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天下,因內有五湖,外有四海,故有九州之稱,其中位於九州的中土大陸,地域廣袤,土地肥沃,氣候宜人,最是繁華。
千百年來,無數塞外異族與魔教修真都想入駐中土這片繁華地帶,不知與中土同人女爭鬥了多少次,死傷了多少生靈。
守護中土億萬生靈的,除了祖祖輩輩生活在中土的漢人之外,還有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那便是正道修真。
三千年來,蜀山派與崑崙派,守護着中土世界的南部的西部,將南疆十萬大山中的異族妖獸與西部蠻荒的異族與魔教,都擋在了外面。
而在北邊長白山,則是正道巨擘玄冰宮總堂所在,千百年來,玄冰宮雖然不顯山不露水,行事低調,但誰都知道,若不是有玄冰宮坐鎮北疆,北疆的三十六異族早就南下霍亂中土了。
正道四大派中的最後一個門派迦葉寺,則是在中土世界的中心地帶的須彌山,坐鎮中央。
正是由於這些正道大派的守護,這才讓中土世界免受外族霍亂。
如今天下,正道大昌,邪魔避退。
百多年前黃山光明頂一戰,魔教大敗,退避蠻荒休養生息。
十年前正道在崑崙派的召集下,西出玉門關,征討魔教聖地蠻荒聖殿,與魔教展開大戰,魔教勢力大損,給人間又爭取了幾年安穩時間。
自從十年前的蠻荒大戰之後,正道與魔教鮮有衝突,但雙方的暗流卻是更加撲朔迷離。
魔教在那場大戰後重新洗牌,當時的魔教勢力最大的古魔門、凝血堂、合歡派、攝魂宗、陰靈宗五大派系開始籠絡控制魔教中的中小派閥,都想在古魔門實力大損的情況下,一統聖教。
更加令人擔憂的是,十年前被五大派系吞沒的昔日魔教中最大的門派幽冥宗,死灰復燃,新一代宗主,自詡七星鬼王,短短几年時間,幽冥宗就在魔教中站穩腳尖,不僅控制了最重要的蠻荒聖殿,還將看守聖殿百年之久的古魔門趕出了聖殿,成爲了魔教中的第六大派系。
這幾年來,魔教諸派劃分完畢,大戰一觸即發,是以這幾年來,魔教弟子全部回防蠻荒,鮮少在中土露面。
相比魔教的暗流,正道諸派之間的暗流絲毫不遜。
十年前,人族最後一任族長葬天聖君時隔五千年橫空出世,召喚百萬亡靈骷髏霍亂人間,短短几天,就在巴蜀之地掀起了曠世浩劫。
據不完全統計,那一場浩劫中,死亡數十萬無辜百姓,哀鴻遍野,百萬人流離失所,巴蜀千里之地變爲人間地獄。
在那場浩劫中,西南修真界首當其衝,七星觀、青松觀、慈雲庵等十數個正道中小門派被滅,最後的蜀山輪迴峰金頂一戰,更是死傷無數。
天道輪迴,邪不勝正,蜀山派憑藉祖師傳下來的強大法陣擊敗聖君,化解浩劫,從那以後,蜀山派在人間的威望一時無二,遠勝號稱正道第一大派的崑崙派。
這十年來,蜀山掌門雲滄海乘機派遣門下弟子下山歷練行走,斬妖除魔,匡扶正義,加之,他的獨子云小邪娶了朝廷皇室最著名的三公主李鐵蘭爲妻,讓蜀山派更是名聲大噪,這幾年來已經不少門派開始叫嚷着蜀山派取代崑崙,成爲正道主事門派。
奈何這些年來,蜀山派與崑崙派並無直接較量,並不是說雲滄海沒這個野心,而是崑崙派掌教真人太虛子,威名遠播,只要有他在,蜀山派取代崑崙派就遙遙無期。
這些年來,蜀山在等一個消息。
如今看來,這個消息已經傳來,天下正道開始不穩。
話說,月前魔教大批高手齊聚西南死澤,引起正道注意。在崑崙派的廣邀之下,四大派都派出了精英弟子或者長老前來死澤與魔教周旋。
