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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秋雨此次與百餘位崑崙年輕高手秘密來到峨眉山腳下,臨行前,太虛真人並未對他們言明此次浩劫的具體情況,只是讓他們來到峨眉山附近,探查蜀山而已。
徐天地察言觀色,見風秋雨真的不知道這場浩劫的內幕,心中唯有一嘆。
其實,多年前,他就已經看穿了人的本性,看穿了眼前的輪迴。
只是,或許是年紀大了,牽掛多了,世間對他來說總有許多放不下事情與人兒。
面對如此浩劫,正道之間勾心鬥角,視天下蒼生不顧,只爲了那莫須有的虛名,實在是令人感到悲哀。
崑崙掌教太虛真人、蜀山掌門雲滄海,這兩位世人心目中如神仙一般的絕世人物,其實和普通的市井人物,又有何不同呢?
一陣默然之後,徐天地將關於這場浩劫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了風秋雨,從五千年那場浩劫起始,一直說到眼前的周遭世界。
風秋雨靜靜的聽着,這些從徐天地口中說出如神話傳說般的故事,她以前根本就沒有聽長輩說起過。
關於的巫峽僰人族,她是知道的,只是從沒有想過,五千年前,在巫峽兩岸也曾發生過類似如今的浩劫。
數十萬普通的僰人族族人,被人間修真者一夜之間從人間如同數字一般的抹去。如今,僰人族復仇,也只是恩怨延續而已。
深夜,孤崗,無數從天水城逃出來的人們,在附近安營紮寨。面對這種滅世浩劫,這些普通人類又能做什麼呢?
夜已深,人無眠。
聽完徐天地所說的故事,風秋雨的心久久不能平息。她慢慢的站了起來,看向山崗下無數星星點點的燈火,那是不是充滿希望的光芒呢?
風秋雨絕不是傻瓜,雖然徐天地沒有言明崑崙與蜀山的所作所爲,但她心中依然是感覺到了這兩個領袖正道、匡扶正義的古老門派,私心都很重。
忽然,她有點傷感。生平第一次對自己從小堅定不移的信仰產生了懷疑。
正道,魔教。
難道。正就一定是正麼?
難道,魔就一定是魔麼?
如今葬天覆仇,掀起一場浩劫,他難道是錯的嗎?
滅族之仇,不共戴天,從葬天的角度,他又有和錯?
思索間,一陣清涼的夜風拂過,風中彷彿還有一絲奇異的異香交織起來。讓人心神不由得一舒。
小丫手中的冷饅頭已經啃光了,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串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蘆,喜滋滋的咬了一口。
她年紀還小,眼前的浩劫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壓力。
只要現在還活着,只要蜀山派的人還在,只要雲小邪還沒有死。她便自覺的認爲自己和爺爺一定不會有事。至於天下億萬生靈,就不是她這個小丫頭有能力去拯救的了。
美滋滋享受飯後甜點的小丫,並沒有注意到周圍的變化,而風秋雨何等道行,臉色微微一沉,看向了不知名方向的黑暗中。徐天地似也感覺到了什麼,慢慢的站起了身。
風秋雨俊美的臉頰上露出了一絲的凝重,淡淡的道:“什麼人?”
黑暗中,從那不知名的方向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帶着一股天生的柔媚。
道:“你是雲霜仙子風秋雨吧。”
風秋雨目光一閃,道:“姑娘認識我?”
那女子柔聲道:“我並不認識你,但我認識你手中的那柄劍。”
秋水劍!
