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念綠走到軟塌前坐下,單手撐着下巴,一臉愁容,“也不知道那個幽冥界的大皇子如今怎麼樣了?要是他真的恢復不了,那她豈不是成了罪魁禍首?做了一件有損陰德之事?”
愁容不展的百念綠眼角的波光突然瞥見了地上的一個紅色絹布,好像裡面裹着東西。她走下軟塌撿起那個紅色絹布,又回到軟塌上坐下,把那紅色絹布一圈圈打開來看。
“咦?這不是髮絲嗎?”百念綠嚇得一下丟掉絹布和那髮絲。這莫非是自銀烈懷中掉出來的東西?方纔他們進來洞府時,地上並未有這顯目的紅色絹布呀?
那銀烈一臉冰霜,看着很是陰鬱,想來他卻隨身帶着別人的頭髮,這到底是什麼癖好?
自從她在幽冥界親眼目睹了大皇子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對這一類人類身上的東西,很是懼怕。那銀烈不會是生生的將誰的髮絲抓下來的吧?
正想着這麼恐怖的一面時,銀烈跌跌撞撞的跑進了清熔洞府,“小師叔,抱歉,我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不慎丟了,我是過來找找看,是不是落在您的洞府中?”
“你是在找這個嗎?”百念綠指着桌上的紅色絹布,和絹布上的幾縷髮絲。
銀烈瞪大雙眼,如獲至寶的奔過來,伸手要將絹布包裹起來。
“慢着!”百念綠眼明手快的將那桌上的絹布裹好,收入懷中。
“小師叔,你這是?”
銀烈空空的手在她面前,不知所措。
“你瞧瞧你,明明是太白虛的大弟子,卻怎麼能有如此癖好呢?若是被你那些師弟們知道啦,還以爲你這是在練邪術呢。”
“邪術?這天地間哪有這樣的邪術?小師叔你快還給我吧,這個,對我真的很重要。真的。”銀烈近乎祈求的聲音,幾乎喑啞,伸出右手在百念綠眼前,纖長的白皙手指不停的顫抖。他只想要回屬於他的東西。
“好啦,我暫時先幫你保管着,等我確定你不是拿這東西在練邪術,我自然會還給你!”
“我真的沒有在練什麼邪術?真的,小師叔!”銀烈的眼淚撲哧撲哧的落下,他銀烈雖是頂天的男兒,可,這會兒,小師叔竟然搶走了他心愛之物,彷彿奪走了他的心魄般令他快要窒息。
百念綠也嚇着了,她走近銀烈面前,豎起食指,“噓!小心師尊聽見了,那可就麻煩。”
銀烈感覺自己那顆悲傷的心快要死去,這小師叔竟然如此蠻橫不講理,既然是撿到了他不慎弄丟的東西,自然是應該還給他的,爲何,他卻這般耍賴?
“好啦,我也乏了,你先回自己的洞府吧。”百念綠把銀烈往外面推。
銀烈被推到洞府門口,還是不死心,轉身央求道,“小師叔,還是還給我吧,這個對銀烈來說,是比生命都重要的東西啊,你拿着也無用!”
“不礙事!我先幫你收着。”
“萬一、萬一小師叔不慎弄丟了呢?”
“丟了便丟啦!幾縷頭髮,我把我腦袋上的頭髮扯下來幾縷賠給你便是。”
“什麼?小師叔你——”
銀烈被百念綠推到了洞府外,望着朝洞府裡走去的小師叔,封住洞府,無奈,只好回到他自己的洞府。
回到洞府的銀烈,既憤慨又傷心欲絕,這到底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小魔仙?竟敢與他銀烈相爭?不僅受盡了師尊的愛護,還平白得了那至尊的法器。
心緒不寧的銀烈覺得自己今晚再也無法好好修習,只好躺在榻上,默默思念十多天都沒見着的嫣兒。他枕在雲錦枕頭上,蓋上薄被,倏然,他的鼻息靠近枕頭的雲錦,似乎聞到了一絲暖暖的曦香,那味兒與他珍藏了幾百年的那一縷髮絲,竟有着相似的糅合。
這枕頭上和被褥上的確有相似的味兒,不過,這味道卻是與那髮絲的味兒不同,這被褥上留着淡淡的藥草的苦澀。
小師叔自己也說過,他平生別的什麼都不會,只會給人治病問診。那麼,這藥味兒也算是個合理的解釋。
太白虛四更天時,山巔上響起了鶴唳聲,好不容易入睡的銀烈聽得那熟悉的仙鶴叫聲,慌忙爬起來,跳下牀,往清熔洞府這邊跑過來。
果然,剛一走到洞府的院子門前,就瞥見師尊的身影,緩緩走進了清熔洞府,小師叔的洞府裡,此刻,點着一盞暗淡的燈。
“師尊這是要離開太白虛,去跟小師叔道別?”
銀烈悄聲走進院子,走到洞府外候着。
老祖走近牀頭,看到熟睡中的人,毫無覺察到洞府裡走進來的腳步聲,想必是她從凡身到仙身的過渡期,還沒適應這仙界,仍舊睡得像凡人那般沉。
老祖在牀榻邊沿坐下,突然,牀榻前放着的一個紅色布包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揮手打開那個布包,看到了飄起來的幾縷髮絲,脣角露出了一抹淺笑,一揮臂將那紅色布包和法拉幻化成無數的仙粒,揮灑在了洞府的石頭頂上,一瞬間便消失無影。
瞧着百念綠的睡顏,老祖忍不住伸手撫弄着她的臉,凝視着她好一陣才起身。轉身便看見了銀烈恭敬的站在洞府門口。
“你起來了?”