誰也沒有想到,會在死澤之中發生許多令天下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而這些事情,並非出自魔教,而是來自正道。
大批正道弟子與魔教已經離開死澤一個多月了,但死澤事件的影響卻是沒有在修真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世間傳言,在死澤內澤之中,蜀山派有名仙子韓雪梅在與惡獸黑水玄蛇爭鬥時,施展出了玄冰宮秘傳法術玄冰封印,此事震驚天下。
又言,蜀山派與玄冰宮請出崑崙派主持大局,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在離開死澤的三個月後,也就是九州歷十二月十二日,齊聚崑崙神山,公審韓雪梅。
短短月餘時間,此事就已經鬧的沸沸揚揚,一天一個傳言。
有人說,當玄冰宮木易宮主得知韓雪梅竟懂得本派只有宮主才能修煉的《玄冰玉冊》時大爲震怒,拍案而起,揚言要在十二月十二日親上崑崙山,當面討一個公道。
有人說,置身事外的迦葉寺普字輩四大神僧,尤其是那久爲出世的普禪神僧,也會在十二月十二日上崑崙山。
天下流言霏霏,但有一個傳言卻是讓所有人都爲之擔心。
那便是,不知從何時傳出,執掌崑崙四百年的那位如神仙一般的人物太虛真人,其實早在數月前已經羽化登仙了。
與此對應的是,這幾個月來太虛真人果真沒有公開露面過,讓天下人大爲擔憂,紛紛擔心這一次韓雪梅事件只怕是一個噱頭而已。
流言蜚語中,四大派一直沒有公開發聲,直到三日前,十月初十三日,崑崙派忽然向天下正道發出通告,說掌教真人太虛子已經出關,既然韓雪梅之事事關天下兩大門派蜀山與玄冰宮,便決定出來主持這個公道,屆時歡迎天下修真者齊聚崑崙神山,商議此事。
這個消息一出,猶如一顆石子被投入了平靜的古井中,頓時泛起了道道漣漪。
天下正道修真者紛紛呼朋喚友,或舉派而出,都想上神山親眼看看這正道千年難得一見的盛世。看一看,這一次蜀山與崑崙的交鋒,到底結果如何。
在此之下,身爲當事人的蜀山情殤仙子韓雪梅,卻少有人問津了。自從韓雪梅重傷之軀回到蜀山玉女峰後,就一直沒有在世人面前出現過,而與此同時,蜀山玉女峰防衛更加嚴密,除了玉女峰弟子之外,連蜀山派其它幾脈的弟子都不得隨便靠近。
風雨欲來,浩劫將至。
遠在中土繁華之地的黃山腳下不遠處的石臺城,似乎並未被這場風暴所波及,熱鬧的街道上熙熙攘攘,這些修真軼事在凡人眼中,只是飯前茶後的談資,並不會影響自己的生活。
這一日,十月十六日。
石臺城繁華的街道上出現了十數位美麗的女子正在採購布匹糧食,生活在石臺城的人都知道,這些美麗女子,是來自東方百里外的黃山派。
這些黃山仙子,個個美豔無方,氣質出衆,又是十幾個人,頓時引來了無數路人的圍觀。
玉婉兒、嚴小燕、元師師、李夢雪以及十年前拜觀霞仙子爲師的皇室小公主李婉君,都在其中。
還有她,那位與黃山派素來交好的小靈雲洞府楊招娣。
綢緞莊,油米行,胭脂店,首飾店……這一羣美麗仙子一整天都流連在這些店鋪購置物品,其中多數都是布匹首飾胭脂之類的,似乎要給許多女弟子做衣裳,不到一天時間就花掉了上萬兩銀子。
有此也看的出,黃山派雖然數千年來都是女弟子,但攬財的能力,絲毫不比其他正道門派差。
要說四大派中最有錢,並不是崑崙,也不是蜀山,而是迦葉寺。
站在須彌山上往下看,目光所及,都是迦葉寺的產業,方圓數十個城鎮的,百萬黎民百姓都是租迦葉寺的地生活的,迦葉寺每個月收租子都能手軟。