風秋雨幾乎是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神劍。然後慢慢擡頭,便看到了從黑暗中走出來一位身穿雪白衣裳的絕美女子。
這女子身材高挑,長相極美,媚眼桃花,舉手投足間都散發着深深的媚意。
小丫一邊嚼着糖葫蘆,一邊站了起來,她感覺這個陌生的女人是那麼的熟悉,好像與自己的小狸姐姐有七八分相似。
一聲小狸姐姐就要叫喚出來,卻猛然發現,這個白衣女子,並不是自己的小狸姐姐。
而小丫根本就沒有發現,身邊的爺爺,在看到黑暗中走來的那個白衣女子後,身子忽然顫抖起來,瞪大了眼珠子,面露不可思議的神色。
徐天地死死的盯着那個白衣女子,顫抖道:“你……你……是你!你還沒死!”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怎麼,老朋友多年不見,第一句話就是咒我死麼?乾坤子,多年不見,沒想到你老了這麼多。”
徐天地身子大震,目光中的那股驚愕漸漸的恢復,沉聲道:“是啊,我們有六百年沒見了吧,當年知道你死了,老夫還爲了流下了幾滴眼淚。哎,沒想到你竟沒有死。”
白衣女子咯咯咯咯的笑了幾聲,那笑聲中有一股難掩的哀傷。
道:“是啊,六百年了,我也沒想到你我還能相見。”
小丫拉了一下徐天的衣角,低聲道:“爺爺,這個姑娘是誰呀?什麼死了又沒死?”
徐天地默默搖頭,凝視白衣女子。
風秋雨心中警惕一鬆,雖然剛纔初見這個白衣女子時,被她的美貌容顏所鎮,但片刻之後她發現這個忽然出現的白衣女子,與徐天地乃是舊相識,應該沒有危險。
但風秋雨心中還是微微吃驚的,從徐天地與白衣女子的對話中可以得到一個驚人的結論,那邊是這兩人至少都活了六百歲。
白衣女子樣貌秀美,眉目間更有一股媚意,惹人心憐,但在場中人,唯有徐天地知道,眼前這個白衣女子,決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這麼孱弱。
兩千年來,死在這個白衣女子手中的修真高人,不計其數。
對視了許久之後,徐天地深深嘆息一聲。道:“小狐,你現身見我,應該不是來找我這位老朋友敘舊的吧。”
白衣女子。
不,此刻應該叫她妖小狐。
她的語氣明顯冷漠了一些,道:“我早就不是當年的那個妖小狐,我現在是夢如煙。”
徐天地一窒,失聲道:“夢如煙。你是……那個人手下的右護法誅邪上人夢如煙?”
夢如煙呵呵一笑,道:“沒想到你連這個都知道。怪不得小狸這幾千年來很少與人類交朋友,你卻是她爲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徐天地的臉色陰晴不定,今夜見到妖小狐對他的衝擊,甚至遠比白日天水城浩劫還要大。
妖小狐在六百年前就已經死去,可是就這麼一個死去多年人,竟然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且還成爲了聖君手下的右護法。
他深深的知道,論起修爲來,六百年前這個妖小狐決不在她的妹妹妖小狸之下。
徐天地眼光毒辣。已然看出,六百年後現身的妖小狐,道行大進,只怕世間能壓制她的人並不多。
然而,徐天地已經想的更遠,蜀山的內部防禦法陣,天下除了蜀山高層寥寥數人之外。外人根本就不知曉,可妖小狐卻是一個異類。
六百年前與蜀山昔日掌門逍遙子的一段孽緣,讓她知道蜀山那個逆轉大陣的秘密,更知道蜀山逆轉大陣弱點與防禦漏洞在何處。
被蜀山寄予厚望的周天星辰逆轉大陣,面對這場浩劫,只怕根本起不到想要的效果。
想到不久後。這位妖小狐帶着百萬亡靈骷髏避開蜀山正面防衛,突襲蜀山的場面,徐天地的身子便忍不住的顫抖起來。
難道,垂天下三千年之久的蜀山派,今日便要毀在這個女人的手中嗎?
蜀山只要戰敗,西至麒麟山,東至東海之濱。北至黃山,絕無一派力量還能抗衡聖君,半壁天下都會淪爲死域。
見他的臉色陰晴不定,夢如煙微微一笑道:“老友,那個人要見你,跟我走吧。”
徐天地身子一晃,當然知道妖小狐口中的那個人所指是誰。
他露出猥瑣的乾笑,賠笑道:“哎呀,我就是一個行將朽木的糟老頭,他要見我幹什麼?”
