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君言的身子猛地一顫,他甚至來不及收住眼淚,便難以置信般仰頭看去。
一襲紫色鑲邊長袍,逆光而站。清晨的陽光不算刺目,暖暖細細的光線,卻勾得他的輪廓愈發清晰起來。
付君言“騰”的一聲站了起來,怔怔地望着應莫幽,眼角尚殘留着淚痕,溼潤的眸子裡盡是驚愕。
應莫幽又微微嘆了口氣,擡手,緩緩幫他擦去眼角的淚痕,語氣透着淡淡的關切:“我回來了,不要哭了。”
溫熱而又熟悉的觸感,使得付君言眼眶發酸,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一滴滴地流了下來,他張了張口,頓了許久,這才哽咽道:“我以爲,你不會再原諒我了。”
應莫幽勾起一抹微笑,伸手將付君言輕輕攬入懷中,另一隻手繼續爲他拭去眼淚,語氣是極致的寵溺:“怎麼會,我從來,都不會真正的怪你。”
明明只與他相差一歲,卻偏偏矮了他一頭,甚至臉色,也透着隱隱的蒼白。應莫幽不禁在心中嘆息一聲,將手臂收得更緊了一些。
付君言的眼淚依然在不停地掉,他啞着嗓子問:“你不生我的氣了?”
“不生了。”應莫幽幫他順了順鬢角散落的長髮,淡淡回道。
誰知付君言卻哭得更兇了,他抽着氣保證:“我知道,你生我的氣,這件事,是我做錯了,我,我以後再也不出去了,我一定不會再惹你生氣,只要,只要你別像這幾天一樣,不理我……”他真的好怕,就這麼失去他,每次只要一想到這裡,心就痛得無法自持。他不是個愛哭的人,小時候受過多少傷,甚至那一次整條手臂都折斷,他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只是從這幾年開始,他才變得愈加愛哭了。
他知道這樣的自己很沒用,簡直跟女子別無二致,可每次只要事關應莫幽,他似乎總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或許,他只是貪戀對方爲自己拭乾淚水時溫柔的表情吧。
應莫幽似乎永遠也不會厭倦,每日都會來院中陪伴自己,同他一道看書,品茶,下棋,他的眼神永遠是不變的溫暖,嘴角也一直勾着淡淡的弧度,就這樣輕易地讓自己依賴,迷戀,以致,無法自拔。
只是他總覺得,那眼神下,彷彿涌動着暗暗的波瀾,只是那波瀾太深,他看不透,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抽泣聲漸漸消泯,應莫幽一直將付君言摟在懷中,透過淡薄的衣裳甚至能感受到付君言略有些冰涼的體溫。好看的雙眉不自覺蹙了起來,他稍帶些責備地說道:“穿得這麼少,着涼了怎麼辦?”
付君言在應莫幽的懷中輕輕搖了搖頭:“沒事的,春天不算太冷。”
“這也不行。”應莫幽的語氣竟少見的強硬了起來,他喚了一聲暗粟,下一刻,一抹黑影從遠處廳房的門口閃了出來,他迅疾地移動身形,幾個起落便來到了應莫幽面前,手中,早已準備好了風衣。
應莫幽接了過來,動作輕緩地爲付君言繫上。付君言的眼睛還紅腫着,他早就習慣應莫幽的照顧,便乖順地任他將風衣披在自己身上。
應莫幽繫好了風衣,這才露出滿意的笑,隨即又略顯無奈地再次囑咐:“記住了,無論何時都不能受涼,你這個身體,實在是受不起。”
付君言聽着他的話語,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好了好了,真是囉嗦。”心中,卻涌起陣陣暖意。
應莫幽見他不再傷心,也鬆了口氣,目光恰巧落在石桌上的杯盞上。他上前端起,茶已微涼,便轉身吩咐暗粟:“再去重沏一盞。”
“是。”暗粟接過茶盞,躬了躬身正欲告退。
“記住,君言身子虛冷,涼的東西,還是少用爲好。”應莫幽輕輕撫着付君言耳畔垂落的髮絲,淡淡說了句。
暗粟身形微微一頓,繼而,躬身回答:“屬下明白。”轉身離開。
應莫幽擡首,梧桐樹已經長出了新葉,過不了多久,他或許就可以看到梧桐花開了吧?到時,滿樹都是淡粉,涼風拂過,或許還會有花瓣從樹上紛揚而下。真美,他記得,君言,最喜歡這樣的美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