黃山派的封地自然是比不上迦葉寺的,但黃山周圍也有上萬畝良田是黃山派的土地,門派的主要經濟來源,就是靠收田租。
吃喝不愁,女人又愛美愛打扮,尤其是黃山派這些修道女子,眼高於頂,尋常的粗布麻衣自然是看不上的,所購買的都是最上等的江南絲綢,一匹都要好幾十兩銀子,一天花去上萬兩銀子,倒也不足爲奇。
黃昏時,大部分的黃山女弟子,帶着今日採購的東西返回黃山,只有楊招娣、玉婉兒、元師師、李婉君四人繼續在石臺城中瞎逛。
醉仙樓,是石臺城最體面的酒樓之一,這四位仙子走進來後,立刻吸引了周圍食客的目光。
女人都是吃貨,這一點真是不假,四女不着急回黃山,反而來這醉仙樓大搓一頓,真是夠愜意的。
找了一個僻靜角落坐下,點了幾個精緻小菜,四女有說有笑,氣氛融洽。
李婉君已不是當年雲小邪在鴻臚書院認識的那個小丫頭片子,此刻她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不愧是親姐妹,如今李婉君的樣貌與三姐李鐵蘭極爲神似。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兩個人性格。
李鐵蘭性格清冷,不喜言笑,而李婉君則大爲不同,她性子活潑好動,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由於李婉君是觀霞仙子最小的小弟子,幾位師姐都對她極爲寵愛,也深得觀霞仙子的器重,是以這些年來,她的刁蠻性子,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比起十年前在鴻臚書院求學時更加囂張跋扈。
談笑間,隔壁一張桌子的三個書生模樣打扮的一邊喝酒一邊高聲談論起當今天下局勢來。
其中一人似乎喝了不少酒,臉紅的跟猴屁股似得,濃濃的酒氣遠遠的都能嗅得到。
他醉醺醺的道:“一個多月前,雲小邪雲侯爺在死澤被魔教幽冥宗鬼王宗主擄走之後了無音訊,如今,那位韓雪梅仙子又要在一個多月後在崑崙受到審判,天下誰不知道,小侯爺和那韓雪梅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看來十二月十二日的崑崙山正道大會有看頭了。”
身旁一個偏瘦的書生接口道:“楊兄此言差矣,小侯爺自從死澤被魔教擄走之後,一點兒消息也沒有,我看多半是凶多吉少。”
“非也,非也!”
說話的是第三個白白胖胖的書生,搖頭晃腦的道:“天下不是傳言那七星鬼王與小侯爺乃是故交麼,當日死澤大戰黑水玄蛇,雲侯爺身受重傷,依在下看來,鬼王宗主搶走雲侯爺,只是爲救小侯爺。”
另外兩位書生同時皺眉,出言反駁。
不料那胖乎乎的書生急了,道:“你們還不知道吧,據可靠消息,當日小侯爺憑藉一己之力重創黑水玄蛇那等絕世兇物,據說,當時小侯爺身上的那件法寶短棍,忽然釋放出嗜血妖力,將千丈長的黑水玄蛇血肉吸乾,你們想呀,這等吸食活物精血的邪功,哪裡是正道仙人所修煉的?連魔教妖人都沒有這麼厲害。小侯爺當日若不是被七星鬼王搶走,哼,一個半月後的崑崙山上,只怕審判的就不是情殤仙子一個人了。”
這胖書生如當時親眼所見一般,將那日在內澤大圓湖雲小邪死戰玄蛇的一幕幕都說了出來,其中甚至還有後來蜀山派與玄冰宮拔刀相向的場面,直聽得周圍數十個食客都看了過去。
最開始說話的那位姓楊的書生道:“李老弟,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這些話你可別亂說呀,小心禍從口出!”