夢如煙淡淡的道:“以你的聰明才智,難道猜不出來麼?”
徐天地臉上表情瞬間堅硬,他是三大古神器之一天之淚的守護者,雖然世間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可這妖狐姐妹卻是知道的。
此刻,那位聖君想要見自己,肯定是覬覦小丫身上的天之淚!
五千年前,就是葬天想要開啓諸神封印,蒐羅了七大古神器中的四件,從而震動了諸神封印,這才激怒了人間修真界,聯合將僰人族一夜之間剿滅。
他眼中閃過一絲恐懼,慢慢的後退,顯然是不可能跟妖小狐走的。
風秋雨就站在他的身邊,他低聲道:“秋雨仙子,今夜老夫只怕是難逃這一劫了,丫頭就交給你了。還有,想辦法通知蜀山,妖小狐就是誅邪上人,雲滄海得到這個消息後就知道怎麼做了。此事關係天下蒼生,切記,切記!”
風秋雨皺眉,深深望着面前不遠處的妖小狐,晃動了一下手中的秋水劍,淡淡的道:“前輩,如果你不願意去見一個人,那不去便是了,有我在,沒人可以強迫你做任何你不願意做的事情。”
“咯咯咯咯!”
夢如煙笑了出來,道:“現在的年輕人,口氣一個比一個大,如果是你師父百花仙子手持秋水劍站在我面前說這句話,或許我還有點忌憚,可是你……此事與你們崑崙無關,你如果想要多管閒事,只會自找麻煩。”
風秋雨臉色微沉,沒有說話,而是直接上前兩步,擋在了徐天地與小丫的面前,用行動表達了她的決定。
小丫此刻也看出了形式不大對,拉着的手,低聲道:“爺爺,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徐天地還是搖頭,沒有回答,而是道:“秋雨仙子,你不是她的對手。”
風秋雨臉色更沉了下去,從先前的對話中,她知道這個女人至少活了六百歲,卻還保持着二十來歲年輕模樣。加之先前說的妖小狐三個字,已然猜出此人便是傳說中死去六百年的麒麟山萬狐古窟九尾天狐上一任族長妖小狐。
風秋雨絕不是楊招娣那種自大沖動的人,她知道,自己不是妖小狐的對手。
就在此刻,徐天地深深的看了一眼孫女小丫之後,忽然一把推開小丫,怪叫一聲。喝道:“帶丫頭離開,記住我剛纔說的話。”
說完口中急唸咒語。
嗖的一聲。他的身子化爲一道光芒遁入地底之下。
“土遁術?”
突如其來的驚變,震住了在場三人,夢如煙的注意力明顯都放在了徐天地的身上,在徐天地施展土遁術逃走的那一刻,她的念力就已經鎖定了徐天地。
徐天地身上的那件上古神器天之淚,關係重大,夢如煙不可能這麼輕易放棄,身子一閃,就朝着東南方向追了上去。
夢如煙根本就沒有想到。天之淚此刻根本就不在徐天地身上,而是在那看似修爲平平的孫女小丫身上。
山崗上,只剩下了風秋雨與嚇的不輕的小丫。
小丫茫然四顧,大叫道:“爺爺,爺爺……你去哪裡?爺爺……”
她的此刻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感覺,彷彿爺爺這一走,怕是今生再也見不到了。
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蘆。從她的手中滑落,掉進了泥土中,鮮豔的紅山楂被泥水浸染,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就像是一個生靈漸漸的失去了生命的光輝。
蜀山,輪迴峰。
已是深夜子時。平常的時候,蜀山弟子早就歇息了,而今夜,整個六脈七峰燈火通明。
在輪迴峰金頂輪迴大殿之外,雲小邪有點疲憊的走了出來,看着外面昏暗的世界。
今日浩劫降臨,巴蜀之地淪爲死域。短短一天的時間,蜀山附近十餘個正道小派全部不滅,上百個村落,十數個小鎮,遭到無數亡靈骷髏的血洗,幾乎沒有人逃出來。
在大殿裡聽着本心師姐等三十來個慈雲庵殘餘弟子的哭聲,雲小邪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抑。
了凡師太一身道行出神入化,卻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場,他對眼前的這場浩劫,真的沒有報多大樂觀希望。
大殿中,蜀山掌門雲滄海、六脈首座、長老院十數位前輩長老,還有峨眉山附近數十個散修高人,正匯聚一堂,商議大事。
雲小邪在裡面站了一會兒,聽着每個人的爭吵與議論,他感覺到很疲憊很壓抑,就走出來透透氣。
空氣中,還有白日暴風雨的潮溼,每一次呼吸,都感覺到身心淒涼,但卻難掩體內的那股壓抑煩躁。
面前那長達百丈的白玉虹橋的另一端的真武廣場上,無數蜀山弟子還在操練,應對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忽然,一道女子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道:“怎麼,你怕了麼?”
