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嚇壞了老龐跟常婉，兩個人不知道孩子遭受了多大的委屈，回來哭成這樣，又心疼，又緊張，不知道如何是好，生怕問了什麼不該問的，讓孩子心裡更難受。
龐佳一哭了好久，哭累了，靠着常婉睡着了。
老龐不敢將人抱回屋，怕動作太大，將人驚醒，就悄悄將她放在沙發上，拿了一牀被子，將她裹嚴，將電暖扇調低了一個檔，拉着常婉回屋了。
老兩口半夜開着燈，坐在牀上，滿面愁容。
“這孩子是不是跟君曜吵架了？”
常婉小聲道。
老龐搖搖頭，沒說話。
龐佳一對林君曜的感情有多少，老龐多少還是瞭解的，那種程度，根本不會到這種撕心裂肺的地步，除非是那個叫慕雲深的年輕人。
可他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這到底是因爲什麼呢？
“對了，白天的時候，你在診所，我忘跟你說了，今天有人打了一通電話到家裡，說要你給她回一個。”
老龐扭頭問道，“誰啊？”
常婉壓了壓嘴脣，有點兒不情願的說，“趙女士。”
老龐一愣，半天沒說話。
常婉心裡有些不舒服，翻了個身，關了燈，背對着他閉上了眼睛。
老龐嘆了口氣，躺下身，將她往懷裡摟了摟，低聲道，“她打電話，肯定是跟一一有關，畢竟是孩子的母親，關心一下，也無可厚非，你別爲這個生氣，我跟她都離婚多少年了？”
常婉是個土生土長的農村女人，沒上過幾年學，字也認不太全，當初能嫁給老龐，不知道被多少人羨慕。
老龐開始當時鎮上爲數不多的“文化人”，會寫書，會下棋，還會看病，長得也俊朗帥氣，如果不是因爲早先不願意再娶，怎麼也輪不到她。
她嫁給老龐的時候，老龐已經三十六了，龐佳一也是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了，鎮上的單身女人自然都不願意帶這麼大一個繼女，最後經人介紹，她認識了老龐。
其實沒有見面之前，她對老龐已經非常熟悉了，她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會跟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結婚，當初結合的時候，說是爲了孩子，一起湊合過日子，但是她心裡，哪兒能沒有一點兒漣漪。
老龐是個非常溫和的人，說話溫吞有禮，看似單薄，但是幹活兒的時候，別人家男人能做的，他向來不推辭，對她也是竭盡所能的好，對她的兒子，更是沒得說。
鄰居那些女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會調侃說她家老龐，怎麼怎麼好，然後又說自己男人怎麼怎麼的不解風情，常婉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裡也是偷偷喜着。
老龐跟他前妻的聯繫並不頻繁，一般都是老龐每年在笑笑過生日的時候，會寄一些照片，還有成績單到市裡。
她一直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會放棄老龐這樣好的男人，不過，應該是嫁得不錯，因爲每次，她郵寄給笑笑的衣服，還有讀物，都是非常貴的牌子，她以前，連聽都沒聽說過。
直到有一天，那個女人突然到訪。
那是龐佳一即將高考的那年，她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了大門前。
當時，她正買菜回來，一眼就瞧見門口站着的那個衣着華貴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白色風衣，黑色的高腰闊腿褲，荷葉領的白色襯衣紮在褲腰裡，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
她的頭髮整齊的盤在腦後，前額飽滿白皙，臉上掛着一副墨鏡，紅脣如火，妝容姝麗，氣質絕塵，一看就不是鎮上的人。
她提着菜籃子在原地怔了一會兒，才上前不確定的問道，“請問……你找誰？”
那女人愣了一下，然後摘下墨鏡，露出一張清冷淡漠的臉。
她長得很豔麗，一眼就能讓人記住的那種，但同時眼神也很冷淡，似乎對這一切看不上眼，也可能，她本來就習慣這種表情。
“陳靖桓在哪兒？”
常婉皺起眉，問道，“我是陳靖桓的愛人，請問你是？”
那女人眼中露出一絲詫異，然後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淡淡吐出兩個字，“前妻。”
常婉一愣，有點兒不知所措的將菜籃子換了換手，半天才道，“老，老龐在診所，你稍等一下，我去叫他回來。”
她說着，拿出鑰匙，低聲道，“你先進屋等，我很快……”
“不用了，我在這兒等就行，你快去快回。”
常婉手指頓了頓，收回鑰匙，抿了一下脣角，“那你稍等。”
她話音剛落，對方已經接起電話，用着她聽不懂的語言，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常婉臉頰有些發燙，甚至連提在手裡的菜籃子，都覺得那麼的燙手。
她轉身，腳步慌張的離開，第一次，她在這段婚姻裡，產生了濃重的自卑感。
原來他的前妻，是那樣一個優秀的女人，難怪之前那些女人，他都看不上眼，自己何德何能……
這件事，到現在，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但是每次有趙悠然的消息，她都要自卑好幾天，除了自卑以外，也有對趙悠然的不忿，與羨慕。
不忿的是，趙悠然這個做母親的，從來沒有對龐佳一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羨慕的是，她跟老龐離婚這麼多年，
卻仍舊在他心裡有一席之地。
她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睡也睡不着，烙燒餅一樣，翻來翻去。
老龐本來都快要睡着了，結果被她的動靜給鬧醒了。
他橫起一條胳膊，將她箍在身前，嘆聲道，“大晚上，你不睡覺，瞎翻騰什麼呢？”
常婉心裡有點委屈，乾脆推開他，跳下牀。
這下子，老龐徹底醒了。
他忙擰開燈，坐起身，“小婉，你去哪兒？”
常婉披上外套，低聲道，“睡不着，出去走走，天也快亮了，你睡吧，別管我了。”
她的聲音很沉悶，情緒不怎麼高漲，老龐愣了一下，抿起脣角，“那你等我一會兒，我也不睡了，陪你出去走走。”
常婉一愣，皺眉道，“你昨晚睡那麼晚，天涼還得去診所，睡那麼一會兒哪兒行？”
“你不在身邊，我睡不着。”
他說的那樣自然，一時間，讓常婉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