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星眼珠一轉,停止喝酒,酒杯恰好到他的脣邊,他左嘴角微微上揚,將酒杯放下,輕聲道:“看來你的腦子還算比較好使啊。不過你的問題也讓我更加確定了我和霜俊傑的推理,果然枯人在不斷地誤導你們。”
“誤導?”章一澤緊皺着眉頭——從七年前他母親去世後,枯人就開始進入了他的生活,章森對他介紹枯人是世間唯一一位羽者與月士的後代。在七年間枯人也給了章一澤不少教導,更是在前段時間讓他修得了首幻。
只是,當章一澤自從得知枯人在這些年間同時也用類似的方法和紀小季與夏依溝通着,他便開始對枯人有些懷疑。
並且,章森曾說過這樣奇怪的話:十年前紀小季的遭遇和他也有關。具體章森也沒有多說,最大膽的推斷只能是:父親曾是蕭南火或者金敏中的手下,或者說還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真正幕後黑手。而且這些在血洗人界那晚也從蕭南火的口中得到了證實。
“冒昧問一下,”章一澤雙手放在桌上,“六十年前,你們月界究竟發生了什麼?或者說,是不是六十年前,開始有了兩個月界?”
魔星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他不再笑,甚至顯得有些生氣,他身體略略顫抖着,低沉着說:“自古以來,只有一個月界。”
“我明白了,六十年前蕭南火金敏中叛變,成立了一個類似月界的組織,自稱他們纔是正統月界是吧?之前人界攻擊我們的那些所謂閣主都是那個僞月界的人是嗎?”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魔星笑道,“但你知道嗎?估計枯人都已經算到你已經開始在懷疑他,甚至猜到你快要知道事情真相了。你的所做所爲甚至每一刻思想上的變化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什麼?”章一澤大吃一驚,他原以爲自己頭腦夠聰明瞭,如果魔星所言爲真,那麼魔星智商之高絕對遠超出自己,而枯人的頭腦更是難以估測般的恐怖。
“他讓你過來,恐怕是他爲了掩蓋自己罪行的其中一步罷了,”魔星看着杯中還剩三分之一的紅酒,緩緩道,“他的頭腦,真是讓我自卑,直到最近我才推理到這個份上。我已經調查過你了,你可以放心的是,他讓你過來的作用之一的確是爲了讓單靈方便行動,但最大的原因還是——”
章一澤盯着魔星,眉頭緊鎖。
“這應該算是你欠他的人情了。你如果不來月界,你恐怕永遠找不到你弟弟了。”
章一澤聽見“弟弟”二字,驚愕地張大了嘴——他從未想過自己弟弟竟還活在這世間。
“不過。礙於老爺子的脾氣和月界的法律,我還是得說——”魔星站起身來,心如止水,說,“你被捕了。”
章一澤一愣,他發現自己的筆記本已被冰封,身體也被看不見的東西給捆綁住,無法動彈——魔星的實力竟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與張東學一戰時,雖說不是他對手,但起碼好歹能惡戰幾小時。第四位月衛與閣主之間只有兩位的距離,竟隔了如此大的差距嗎?
“抱歉。我今晚得去老爺子那呢。有空我們再敘吧。”
魔星一揮手,章一澤消失在大廳內,他望着已泛白的天空嘆道:“我還是沒想明白啊。雙心,你何時能夠也對我坦言相待,不要把所有的真相僅僅藏在自己的心裡。心,是最危險的地方啊。”
……
四月閣。
“你確定放我走嗎?”路遠寒說,“我可是會回來殺你的。”
“呵……”金敏俊早已轉身,和路遠寒以背相對,“那看你殺不殺了我。”
“我還是沒有徹底相信你,”路遠寒用魄行飛向空中,聲音傳向地面,“只是我現在不得不走,你記着,我會回來從你手中救回我妹妹還有夏依與江蕭蕭,然後,殺了你。”
金敏俊並沒有看在空中的路遠寒,他閉上眼睛,往回走着:這一次他沒有不屑地笑,嘴角竟抽搐着,滿是痛苦和絕望的表情。
那蒼老的、被扭曲的、絕望的感情,忽然間全都以一種緩慢的節奏——把樹葉變成水,把生命漂染成永恆的黑色。慾望的升騰,嘶叫,那長眠在地下的靈魂,箭一般地穿過開闊的平地。某日,我們將誕生,或是死亡,在誕生與死亡之間。情感如漂亮的衣裝,像揉碎的花瓣,漂浮在水面。等待,或者消失,一切都不復重要。
路遠寒與金敏俊長談後——準確說只聽金敏俊一個人說,路遠寒心情變得複雜,他並不想去懷疑枯人,因爲沒有枯人自己早已經死了,也沒法成長的那麼快,但是……
如果說枯人認識紀小季不足爲奇,那麼枯人爲何會認識章一澤,甚至認識夏依,夏依成爲月士僅僅五年多,而在她死後第一次來到人界似乎僅僅是兩個月前,她竟顯得和枯人一衆相識甚久,這太不尋常了。
如果金敏俊沒有騙自己的話,那麼便如他所說從最開始都是計劃好的——金敏俊和枯人正在密謀什麼。
除了單雪重傷和張三慘死是在計劃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在金敏俊和枯人的掌控中,甚至說江蕭蕭、伊小雨還有路遠寒的實力提升全在他們的計劃內,或者說從二十年前章一澤一家來到人界起,他們就開始了整個的計劃,不,也許更早,說不定是那謎一般的六十年前。
枯人,你當初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究竟是你發自內心的還是爲了讓我們更加相信你說出的客套話。枯人,你的真實一面究竟是怎樣的?
