又似蘊含某種奇特韻律感的掃射槍聲從山丘背面傳來，通訊頻道內頓時響起數聲悶哼慘叫，
“散開！九點鐘……”
“隊長——法克，隊長中槍了！他在上面，集火、集火！”
“壓不上去……小心，躲開啊啊啊我的腿……”
“掩護、掩護！拉回來、拉回來！”
“我我我……我被鎖定了，擡不了頭啊……”
……
地形還有風雪關係，布蘭登無法看到此時發生在山丘背面的狀況，但只從通訊頻道內雜亂無章的動靜便不難想象其畫面，愣了愣神，轉身自樹後探出望向丘陵頂端。
漫天風雪下，一塊突兀岩石後方，若隱若現的挺拔身影側身而立，距離關係並無法看清面容等細節，只能模糊見其衣襬捲動，單手持槍，身前火舌狂吐。
短短數秒後，雙手若幻影交錯，空彈匣落下，新彈匣上膛，中間幾乎沒有片刻停頓，震耳欲聾的掃射槍聲連貫炸響，一系列動作流暢、穩定且高效，帶來的也就是近乎令人窒息的瘋狂壓制！
這邊有槍手以爲增援到來，覓得機會從掩體後方摸出，但只踏出半步，露出半個身位，一顆子彈便如影隨行而至，精準穿透腦顱，帶出一溜溫熱血線拋灑在潔白雪地上，猩紅刺眼。附近剩下幾名蠢蠢欲動槍手見狀頓時身形定格，忙不迭後退再次藏於掩體後方……
整個過程完整呈現在布蘭登視線裡，而對方所做的僅僅只是擡起空閒左手，從腰側掠過，抓出把手槍，向後揚了揚胳膊，他甚至都沒轉過頭來看上一眼……開槍前沒有，開槍後也沒有……
這時，砰砰砰，一溜點射打在岩石邊緣處。
布蘭登下意識轉頭，是從丘陵側面趕到的二號小隊，應該是從通訊頻道內瞭解到了三號小隊的悲慘遭遇，他們並沒有或者說並沒敢冒進，拉開距離在山腳下打着冷槍。
回過頭來，丘陵頂端處那道挺拔身影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生力軍的加入，拉轉槍口，回敬一輪掃射。雖在有效射程內，看起來卻多少有些漫不經心，然而下一刻，通訊頻道內卻響起數聲驚呼咒罵，山腳下火力點大幅度停歇——再次形成壓制！
這……布蘭登張了張嘴，又張了張，眼前這連續幾幕無疑是超出了這位帕西諾精英的理解範疇，大腦一片空白，半響作聲不得。
好在此時對方貌似也無心戀戰，再次清空彈匣後，轉頭往這邊看了幾眼，收回目光，沿着山脊線從容後撤，消失。
片刻後，零星槍聲陸續停下，天地間重回風雪呼嘯主旋律。實際從第一聲槍響到現在，也不過短短几分鐘而已，這場遭遇戰發生的突然，結束的更是突兀。
一衆倖存槍手們慢慢從掩體後方走出，臉上都帶着相似茫然，轉頭四顧，默然看着雪地裡寂然不動的同伴屍體，聽着耳麥裡不知從哪個角落傳出的瀕死喘息，壓抑痛嚎……
“喂喂喂……沙沙……布蘭登，我是勞倫斯，你們那發生了什麼……報告準確位置！喂喂？”
“魔鬼……惡魔……”
“……沃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