雲小邪默默回頭,見一身素衣的李鐵蘭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此刻的李鐵蘭,衣着打扮和往日大爲不同,以前她總是穿着一身明黃色衣裳,且在衣服上以金絲修爲五爪金龍圖案。
今日李鐵蘭所穿的,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素衣,如果不認識她的人,肯定不會想到,這個女子就是當今名動天下的當朝三公主。
自從那晚知道李鐵蘭是自己十二年未過門的未婚妻後,雲小邪幾乎就沒有在和她說過什麼話。
此刻她忽然說話,雲小邪只能淡淡的道:“我怕什麼?”
李鐵蘭道:“你害怕失去。”
雲小邪奇道:“失去什麼?難道你認爲我是一個怕死的人?這十多年來,我歷經無數必死局面,早就看開了生死。何況我現在已身無可戀,生死對我來說,更不重要了。”
李鐵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對不起。”
雲小邪一愣,道:“什麼?”
李鐵蘭道:“我不該來蜀山,更不該將那封信給你看,我聽說了你和韓雪梅的事情,大家都說是因爲我,韓雪梅才終止了與你的感情,真的很抱歉。”
雲小邪心中苦笑,道:“原來你說的是這個事兒,呵呵,算啦。都過去啦。”
說着眼珠子一轉,有點戲謔的道:“如今我恢復單身,這場浩劫之後,我會娶你也說不定,沒準你真的會成爲我雲小邪共度一生的妻子。”
李鐵蘭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以她的年紀與道行,似乎沒有事情能影響她的心。這份堅若磐石的定力,給雲小邪一種恐懼害怕的感覺。
他見李鐵蘭不說話。笑道:“你不會生氣了吧?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經不起玩笑。”
李鐵蘭淡淡的道:“我沒有生氣,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也不小了,又不是十來歲的孩子,對於婚姻大事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李鐵蘭的話,到讓雲小邪微微一怔,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眼前這個女人,就像是一個玄冰所化的魔鬼。韓雪梅外冷內熱,時常還能感覺到韓雪梅的溫柔一面。
可面對李鐵蘭,雲小邪每一次都是感覺到徹骨的寒冷。
此人實在是太過於冷靜,幾乎讓人絕對可怕。
這一次輪到雲小邪不說話了。
沉默中,兩人都不知道,在距離輪迴峰百里外的一處山坳裡,一場關係未來蒼生的事件。卻是悄無聲息的拉開了序幕。
位於峨眉山西北部的羣山間,距離無數從天水城逃出來的人所走的路線,也不過五六十里而已,由於昨天被風雨摧殘了一天,整個山谷間形成了道道的瀑布與洪流。
砰……
泥水中,一個矮矮胖胖的老人。從地底鑽了出來,大口的喘息着。
幾乎同時,一道白影凌空落下,站在了那個老人的面前一丈處。
夢如煙柔媚的目光凝視着徐天地,道:“聽說你四百年前被石破天以離人錐破掉了不死金身,沒想到,修爲盡失的你。跑的還這麼快。”
徐天地臉色蒼白,顯然逃了這麼長距離,他體力與殘存的靈力根本就跟不上。
他大口的喘息道:“老了,不中用了,換做四百年前,老夫可不怕你。”
夢如煙點頭笑道:“是啊,四百年前你不死金身沒破之前,怕是天下絕無人能與你抗衡,我自然是遠不如你的。老友,我們認識多年,你其實不必躲我的。”
徐天地哼道:“那個人野心太大,一旦天之淚落在他的手中,不知還會有多少無辜生靈因他而死。我就算死,也不會跟你去見他,更不會交出天之淚的。”
“哎,你這又是何苦呢?你現在只是一個沒有修爲的老人,今夜來的是我,換做其他人,你以爲他們還會如此和善的對你?”
