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鎮(二)

冷清的街道上,朱辭慢慢走着,和那些人應付了很久,她有些餓了,看着路上的商鋪都緊緊的關着門,只能作罷。

無礙,又不是隻餓過這一次,等到了下一個小鎮多屯些乾糧好了,也一定不能再犯像今天這樣的蠢事……

到了無人的城牆處,朱辭往上望了望想跳出去,後面卻傳來了一道低沉的聲音:

“姑娘留步。”

朱辭轉身看去,就見一身材魁梧,膚色偏暗,護衛裝扮的人站在不遠處看着自己。

這人功夫不差啊,離這麼近自己竟然沒有察覺,怕是不好甩掉……

“姑娘真是輕功了得啊,我費了好大功夫才追過來。”

朱辭就這麼看着他,也不搭話,這人對自己應該沒有惡意,要不然早動手了。

“映月那傢伙老糊塗了,姑娘莫要放在心上。”那護衛衝朱辭拱了拱手,誠意十足的說道。

“萍水相逢而已,犯不上怪罪。”和一個老頭子置氣,她犯得着嗎?

“閣下若無事,我就先告辭了。”她可不想和這人寒暄,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瞧出朱辭稍有些急性子,那護衛開門見山地說道:“姑娘且慢,在下叫住姑娘是有一事相求……”

真是奇了怪了,她能幫這人什麼?

“哦?你不怕我如那個老道長所說是個妖怪?”

只見那護衛一笑道:“這世上哪有妖怪?不過是人心作祟罷了。”

朱辭面具下眉毛輕挑,薄脣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心道:既然不信妖邪,那請那幫道士來做什麼?這個人看起來可不是普通的護衛……這個小鎮不一般啊,自己可真會挑地方休息。

此時天已近中午,朱辭還未吃飯,覺得這人看起來是個能做主的,不如找個地方聽他來說一說,自己也好吃點東西墊一墊。

於是,略會幾個小法術且見識過真正禁忌之術的朱辭說道:“大哥真是個明白人,我也覺那老道士瘋瘋癲癲的,看起來像個騙子,咱不如找個飯館坐下喝點茶,坐着慢慢聊?若是小妹能爲大哥略盡綿薄之力,定不會推辭!”

那護衛感動壞了,他以爲像是朱辭這種武功高強內力深厚的人定是眼高於頂,不屑於幫自己,沒想到,還真是個古道熱腸的好人!

自己追過來還真是追對了!

“姑娘請跟我來,有一家館子茶水還算湊合,咱們去那兒?”

朱辭餓的前胸貼後背了,自然沒有異議,二話不說跟在護衛身後。走了不一會兒,就看見一座二層樓高的茶館,上面掛着木製大牌匾,刻着藏雅軒三個大字。

店內乾淨雅緻,兩人進了屋,卻發現裡面除了夥計掌櫃沒有旁人,待二人在雅間落坐點上菜,朱辭的好奇再也按捺不住,斟酌着開口問道:“大哥,咱這小鎮有些奇怪啊,昨日還是熱熱鬧鬧的,今兒怎這般安靜?莫非是有什麼風俗?這茶館看着也不俗,怎麼連個客人也沒有?”

只見那護衛嘆了口氣,面容沉重的說道:“姑娘有所不知,咱這清水鎮之前雖不算富庶,可也算個好地方,山明水秀,風景秀麗,可不知怎的,三年前卻發生了怪事……”

朱辭看着夥計端上的菜默默嚥了咽口水,疑惑道:“怪事?什麼怪事?”

護衛接着說道:“我家公子身體虛弱,這邊溫度適宜,便自幼生活在這,一直好好的,可三年前及冠後行了及冠禮,當天夜裡竟犯了怪病,發了高燒,開始說起胡話,尋遍名醫也都束手無策……不止公子,小鎮上其他男子也犯了同樣的病……”

聽到這兒,朱辭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眯了眯眼,莫非真是邪祟?

“這時,映月真人恰好遊歷到此地,知道了公子的症狀後主動來了府上,做了法事之後公子竟然在三日後好了,未做法事的人卻死了幾個。鎮上人心惶惶,映月真人便在鎮上做了法事,安撫了人心。就太平了一年……”

說到這兒,護衛右手握拳一下子捶打桌子上,端着茶杯的朱辭打了個顫兒,差點把茶水灑在身上。護衛大哥說到關鍵處,竟也沒有察覺。

朱辭悻悻的放下茶杯,繼續聽那人說起來。

“……一年後,又發生了同樣的事情,我家夫人差人又請了映月真人回來,映月真人做好法事之後給鎮上的人發了符咒,囑咐衆人,每年這個時候這幾天待在家裡,在門上貼好符咒不得外出便不會有事。”

“今年你們就不外出了?有事沒有?真有這麼邪乎的事兒?”朱辭伸着頭,瞪大眼睛看向護衛,滿眼發着光,看起來興奮的不得了。

那護衛瞧着朱辭這樣忽然覺得她有些不靠譜,可還是說道:“今年旁的人倒是沒有聽說有什麼事兒,就是我家公子又和以往一樣了……”