姓李的胖書生見周圍人都看了過來,得意一笑,道:“我的一個遠房親戚是崑崙派的弟子,我也是聽他說的,應該是錯不了。”
不遠處,坐在僻靜角落的楊招娣、玉婉兒、李婉君、元師師四人眉頭都是微微一皺,這四人中有兩人都是親臨當時的場面,基本和那李書生說的一樣。
李婉君眉頭皺了皺,低聲道:“婉兒姐姐,你說……我三姐夫不會真的死了吧?他死了,我三皇姐以後該怎麼辦呀?”
玉婉兒微微搖頭,低聲道:“這我也說不好,當時場面太過於混亂,本來正道當時就已經十分緊張,沒料到魔教大批高手忽然出手襲擊,搶走雲小邪後就立刻散去,如今過去了快兩個月的時間,雲小邪還是沒有消息,真不知他現在是生還是死。”
一身水綠衣裳的楊招娣,臉色忽然白了一下,她道:“不會的,雲小邪是屬貓的,想死哪有這麼容易,你就放心吧。”
說話間,小二已經將美味佳餚傳了上來,還有兩壺花雕酒。
似乎聞到了酒味,楊招娣的袖管中忽然一晃,一個樣貌醜陋奇異的小怪獸從她的袖管中爬了出來,只有巴掌大小,皮膚上面流淌着絲絲的電流。
竟是雲小邪的那隻墨麒麟。
當初在死澤神樹谷中,雲小邪引開黑水玄蛇,這墨麒麟就被楊招娣收了起來,也不知爲什麼,出了死澤之後,她並未將墨麒麟交給雲小邪的妻子李鐵蘭,而是隨身攜帶,一直帶回了黃山,每天好吃好喝的養着,這一個多月,這貪吃的小傢伙體型明顯胖了一圈。
墨麒麟三下兩下跳到了桌子上,用腦袋供着酒壺,顯然是要喝酒。
在場衆人都和楊招娣十分熟悉,卻也從沒有見過這隻小獸,又見這小獸機靈無比,不由得新奇無比。
忽然,玉婉兒道:“這是雲小邪的那隻小寵物,招娣,怎麼會在你這兒?”
楊招娣倒了一杯酒水給墨麒麟,讓他慢慢喝,然後才漫不經心的道:“當日是在死澤神樹谷,這隻小獸和雲小邪失散了,我就隨手撿了回來。”
玉婉兒苦笑道:“這隻小獸來歷不凡,出了死澤後你應該交給雲小邪的妻子李鐵蘭……”
“安啦,我就帶回來玩幾天,下次看到蜀山弟子,交給蜀山弟子就是了。”
她輕輕撫摸墨麒麟的小腦袋,低聲逗它,道:“小傢伙,你慢點喝,沒人和你搶。”
玉婉兒看楊招娣的樣子,苦笑一聲,心想楊招娣都這麼大了,怎麼還像一個小女孩一般貪玩。
四人品着美酒,吃着精緻小菜,談話間竟沒有先前的歡笑,彷彿都被那三個書生談論的事情影響到了心境。
沒多久,外面天色已黑,店小二端着一盤鱸魚口中吆喝着放在了四人所在的桌子上。
這一道清蒸鱸魚,乃是醉仙樓的招牌菜,味道極爲鮮美,這些黃山弟子時常下山經過醉仙樓用餐時多會點這道菜餚,尤其是楊招娣,更是對這道清蒸鱸魚情有獨鍾。
不料,當這道清蒸鱸魚剛剛擺在桌子上,楊招娣的臉色忽然有點怪異,其它三人並沒有發現,只是一味的用餐。
而就這時,楊招娣的臉色唰的一下白了,胃中一陣翻滾,一股前所未有的噁心感覺衝到喉嚨,她忽然彎腰乾嘔了起來。
這一下,玉婉兒、元師師、李婉君三人都嚇了一跳。
坐在楊招娣身邊的玉婉兒急忙放下筷子,道:“招娣,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麼?”
楊招娣乾嘔了一會兒,茫然的擡起頭,搖了搖,道:“也不知怎麼的,最近幾天胃口一直不太好。”
李婉君笑道:“不會是天氣轉涼,你生病了吧?