“如果你還當老夫是你的朋友,今夜就放過我。我知道你與蜀山有深仇大恨,可是,你幫助他助紂爲虐,難道就不怕遭到天譴嗎?”
“天譴?呵呵,如果蒼天真的存在,那再好不過!乾坤子,今夜我不想再提以前的事情,你不願也罷,願意也罷,我必須帶你回去見聖君。”
徐天地臉色微變,深深的凝視着妖小狐,不,此刻她已不再是自己多年的朋友妖小狐,而是誅邪上人夢如煙。
他慢慢的向後退卻,想要與夢如煙來開一些距離,但是以夢如煙的道行,他又能逃得多遠呢?
很久之後,他緩緩的道:“老夫的法力雖然消失,但你如果想要強行帶走,只怕也是不易的吧。”
夢如煙道:“我知道你懂得很多旁門異術,儘管施展出來。”
徐天地臉色陰晴不定,多年來,他早就爲自己推演過命格,知道自己一生雖然壽命遠比其它人長,但卻不是善終。
老人,尤其是年紀很大的老人,總能感覺到一絲的天機。
此刻,他就感覺到,今夜只怕自己是難免了。
在這個浮華的人世間,他還有很多事情放不下。
孫女小丫,如今還未成氣候,他還沒有看到小丫出嫁的那一天,如果自己真的撒手人寰,小丫便在這個世上再無一個親人。
同時,他生平最大的願望還沒有實現,那便是有生之年,親眼見一見,將八卷天書融合爲一之後,將會有什麼樣的力量。
他或許這一輩子都無法圓這個夢了。
一把黃豆撒了出去,這是祖師秘傳的撒豆成兵,那些豆子爆裂之後。形成了一個個手持刀槍的士兵,擋在了他的面前。
他本意是想讓這些士兵拖延一段時間,自己施展千里遁術繼續逃命,不料夢如煙或許感覺到這裡已經深入峨眉山了,一旦再深追下去,沒準會驚動蜀山輪迴峰上的修真高人。
鞭聲一響,一道光芒席捲而過。百十位士兵在不啪啪啪聲中煙消雲散。
徐天地臉色大變,瞬間又甩出了十餘丈黃褐色的符籙。口中快速念動口訣,手指並指爲劍,向天刺出。
轟隆……
十餘張符紙同時炸開,光芒閃爍,形成了十餘道狂暴火龍席捲而上。
“天火符?”
夢如煙目光一凝,似乎知道這種天火符威力不小,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
徐天地呵呵大笑,揮手道:“老友,再會啦!”
說着。念動口訣,就要施展遁術逃走。
被十餘道火焰纏住的夢如煙,揮舞手中的打神鞭,雖然在轉眼間就擊散了超過一半的火龍,但先機已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即將徐天地再度逃走。
就在徐天地咒語即將唸完遁走的瞬間,三道細小的冰冷光芒從黑暗一閃而出。轉眼間沒入了徐天地蒼老的身軀裡。
徐天地身子大震,愕然擡頭,蒼白的臉色在呼吸間竟變成了青黑顏色,嘴角緩緩的溢出了黑色的鮮血。
火龍破滅,無數碎裂的火團慢慢的落下,光芒照耀在那個蒼老枯槁老人的臉上。竟顯得有點猙獰。
徐天地彷彿瞬間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噗通一聲坐在了山谷泥濘之中,目光望着一處。
一個面戴惡鬼獠牙面具的男子,緩緩的現身而出。
徐天地大口喘息,坐在地上,雙手凌空一抓,出現了數道寒光銀針。他手持銀針在自己的胸口處連插十幾針。
“摘星飛針?”