“嘖嘖嘖……”朱辭覺得自己吃好了,用手託着腮,看着桌子上的菜暗道可惜,自己的胃口怎麼就這麼小呢?這館子不錯,和上京的有的一比。

“那你覺得我能幫你什麼?我聽到這兒也覺得是邪祟了,這麼說起來映月真人還真有兩下子,定能讓你家公子恢復如初……”朱辭一本正經說完後抱了抱拳,“感謝護衛大哥的款待,我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叨擾了,你家公子有你這樣的手下,什麼磨難都能擺平的……”

朱辭起身打算離開,還往行李裡塞了兩個饅頭。她可不能多待了,已經耽擱半日了……

誰知這時,那護衛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朱辭的衣襬,朱辭拉了兩下沒拉動,只得坐下,好聲好氣攤手無奈道:“大哥,我飛檐走壁的還可以,你讓我抓邪祟,我是真不會啊……”

“不是邪祟……”那護衛一臉肯定盯着朱辭說道,“我原以爲是邪祟,可是昨夜我卻看見一個人影闖入公子房間了……”

“你逮了他便是……”

“……我逮不着他。”對面的人這麼說着竟感覺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人功夫太好了,只能看見人影,我追不上。只今天晚上就好,今夜子時那人肯定還會來,若是逮不到人,也不強留姑娘……”

“……”

吃人嘴短,朱辭嘆了口氣:“好吧,只今晚,我不保證我能逮着人……而且我有條件,不知大哥怎麼稱呼啊?”

朱辭示意護衛將手鬆開,那侍衛聽朱辭同意後忙鬆了手,還露出一個憨笑:“我姓齊,齊峰。”

“好,齊大哥,看您氣質不凡,定不是普通人,我想勞您爲我備匹好馬,再準備一張過所,今晚不管事情了沒了,您都得把東西給我,讓我明日離開清水鎮,好還是不好?”

齊峰二話不說,點頭同意,這事兒有什麼難的?只要他家公子能好,幹什麼都行!

朱辭看着齊峰,心裡暗暗後悔:自己這心軟的毛病,怎麼就是該不了呢?

兩人到了府上,朱辭踏進大門,看着這氣派的裝修,邊嘖邊搖頭:這定不是普通人家,好像說什麼小王爺來着。

齊峰讓朱辭等待片刻,他去稟告夫人,朱辭擺擺手,讓他去了。

客房裡的朱辭百無聊賴的坐着,沒等來齊峰,卻把映月真人給等來了。

那糊塗老道一看見朱辭便氣勢洶洶的喊道:“你這妖女,怎麼還敢回來?看我不把你給擒了帶回道觀,我師父定能讓你現出原形!”

朱辭翻了個白眼,這老道年齡夠大的了,他還有師父?那他師父不得更糊塗了?怎麼就讓他纏上了,不得清淨!

映月看朱辭這樣,氣的鬍子都要歪了,手裡的拂塵哆哆嗦嗦的指着朱辭,還沒等說話呢,齊峰就趕到客廳擋在了朱辭前面。

“道長,都是誤會,這不是妖邪,我都問清楚了,今日都是誤會。”

一位四十歲上下的華貴婦人姍姍來遲,身邊還帶着兩個俏麗的小丫頭,婦人看見映月真人動怒了,也忙安撫起來:“真人道法高深,若是妖邪怎敢送上門來?這定是個誤會。”

朱辭看見做主的來了,忙站起身來行禮,婦人見了,滿意的點了點頭。

心裡想到:不管是不是妖邪,能救自己的兒子纔是要緊的,齊峰說了,這人年紀輕輕武功高強,哪怕處於險境,衆人圍攻之時也未曾傷人,看着是個良善的。哪怕真是來路不明又怎樣?好生招待就是了,她只要她的允兒安康。

映月真人待了這麼久,旁人都好了沒再犯怪病,她的孩子卻還在受罪,說不準真是有人陷害。

映月真人瞧見王妃都這麼說了,衝着朱辭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他自然知道這女子不是妖邪,師父畫的符咒他還是信得過的。可是他卻不能認,要不然說自己認錯了,他的面子往哪擱?他幾十年混起來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朱辭看着映月高傲的樣子,沒忍住笑了:這外面的人真有意思,一個比一個有意思。

華貴婦人向朱辭微欠身子:“姑娘莫要介意,道長也是爲清水鎮好……”

看着對方如此通情達理,她也還了一禮拱手說道:“夫人言重了。”

“不如咱們直接去令郎的住所看一下,我也好尋一個隱蔽之所躲起來,府上的人都信得過嗎?夫人可有什麼厲害的仇家呀?”

齊峰看了朱辭一眼又一眼:這人不僅武功高強,還挺靠得住!自己真是找對人了,這是小王爺的福氣。

華貴婦人也有些意外,“齊峰查過了,沒有可疑之人,除了昨夜的人影……若非齊峰眼神好,還真是一點兒線索都沒有。”

朱辭又問道:“昨夜令郎就犯了怪病嗎?出現人影之後?前兩年令郎得這種怪病的時候可有這種事兒?”

齊峰有些懊惱,對着華貴婦人道:“是屬下失職,只是昨日看見過,前兩年未曾見過。”

華貴婦人輕拭淚水,啞聲道:“不怪你,若非你相護,允兒早就沒命了。”

瞧着這婦人舐犢情深,朱辭嘆了口氣,心裡道了聲可憐天下父母心,而後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快些過去,令郎的事情還是不要耽擱的好。”

華貴夫人點了點頭,示意齊峰帶路,朱辭便隨着指引,經過一道道小門,和衆人來到了一處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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