銀烈臉上驚愕的表情倏然變得平淡,“師尊可是要回天上?”
“嗯,我走以後,你要好生照顧你這小師叔,她還什麼都不懂,不瞞你說,本尊還從未交過她控制法力,甚至連騰雲這般小事,也未曾教過她…”
老祖邊往外走,露出了平常不可見的淡淡憂愁,絮絮叨叨的跟銀烈交待着一大堆事,都是關於他那小師叔。
銀烈陪着老祖走出雲殿,一羣仙鶴早已侯在雲殿外的水池旁,聽聞鶴唳聲的弟子們都也起牀,來到雲殿外。
“老祖,您這就要回去了嗎?”二師兄玄羽走上前,一手扶住老祖顫顫巍巍的身子,一點都不捨得他離開。
“是啊,你們的師父也不在太白虛,萬事——你們都要聽從你大師兄的,你們都記住了嗎?”
“是!弟子明白。”
十二個弟子整齊的跪下,恭送老祖,夜幕下,看着老祖飛身站在了一隻碩大身形的仙鶴背上,仙鶴展開雙翅,飛身離開太白虛,鶴羣也圍着那隻最大的仙鶴,飛離太白虛。很快,那鶴羣便飛進了雲霄,大家仰望着灰黑色的夜幕,和又沉靜的太白虛,只有小師叔沒有出來恭送師尊。
十二師弟十方回首朝雲殿裡瞧了眼,徒然的說,“爲何小師叔沒有出來恭送師尊?他這位師尊最小的弟子是不是也太不講師禮?
連他的師父離開都沒有相送。”
“十方!以後,不許這樣議論小師叔!否則,別怪大師兄以弟子規懲罰你!”銀烈鷹一般的黑眸裡泛着冰冷的光芒,方纔在清熔洞府看到師尊那般沉靜的凝眸小師叔,還愛憐的撫摸他的臉,就可窺見師尊是如何喜愛小師叔。
四海六界有靈根的飛禽走獸何其多,爲何師尊會獨獨收了這個凡人爲徒?雖不知師尊爲何會如此喜愛小師叔,不過,銀烈必須壓制住所有衝着小師叔的非議。
“就是!大師兄昨夜已經告誡過大家,再犯同樣的錯,連我這個二師兄也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們也都瞭解,小師叔以前是個凡間的人,這纔剛飛身上仙不幾天,怎會同我們這些一出生便是仙界之人,又修煉了數萬年的我們相比?”
九師兄赤星也道,“倘若我沒猜錯的話,此刻,小師叔正睡得沉呢。”
“大家都回去歇着,明天一早,說不定天宮就會派人下來拜訪小師叔。”
銀烈說着轉身朝雲殿裡走去,他明白,師尊收徒這等四海六界頭等大事,山下天上的人便會很快就得知這消息,肯定會跑來一窺小師叔的容貌。
十一個師弟聽從了大師兄銀烈的話,紛紛朝自己的院子走回去。
銀烈並未回自己的洞府,他又回到了小師叔的洞府。瞧着那盞暗淡的燈快沒油了,又幫着添了一些油,撥高了一些燈火,讓洞府內更加明亮了,纔來到牀榻前坐下。
小師叔睡得可真是沉,兩撥人都走進來走出去的,他都沒醒過來,就算是凡人,應該也有所驚覺吧。只是,到處都沒瞧見他那紅色的小布包,也不知道被小師叔藏在哪兒了。
坐在榻旁的銀烈,凝望着睡夢中呼吸均勻的小師叔良久,才困頓的趴在膝蓋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這是幾更天,百念綠從夢中醒來,房間裡明亮的燈光,照得她有些睡不好,睜開眼睛,看到坐在她牀榻旁睡着的銀烈,大吃一驚。
“這個人是怎麼一回事?不在他自己的房裡睡,跑這兒來幹什麼?”百念綠坐起來,正要搖醒他,銀烈感覺到牀榻上的動靜,從膝蓋上睜開雙眼,望着正在伸懶腰的人。
“小師叔,你這就醒啦?”
百念綠掩面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望着他,“你何時進來我洞府的?昨晚明明封住了洞口的呀?”
“是師尊打開了你設下的仙障。”開玩笑了,他銀烈縱然有三頭六臂,也是不敢夜闖小師叔的洞府。
師父?“他何時進來過?我怎麼睡得這麼沉,一點兒都沒聽見聲音。”
“小師叔,你睡醒了就起牀修習一會兒吧,天亮了就會有客人上山拜訪。”銀烈說着,幫他掖着被子說。
“客人?來拜訪?師父一回來他們就來拜訪?”
“師尊已經回三十三天之上了,那些客人是來拜訪小師叔您,師尊收徒這等大事,天宮裡,四海六界的神仙們,自然是要來拜訪的。這是禮數。”
“禮數?拜訪我?”百念綠指着自己的鼻翼,錯愕的盯着銀烈,這小子竟然說得如此雲淡風輕,她百念綠現在啥都還不會,要是讓那些很厲害的神仙們知道了,她這顏面怕是會成爲這四海六界茶餘飯後的談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