惡鬼男子詫異的說出了這四個字。
隨後道:“你怎麼會摘星飛針之術?”
徐天地此刻氣息很弱,喘息道:“我學摘星飛針是救人,而你所學的摘星飛針,卻是用來殺人。摘星飛針中的冰魄銀針,煞氣太重,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哼!”
惡鬼冷冷一哼,道:“什麼救人?什麼殺人?天魔老祖當年傳下這個神通,可沒說過摘星飛針之術只能救人不能殺人。千百年來,死在冰魄銀針之下的人還少麼?你的金針刺穴之術,又能救下幾人?”
徐天地嘆息一聲,似乎已沒力氣再說話。
這時,夢如煙從天而降,見到徐天地癱坐在地上,她的臉色大變。
反手就是一掌打在惡鬼的胸口,喝道:“誰讓你殺他的!”
這一掌力道極大,惡鬼男子猝不及防,悶哼一聲,直接倒飛,身子狠狠的撞在了身後的懸崖岩石上。
夢如煙掠到徐天地的身邊,伸手握住徐天地的手,道:“老友……你……你……我從沒有想過殺你。”
徐天地喘息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殺我。我們是朋友……朋友……”
夢如煙身子顫抖,厲聲道:“解藥,快把七蟲七花毒的解藥給我!”
惡鬼男子捂着胸口晃晃悠悠站了起來,在剛纔夢如煙那一掌之下,似乎受傷不輕。
他沙啞的道:“我從不煉製七蟲七花毒的解藥。”
夢如煙又驚又怒,恨不得將這個惡鬼男子碎屍萬段、戳骨揚灰。
徐天地不僅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的親妹妹妖小狸的至交好友。如果徐天地就這麼死了,那自己日後該如何面對小狸?
徐天地雖然在第一時間用祖傳秘傳封住了自己的血脈,但是他道行早就廢了,區區金針封穴之術根本就擋不住毒性霸道的七蟲七花毒。
此刻他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任誰都看的出,他已命不久矣。
七百年的滄桑,他看透了人間的浮華,今日即將仙逝,他忽然又放不下這個人間,放不下那個與他相依爲命十多年的小丫頭。
他看着緊緊握着自己手掌的白衣女子,沙啞緩慢的道:“你……算了,算了。老夫活了這麼多年,值得了。”
“乾坤子……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殺你,我從沒有想過殺你。對不起……”
徐天地眼瞳中的光芒漸漸渙散,似乎想要沉睡,卻在掙扎。
道:“天之淚……天之淚早已不在我的身上,哎……”
夢如煙身子又是大震,急道:“既然不在你的身上。你爲什麼要逃,爲什麼要逃……”
徐天地道:“我怕你傷害其他人……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你答應我,不要傷害我的孫女,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凡人。”
“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只要我還活着,沒人可以傷害那個小丫頭。”
“那就好……那就好……”
徐天地忽然笑了,蒼老的臉上露出了感激之意,似乎在臨死前。他並沒有帶着仇恨與牽掛而去。
呼呼……
異風響起,一匹長着翅膀的白色天馬沖天而降,捲起陣陣狂風。
在天馬的背上,還端坐着一位滿頭白髮,身穿鵝黃衣裳的年輕女子。
天馬還沒有落在地上,那耀眼無比的白色劍光就已經從天射下。
玄霜神劍!
夢如煙手中的打神鞭一揮,將玄霜神劍捲住。但神劍力量太大,韓雪梅的修爲又這麼高,夢如煙手中的打神鞭,在那股大力之下竟然脫手。
她鬆開了緊握徐天地的手,猛然站起,玉手凌空一抓。脫手的打神鞭再度飛到自己的手中。
“天馬雪葬?”