玉婉兒眉頭微微一簇,道:“按說不會呀,以招娣的修爲道行,想生病沒有這麼容易,招娣,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隱瞞我?”
楊招娣一愣,道:“我有什麼事呀。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還是回黃山吧。”
剛入夜,四人就走出石臺城,出了城之後御空飛往百多裡外的黃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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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虛空中御劍飛行進入了黃山山脈,由於楊招娣是居住在蓮花峰靈雲洞府,進入黃山山脈後就和三人招呼一聲,身子朝着另一個方向飛去。
望着楊招娣遠去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玉婉兒忽的對元師師和李婉君道:“你們兩個先回去吧,我去看看招娣。”
元師師點頭道:“嗯,師姐,那我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來吧。”
玉婉兒追逐着楊招娣,發現楊招娣並沒有回靈雲洞府,而是半路改變了方向,來到了光明頂後山的人字瀑。
剛剛落下的楊招娣,就看到了身後夜空中飛到一道白光,化爲了玉婉兒。
她微微一怔,道:“婉兒師姐,你怎麼跟來了。”
玉婉兒道:“我還要問你呢,你身體不舒服,怎麼不回靈雲洞府休息,反而來了這人字瀑。”
楊招娣的臉色微微一僵,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深夜來到此地,只是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就過來了。
見她猶豫不答,玉婉兒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了楊招娣的手腕,片刻之後,玉婉兒的臉色忽然變了,猛然轉頭瞪着楊招娣。
道:“你……你有意中人了?”
楊招娣一驚,甩開玉婉兒的手,道:“婉兒姐姐,你胡說什麼呀,我怎麼可能有意中人,普天之下的男子,誰能配的上我呀。”
玉婉兒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騙我麼?你若沒有意中人,你腹中的孩子是誰的?”
“什麼?”
楊招娣忽然驚叫一聲,道:“什麼孩子?”
見楊招娣表情詫異,似乎茫然無比,玉婉兒被嚇到了,失聲道:“你不知道你有喜了麼?”
楊招娣臉色大變,急道:“婉兒姐姐,這話你可不能亂說呀,我怎麼……我怎麼會有喜了呢?”
玉婉兒搖頭,道:“錯不了,剛纔我給你把過脈,你確實是害喜之狀,你這個月月事有沒有來?”
楊招娣搖頭,隨即想到什麼,臉色慘白無比。
是啊,自己這個月月事並沒有如期而至,她平時大大咧咧的,並沒有在意,此刻玉婉兒這麼一說,她終於了過來。
玉婉兒見楊招娣害怕震驚的模樣,左右看了看,確定四周沒人。
低聲道:“招娣,你瘋了吧,,沒成親就懷了孩子,若是傳揚出去,這還得了?你告訴我,這孩子的爹是誰?”
楊招娣身子顫抖,臉色蒼白,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玉婉兒的話,只是一個勁的自語着“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一個多月前在死澤內澤,雲小邪中了金銀蛇的毒,她爲了給雲小邪解毒,自願獻身,這個秘密只有他們兩個人知曉,以爲此生不再會與雲小邪有任何瓜葛。
沒想到,就一晚上,只有一個晚上……自己竟然中招了。
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忽受打擊,楊招娣三魂七魄彷彿都要嚇出體外。
她是世人眼中冰清玉潔的仙子,若是傳揚出去,自己哪裡還有臉見人?
要是其它事情還好隱瞞,可是懷了孩子,肚子會一天一天的大起來,這哪裡是隱瞞的了的?
李鐵蘭十年時間都沒有給雲小邪誕下一男半女,楊招娣一晚上就中招了,難道真是天意?
月光下,瀑布前,那個孤傲的如九天仙子的女子,彷彿瞬間從神壇掉落,可憐無比。
玉婉兒見楊招娣失神,伸手搖晃她的肩膀,急道:“招娣,這個時候你還想隱瞞嗎,這個孩子爹是誰,讓他快來提親,或許還能彌補,再過兩三個月,等你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來,可就真的一切都來不及了。”
楊招娣忽然回過神來,目光驚恐,搖頭叫道:“不,不行,不行不行!他不能娶我,我也不嫁給他!”
