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又是一天夏日晴……太陽早早地就跳出地平線,肆意地把光和熱向人間播撒,午後,正是陽光燦爛,火力四射,當每個人都在讚美光明之神的恩賜時,我們可愛的露西妮卻在滿牀翻滾,企圖趕走燥熱,以便繼續賴牀。

“小姐,起牀了。”阿蜜莉雅掐好的時間,走進主臥,拉開半邊窗簾,讓陽光直撒進房間,趕走室內的昏暗。

突來的光線讓本就熱地煩躁的人更不耐煩,露西妮偏過頭,拉過一個抱枕蓋在腦袋上,一聲不吭以示抗議。

阿蜜莉雅走到牀邊,扯下抱枕,卻見露西妮滾啊滾,滾到牀的另一邊,拉過被子悶上頭。阿蜜莉雅無奈,將抱枕放在一邊,爬上牀,繼續扯被子,這一扯,順帶把露西妮也扯了過來。又滾回來的露西妮一路滾上阿蜜莉雅的膝頭,枕着她的腿,抱着她的腰,打算繼續睡。

阿蜜莉雅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雙手伸入銀灰色的髮絲中,力道適中地爲她按摩睡眠不足而發脹疼痛的腦門。

露西妮閉着眼,嘆息一聲,喃喃說着:“阿蜜莉雅真好……”

“小姐要真覺得我好,就起牀吧。”阿蜜莉雅一邊按摩一邊道。

“不!要!”因爲頭疼有所舒緩而清醒許多的露西妮堅決地否定這個提議。

“小姐,您別忘了,您下午還要參加萊布瓦小姐的茶會。”

“不去,不去,不去了啦!”露西妮有些無理取鬧地叫着,惹地阿蜜莉雅一陣好笑——越是鬧騰,說明露西妮越是清楚自己不得不起牀,所以纔會鬧脾氣。

既然知道露西妮會乖乖起牀,阿蜜莉雅便不再開口催促,專心地爲露西妮按摩。

好一陣子,露西妮突然爬起身來,搖搖晃晃地向浴室走去。一邊走,一邊還喃喃個不停:“討厭的阿蜜莉雅,討厭的維妮莎,討厭的茶會……”

午覺沒睡飽的露西妮從起牀就一直板着一張臉,洗漱板着臉,換衣服板着臉,走路板着臉,對着誰都板着臉,好像全世界每個人都欠了她一百萬金幣一樣。不過,“韻樓”的女僕們早見識過露西妮這種“沒睡飽就氣自己,沒睡醒就耍無賴”的脾氣,知道她這脾氣只會氣着自己不會衝着別人宣泄,所以,沿路碰上的女僕們都是一邊暗地裡偷笑,一邊有禮有節地讓路行禮,有些和阿蜜莉雅比較熟識的女僕還十分大膽地在露西妮身後,衝着阿蜜莉雅做鬼臉。

“韻樓”的大廳中,艾絲特與讓娜早已等候多時。才見露西妮,艾絲特就不耐煩地抱怨道:“你怎麼這麼慢,一會要是遲到了,可就丟人了。”

露西妮還處在“起牀低壓”狀態,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然後望向讓娜。

讓娜顯然也清楚露西妮的狀態,微笑道:“兩位小姐別擔心,今天的車伕可是莊園裡最好的,幾十年來,從沒有誤過時的。”

有讓娜居中做好人,艾絲特也不好把事鬧大,接過女僕手中的禮物,直接走出門去。

舉辦茶會的莊園也在郊外,正巧離“綠韻莊園”的距離並不太遠,馬車小跑,沒多久就到了。下車前,艾絲特又一次檢視自己的衣着和禮物。先一步下車的露西妮掩嘴打了個呵欠——這一路馬車的顛動總算“抖碎”了她的冰臉——原地活動了一下筋骨,看着艾絲特的謹慎勁,她道:“很完美了,再檢查就是雞蛋裡挑骨頭了。”

艾絲特聞言,狠狠瞪了她一下,“你一會可得注意點,如果因爲你的憊懶而讓貝爾納家的名聲受損,我一定告訴公爵大人和祖父,讓他們好好修理你。”

露西妮朝天翻了個白眼,但最終沒和她爭執,畢竟時間、地點不對。

艾絲特見露西妮被自己說地無言以對,高興地輕輕一哼,這才優雅萬分地步下馬車。爲了今天的午茶會,她特意將自己帶來的最漂亮,也是最昂貴的一件衣服翻了出來——完全量身定製的粉色公主裙。裙身設計簡潔大方,沒有過多的蕾絲邊等繁複的裝飾,整條裙子最大的功夫花在裙面上,裙面用同色的高光絲線繡上春日的花團錦簇,靜止時看不出來,但在走動或是風吹動衣裙時,隨着光線的變化,裙面呈現出不同的景色,使人不由自主地把視線聚集在她身上。