夢如煙看到那匹天馬,臉色微微一變,當然世間只有一匹天馬,那便是玄女壬青的坐騎。
前幾****曾見過壬青,知道玄女就在蜀山附近。
白日天水城之外,就是玄女震退了聖君,這纔沒有屠了天水城數十萬百姓。
聖君明言。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與玄女壬青對抗。
夢如煙一咬牙,跺跺腳,最後看了一眼徐天地,身子一閃就消失了蹤跡。
而那惡鬼男子見勢不妙,也御空飛起,片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天馬落地,韓雪梅乾淨利落的從馬背上翻身而下,根本就沒有去追的意思,奔到了坐在泥濘中的那個年邁的老人。
徐天地此刻還有意識,看到了面前的女子,他死灰色的眼眸再度泛起了一絲光彩。
“是……是你!”
“前輩,是我。”
韓雪梅蹲下身子,丟下了手中的玄霜神劍,神色竟有點慌張。
徐天地擠出了一絲微笑,道:“沒想到……會再看到你,十多年前,天山腳下,我曾給你推演命格……”
韓雪梅低聲道:“是的,前輩曾以天罡神算爲我推演命格。”
徐天地道:“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韓雪梅已經看出眼前的徐天地大羅神仙也就不活了,便道:“前輩,您說。”
徐天地沙啞虛弱的道:“殺了我。”
韓雪梅大吃一驚,失聲道:“什麼?”
徐天地道:“七蟲七花除了用南疆秘傳的移花接木的手段,根本就無藥可解,毒性入心,我會痛苦七天七夜,你殺了我,別讓我這把年紀再受苦了,記住,殺了我……殺了我……”
說着說着,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似睡着了。
韓雪梅心頭一跳,伸手握住徐天地冰冷的手,喚道:“前輩,前輩……”
似乎她的聲音起到了作用,顯然短暫昏迷中的徐天地眼眸再度微微張開。
“是你。”
徐天地虛弱的道:“十多年前,天山腳下,我是不是給你推演過命格……”
韓雪梅的身子忽然顫抖了起來,緊緊握住徐天地的手,道:“是的,前輩曾以天罡神算爲我推演命格。”
徐天地虛弱的道:“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徐天地在短暫的瞬間昏迷之後,竟彷彿忘記了所有的事情,把剛纔的話又重新重複了一遍。
韓雪梅看着面前這個即將死去的枯槁老人,心中忽然有一股壓抑不住的傷感,淚水忍不住的滑過她白皙的臉頰。
她流着淚,道:“前輩,你說。”
徐天地眼眸慢慢的閉上,口中喃喃的道:“七蟲七花毒除了用南疆秘傳的移花接木的手段,根本就無藥可解,毒性入心,我會痛苦七天七夜,別讓我這把年紀在受苦了,殺了我,求你殺了我。”
韓雪梅坐在了泥濘的山谷中,耳中聽着徐天地縱然是在意識恍惚的情況下,還是不斷的自語“殺了我,求你殺了我”。
這細微的話語,就像是九天的玄雷,震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坐在他的面前,像一個無助的孩子,身子在發抖,在抽噎,在哭泣。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擦乾眼淚,坐在泥濘中緩緩的伸手,握住了先前掉在泥濘中的玄霜神劍。
她一點一點的抽出了神劍,白色的光芒流轉劍身,寒氣籠罩下,彷彿整個山谷都冷了許多。
那個鵝黃色的身影,緩緩的站了起來,劍尖頂住面前那枯槁老人的心口。
那垂暮老人,在昏迷中彷彿感覺到要解脫了一般,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慈祥的微笑。
他不恨韓雪梅,更不恨這個世間。
韓雪梅潔白的貝齒緊緊的咬着下脣,十多年來,握着玄霜的手第一次顫抖起來。
看着那慈祥的微笑,她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她的手,她的劍,緩緩向前一伸,鋒利的劍鋒刺入了那個擁有不朽傳奇的老人的心臟。
她不忍的別過頭,卻看到了從半空落下的兩個人。
“爺爺!”
小丫悽聲大叫,不要命的撲了過來。
原來,風秋雨帶着小丫追蹤到了附近,恰好看到了韓雪梅一劍刺穿徐天地心臟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