說着,她的淚水嘩啦啦的流了下來,手足無措的道:“婉兒姐姐,我該怎麼辦?我師父知道了會打死我的!你一定要替我保密……”
玉婉兒畢竟心智成熟,處事穩重,她低聲道:“你先不要激動,慢慢和我說,你我姐妹數十年,我一定會幫你的。”
楊招娣顯然是震驚過度,一個勁道:“我不能說,我不能說。”
玉婉兒似乎有點生氣,道:“你還不說?你懷有身孕剛剛一個多月,那時候我們應該還在死澤,孩子的爹應該就是當時……啊……是雲小邪!是不是他?怪不得當初你和雲小邪失蹤三日後出現,我就覺得你有點不對勁,原來如此!”
楊招娣抓着玉婉兒的手,流淚哀求道:“我不怪他,這不關他的事情,婉兒姐姐,你千萬不要說出去……”
玉婉兒原本只是猜測,此刻一聽楊招娣話,立刻臉色大變,急道:“你瘋了嗎,雲小邪有妻子的,你怎麼會和他發生關係?你想讓我幫你也行,但你得毫無隱瞞的將你和他之間的事情告訴我,這件事真的很大,你可千萬不要犯糊塗。”
夜風蕭蕭,如夜語低吟,讓人心碎。
月光迷濛,照在從天而降的瀑布流水上,泛起無數道星星點點的白光。
在這瀑布下方的水潭邊緣,楊招娣哭哭啼啼的將自己與雲小邪之間的恩恩怨怨都毫無保留的告訴了楊招娣。
從十年前菩提谷精神幻境中說起,一直說到前不久死澤中雲小邪身中金銀蛇的毒。
楊招娣斷斷續續的說着,玉婉兒聽在耳中,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忽然都釋然了。
她聽完楊招娣的講訴後,心中發苦,輕輕攔住楊招娣肩膀,低聲道:“傻丫頭,傻丫頭呀。”
楊招娣伏在玉婉兒的懷中,嗚咽道:“婉兒姐姐,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呀?”
玉婉兒長嘆一聲,道:“現在當務之急,不是你該怎麼辦,而是雲小邪那臭小子到底有沒有死,現在他又身在何處……”
雲小邪在哪?
萬里之外,麒麟山。
麒麟山位於蜀山派與崑崙派之間的狹長地帶,其面積一點兒都不比峨眉山脈,方圓千里的山脈,由於人跡罕至,長年累月之下,便成爲了妖獸一族的樂園。
其中,麒麟山萬狐古窟白狐一族最爲有名,人間不時能聽到麒麟山萬狐古窟中的白狐化身爲人,與人間年輕男女相愛的故事。
如今在麒麟山萬狐古窟中尚存三大狐妖一族,分別是千面妖狐,嗜心魔狐與九尾天狐。
這幾百年來,千面妖狐的族長白靈兒,與九尾天狐的族長妖小狸,名聲在外,妖力鼎盛,而至於嗜心魔狐的族長,卻是當年妖丹被打穿,道行大減,加之嗜心魔狐由於經常挖人心吞噬,爲世人所不恥,在麒麟山也快滅絕了,只剩下不到十隻魔狐而已。
如今白狐一族的總壇所在的萬狐古窟,其山體內部岔路極多,洞穴連綿,是人間最著名的地底迷宮。
早些年來,正道的一些修真之人聯合起來,想要徹底剷除爲禍人間的狐妖,卻因爲不熟悉萬狐古窟內部錯綜複雜的溶洞,每一次都收效甚微。
時至今日,那些妖狐不出來害人,正道修真者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的去圍剿這些狐妖了。
正是月半朗月,萬狐古窟周圍不時的傳來狐狸對月嚎叫的聲音,縹緲如鬼魅。
而這狐叫的聲音,傳到萬狐古窟內部,就已經幾不可聞了。
一個寬敞的石室中,在四邊拐角處都有一個劇烈燃燒的火盆,將寬敞的地底洞窟照的亮如白晝。
石室洞窟內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個石牀,連石桌石凳都沒有。
此刻,在簡陋堅硬的石牀上,正安靜的躺着一個男子。