露西妮倒覺得艾絲特的這一番心思有些太過,雖然出風頭是很好,但太出風頭,似乎不會是一件好事。不過,她也知道艾絲特絕對聽不進自己的勸告,反倒會以爲自己是在嫉妒她,所以露西妮只保持沉默。

身爲茶會的主人,維妮莎早早地就站在莊園主屋門口迎接她的客人。有資格參加這次茶會的,都是愛爾柏特學院或塞倫特城的有名淑女,她們或者家世顯赫,或者才藝驚人,更多的二者兼而有之。這樣的茶會是她們之間的交流會,同時也是比賽場。

莊園不大,沒有特意營造庭院,所以維妮莎現在所在位置的視線很不錯,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所有的來路,平緩的山坡便人的視野更加開闊。遠遠地,維妮莎便看見了一騎火紅狂飆而來,面對這個從來不坐馬車的好友,維妮莎只能無奈一笑。

一身火紅騎裝的少女和一匹赤紅色的馬,一人一騎猶如狂風一般“卷”進莊園,繮繩一扯,馬兒長嘶,還沒跑過癮的駿馬四下踢踏,像背上的主人顯示自己的不痛快,少女一個翻身,動作俐落地跨下馬來,抱着馬頸,拍撫幾下,安慰道:“好啦,小乖乖,一會回家時我們再跑個過癮。”

馬兒聽懂主人的安撫,打了個響鼻,而後在美女主人的百般勸慰哄騙下,纔不情不願地跟着莊園的僕人走向馬廄。

“親愛的維維,好久沒見,我可想死你了。”紅衣美女安撫完愛寵,一下抱住維妮莎,美美的臉蛋在維妮莎的腦門上狂蹭着,和她家的馬兒一個得性。

“給我死開,”維妮莎努力了半天才推開比自己高了近一個頭的紅衣美女,她一邊整理儀容,一邊抱怨着,“才蹭完你家的寶貝又來蹭我,你把我當成馬啦。”

“我哪敢啊,”紅衣美女笑嘻嘻,“要這麼個大美人兒當成馬,那可就太暴殄天物了。”

“就你沒個正經,”維妮莎對好友的脾性十分無語,只能風情萬種地送了她一記白眼,“快進去吧,莎碧娜已經來了,正等着你呢。”

紅衣美女倒沒急着進門,她斜靠在門邊,像是個調戲少女的花花公子一樣笑嘻嘻地望着維妮莎,“反正你這會也沒客人,陪我聊會也沒什麼嘛。”

“要聊,一會兒有的聊,你急着現在談什麼?”

“談泰爾諾大公爵家的兩位貝爾納小姐啊。”紅衣美女沒理會維妮莎一副要趕人的模樣,“剛纔在路上,我看見大公家的馬車正朝這邊跑呢,你怎麼把主意打到這兩個小傢伙身上了?”

“哪有什麼主意不主意的,”維妮莎一撫鬢邊,恢復了原有的冷靜自持,“誰都知道大公對貝爾納家的態度,我能打什麼主意。”

“這倒也是,”紅衣美女撫着下巴,思考道,“大公顯然對貝爾納家不大理會,不過,她們現在住在‘綠韻莊園’,難保不會入得大公法眼,先結交也沒壞處就是了。就不知道性情如何,好不好玩。”

“你要有興趣,一會自己觀察去,她們來了,你別站在這兒礙眼,進去吧。”維妮莎看見掛着雙頭獅徽章的馬車停在莊園外,便推着紅衣美女,將她推向花園方向。

“維妮莎小姐,日安。”露西妮與艾絲特並行走到維妮莎面前,致禮,並送上禮物——第一次加入他人舉行的茶會時必須準備給主人的見面禮。

“艾絲特小姐,露西妮小姐,日安。希望你們能度過一個愉快的下午。”維妮莎依舊用她那完美的微笑和完美的禮儀面對兩個女孩。

露西妮與艾絲特在僕人的帶領下走進舉辦茶會的花園,由於還沒到茶會開始的時間,而且人員也沒完全到齊,花園中的女孩們正在各自做着自己的消遣,有人在看書,有人在聊天,有人在玩牌,有人在下棋……

露西妮與艾絲特的出現在衆人間引起一陣喧譁,畢竟許多人還不知道她們今天的茶會增加了兩名新成員。

“這兩位是誰家的小姐?”

“怎麼之前沒聽說維妮莎邀請了新人?”

“好像是大公爵家的兩位小姐……”

“從沒聽說大公爵家有小姐,不是隻有一位公子嗎?”

“聽說是大公爵本家的。”

“應該是,聽說今年大公爵的確推薦了兩個女孩參加前測。”

“維妮莎真狡猾,都不提前說一聲……”

“年紀好小哦,估計小的那位不超過十歲呢……”

“年紀小纔好呢,沒有任何威脅性……”

……

衆女的目光如同掃描儀一樣,把露西妮與艾絲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而後,細細碎碎的議論聲便不斷從那搖曳的扇子底下、精緻的茶杯邊沿、優雅的詩集紙頁間……流瀉出來,充分詮釋了“八卦乃女人秉性”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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