每一件大事,表面看來,雖然轟轟烈烈,光明正大,可是暗中,卻不知有多少陰謀的勾當,奸狡的詭計,辛酸的血淚,只是你若不深深地去體悟發掘,你便難以察覺。
路遠寒緊皺着眉頭,飛向他的目的地——七月閣。
在最遠處的單雪,也向七月閣趕去,她已和伊小雨失去聯繫已經兩天多了,兩天內她經過了十幾場大大小小的戰鬥,仍未查詢到伊小雨的消息。
她知道,今日是七月閣一年一度的報告會,也是一年中月界最重要的報告會。雖然那裡很危險,但也只能在那裡碰碰運氣了,說不定哪位閣主會念着舊情告訴單雪什麼信息。
單雪慶幸自己目前經歷的十幾場戰鬥,沒有遇到閣主級的人,也沒暴露自己的行蹤。
路遠寒並沒有直接進入七月閣,而是躲在角落中觀察,他從枯人給的資料中知道七月閣閣主是月界總閣主,實力之強是自己無法想象的。
而單雪並沒有想那麼多,偷偷摸摸更換了數次路線混進七月閣——她對月界的結構實在太瞭解了,那些巡邏的月士們完全察覺到單雪正在潛入。
上午十點鐘,距離晚上七點開幕還有九個小時。單雪在七月閣內邊移動邊思索,小心翼翼——接下來的九小時內,月界所有閣主副閣主以及月衛都會進入到七月閣內,那時的行動絕不會像現在這樣輕鬆。
路遠寒察覺到單雪的魄源,露出竊喜的神情——離他並不遠。他閉上眼睛仔細冥想,查詢單雪經過的每一條路線,跟隨她的路線潛入七月閣。
他沒有意識到,兩個月前他連如何搜索人魄源所在都不會,現在冥想能力竟達到這樣的水準,進步驚人。他皺皺眉,單雪的路線錯綜複雜到像迷宮一樣,不過他還是找到了規律。
他不知道,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正跟在身後——消失的餘鐵鈞。
“路遠寒。好久不見。”
路遠寒暗吃一驚,回過頭一看,竟是餘鐵鈞,他露出難得燦爛的笑容,說道:“天啊!居然是你!”
“對。你不會以爲……我死了吧?”餘鐵鈞面無表情,慢慢靠近路遠寒,“沒想到短短一個月沒見,你的實力竟比夏依還要強了……真是難以置信啊。”
路遠寒剛準備問他傷勢如何了,卻發覺餘鐵鈞竟拔出劍來,他的笑容瞬間凝固。
“餘鐵鈞,什麼意思,你?”路遠寒不自覺地退後了兩步,雖說在人界時他就對餘鐵鈞有些懷疑,但自從餘鐵鈞與史拜德竭盡全力一戰後,枯人也要他放心後,他便打消了對餘鐵鈞的顧慮。
可是,他現在拔劍相向是爲何?
“我只問你一件事,”餘鐵鈞盯着路遠寒,說,“在人界從史拜德手中救下我的人究竟是誰?”
“你還不知道?”路遠寒大吃一驚,正準備告訴那個人是枯人,忽然想起枯人曾說他還不適合與餘鐵鈞見面,路遠寒臉色一變,輕輕說,“我也不知道。”
“一看你就知道是不會演戲的人,”餘鐵鈞不屑道,“從閣主會議中傳來的報告竟說我是被金敏俊所救,並且說是金敏俊親口承認的,這太荒謬了。”
金敏俊?路遠寒暗皺眉頭,人明明是枯人救的,金敏俊冒着被處罰的危險說是他所救,明顯是爲了掩護枯人,難道說金敏俊和自己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這一切都是枯人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