這男子皮膚呈現出青銅顏色,面如刀削,年紀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頗爲英俊。
在男子的身邊石牀上,還安靜的放着一根兩尺來長的青灰色短棍,在短棍的一端,還深深的鑲着一枚月牙形狀的暗紅色玉珏,入木四分,也不知是什麼力量將這塊怪異玉珏壓進短棍的。
這人自然就是一個多月前,在死澤內澤大圓湖被魔教乘亂搶奪而走的蜀山弟子云小邪。
躺在石牀的雲小邪,皮膚有點兒蒼白,似乎很是虛弱的樣子,看來當日在死澤內所受的傷,至今還未痊癒。
沙沙的腳步聲,從連接石室洞窟的那個黝黑冗長的通道里傳來,漸漸的近了,走進來三人,皆是女子。
當先那人一身雪白衣裳,樣貌極美,隱隱帶着幾分嫵媚,烏黑的長髮從雪白的後背潑灑而下,竟到達腳踝處,正是九尾天狐妖小狸。
在小狸姑娘身後跟着的兩人,也都是樣貌清麗的女子,其一身穿淡藍色衣裳,頭戴布帽,卻不是小丫又是何人?
至於另一人,身穿青綠色搭配的絲綢衣裳,身材窈窕,***,眼睛大而明亮,肌膚白如凝霜。
卻是誰也想不到的一個人。
郭爽!
她竟是十年前在南疆九黎族忽然離開的昔日玄壁道人座下四弟子,郭爽。
十年前,西南浩劫前夕,小胖王不動在蜀山北部的天水城胭脂街遇到了女扮男裝的郭爽,從那以後,她已在人間絕跡十年,沒想到,她竟在這在麒麟山萬狐古窟,看樣子,和幽冥宗宗主七星鬼王小丫姑娘關係不錯。
三個女子走進雲小邪實在的石室洞穴後,都不約而同的走向了石牀。
小狸姑娘微微坐在石牀邊沿,伸出潔白如玉的手指輕輕給雲小邪把着脈搏。
良久之後,郭爽道:“小狸姑娘,小邪現在怎麼樣了?”
小丫接口道:“是呀,小狸姐姐,他怎麼樣了?”
小狸收回手,又在雲小邪的額頭上摸了一下,微笑點頭道:“你們兩個小丫頭放心就是了,他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此言一出,小丫與郭爽同時長出了一口氣。
小丫似乎心情大好,道:“當日我實在是沒有法子了,想到小狸姐姐你,雲公子送來時,他體內充斥數種能量,還有無盡的暴戾氣息,身體骨頭斷裂多處,在我看來,就算大羅神仙也就不活了,沒想到,還是小狸姐姐厲害,一出手就救活了他。”
小狸搖頭道:“我只是施展法術,幫助他疏導了一下經絡,他體內澎湃暴戾氣息,我是沒有法子的,我也很奇怪,他的身子怎麼會一天一天的好轉起來。”
小丫一愣,道:“小狸姐姐,不是你救他的?”
小狸繼續搖頭道:“我的疏導只是輔助而已,他現在脫險,主要還是因爲他體內似乎有股能量,在他昏迷垂死之際自行運轉,當然,這或許也和茯苓肉芝有關係,你當日給他服用了十滴肉芝鮮血,肉芝每一滴血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想必是肉芝救了他吧。”
郭爽不解道:“肉芝的幾滴血真的這麼厲害?”
小狸點頭,隨即搖頭,道:“肉芝我也只是聽過,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肉芝鮮血救人,至於是不是,我就不得而知了,但云小邪體內確實與人不同,他體內是沒有奇經八脈的,我活了幾千年人,還從未聽過這種怪事。”
小丫道:“雲公子本來就是一個怪人,發生在他身上的任何怪事都不足爲奇,現在既然他脫離險境,那我也就放心了。”
小狸搖頭,苦笑道:“哎,真不知道他化險爲夷,是福還是禍呀。”
小丫奇道:“當然是福呀。”
郭爽神色一動,道:“小狸姑娘,你的意思是……十二月十二日崑崙山大會嗎?”
小狸點頭,在石室洞窟中緩緩踱步,燃燒的火焰照耀在她白淨的有些妖豔的臉頰上,更顯嬌媚。
只是,在她嬌媚的容顏上,卻那清亮的眼瞳中,卻始終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擔憂之色。
許久之後,她慢慢的道:“這次崑崙山神山大會暗流涌動,只怕不只是要公審韓雪梅這麼簡單,現在雲小邪這傢伙這幾日應該就會清醒過來,若是他知道將要在崑崙山發生的事情,只怕要惹出大亂。”
小丫點頭,沉吟道:“不錯,雲公子雖然十年前娶了李鐵蘭公主爲妻,但我知道,他心中始終無法忘記韓雪梅的,當日死澤之事我也在場,韓雪梅是爲了救他才被迫施展出玄冰宮秘傳的真法,雲公子就算死,也斷然要救韓雪梅的。”
郭爽皺眉道:“救?怎麼救?如果韓雪梅真的懂得玄冰宮真法,這就犯了正道大忌,連掌門師伯都根本無法將此事壓下來,更別說此事現在已經在人間鬧的沸沸揚揚,一旦此事坐實,韓雪梅除死非它,誰都救不了。”
小狸慢慢的道:“這就是我擔心的,雲小邪我的性格還是瞭解一些的,他這人頗重感情,而且,他與韓雪梅之間數十年的愛恨糾葛,只有他們二人自己心中清楚,外人根本就無法體會,一旦知道韓雪梅有危險,他就算是爬,也會爬過去的。我現在就怕他因爲韓雪梅之事,與天下正道爲敵,挑戰千百來正道各派之間的門規禁制,到那時……我真不敢想下去。”
石室洞窟裡的話語忽然安靜了下去,氣氛顯得莫名的壓抑。在場的三個女子,似乎都在隱隱擔憂着什麼。
許久許久之後,小丫道:“外面的天色應該也快亮了,既然雲公子傷勢穩定下來,脫離了危險,那先回蠻荒聖殿,如今不僅是正道這邊暗流涌動,聖教那邊也是殺機四起,我如果不在聖殿坐鎮,只怕古魔門、合歡派、凝血堂會乘機發難。”
小狸微微的點頭,道:“嗯,如今你已經是一派宗主之尊,幽冥宗確實離不開你,小邪在這裡養傷你就放心吧。”
說到這裡,小狸忽然停頓了一下,然後道:“小丫,我一直沒有問你,小狐如今還好吧?”
小丫一愣,臉色有點怪異,道:“小狐前輩三年前去了北疆,至今了無音訊,小狸姐姐你放心吧,小狐的道行不在你之下,天下間能傷到她的人不多。”
小狸微微點頭,始終是無法放下自己的這個姐姐。
十年前,當她知道自己的姐姐妖小狐竟然還沒有死,而是成爲了夢如煙,當時真的是又驚又喜。
早在六年前,夢如煙與古靈尊者等多位昔日葬天聖君的手下都暗中投靠了魔教,其中古靈尊者,夢如煙等高手,都是投靠了幽冥宗,爲的就是依附魔教這棵大樹,躲避正道蜀山派的追殺。
小狸有點無奈的道:“丫頭,當年你爺爺之死,小狐是脫不了關係的,你如今能放下恩怨,我真的……真的替小妖謝謝你。”
小丫微微搖頭,道:“小狸姐姐說的哪裡話,雖然當年爺爺是小狐前輩追逐離開,從而遇害的,而我卻知道,爺爺的死,和小狐前輩沒有關係,其實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爺爺這麼大把年紀,身體也不好,體弱多病,其實他老人家也早就看穿了生死輪迴,死亡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小狸拉着小丫的手,欣慰的道:“你長大了,乾坤子在天有靈,也可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