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自離了茶館,便一路往南郊走去,看樣子是準備回衡山了。
待走到了一偏靜處,莫大突然停下,頭也不回,朗聲道:“這位朋友,你跟了老夫也夠久了,還請出來一見吧。”可手下卻是已經緊握住了他那把胡琴,待一有不對勁便拔劍相向。
林昊二人見對方已經發現了自己,便也大大方方走了出來。莫大見走出來的竟然是兩人,不是一人。心下一跳,這是誰,好高深的內功。待走近了,見來者卻是一男一女,男的俊秀儒雅,女的窈窕豔麗,心下讚道:“好俊的後生,好標誌的女娃。”可心裡卻未曾放下提防。
“莫大先生有禮,適才我們夫婦見莫大先生拉的那一首瀟湘夜雨,真是催人淚下,繞樑三日,餘音不絕。反正閒下無事,所以就跟過來瞧瞧。”林昊隨意拱手行了一禮,剛纔見莫大一劍斷七杯,他也看不上眼,這種只是小把戲而已,只能騙騙那些沒見識的江湖路人。
“跟過來瞧瞧?哼。老夫那一劍,你可看清了嗎?”莫大道。
“看清了。說一句實話,慢的很。”林昊撇了撇嘴,不屑道,接着又說,“怪不得剛纔那個誰說你浪得虛名,不及劉三爺。”
饒是莫大再淡定,聽了這話,也不免火氣上涌,手腕一抖,便拔了劍出來:“閒話少說,你一試便知,老夫是否浪得虛名?”
林昊笑了,他也拔劍了,只是不乾脆,劍拔了一半,又退了回去:“如果你敗了呢?”
莫大也笑了,他習武五十餘載,難道還能怕一個二十歲的小子。他相信自己不會敗,所以他沒有開口。
林昊見他不開口,也不理他,自顧說道:“如果你敗了,就光明正大的去劉三爺府上祝個賀,恭喜他退隱江湖。”
莫大眼睛突然眯了一下,難道他知道什麼,替我師弟來拉幫手的嗎?那他又是誰,趟這趟渾水乾什麼?
林昊見他不言語,就當他答應了。林昊知道,就算自己不開口,他也會偷偷去的。只是他想要這熱鬧更大一些罷了。
林昊終於拔出了劍,他的劍很普通,只是那滲人的寒光,讓人看了怎麼也不會認爲這是把普通的劍。
莫大早已將劍抽了出來,他的劍很細,很長,似乎稍不留意就會斷了。只是他憑着這把劍已經闖蕩了江湖二十餘載。誰也不會,也不敢小瞧一把存在了二十年的劍。
藍鳳凰頗有興致的看着林昊和那莫大,他對林昊有信心。
林昊很少拔劍,似乎從十五歲開始,他練劍用得也都是木劍。林昊說過,劍不是用來練習的,劍是殺人用的,所有的劍都是用來殺人的。他練的劍,叫奪命十三劍,當然是奪命用的。奪誰的命?對手的嗎?或許是,或許不是。也許奪的是死神手裡的命。他的劍比死神降臨的更快。
風吹過,拂動藍鳳凰的秀髮。
林昊出劍了,他的劍很慢,莫大認爲自己看清了,他的劍迎上去了,只是當他以爲自己攔住了,劍卻已經在他的脖子上了。似乎剛纔他看到的只是因爲劍太快而殘留的虛影。
林昊笑了,每當他使出這一招的時候,對手都會認爲他的劍很慢,其實這招是奪命十三劍裡最快的一招,快到似乎超越了時間,空間。當他九陽神功未成之時,他絕使不出這招,可惜,他練成了,三年前,他就練成了。
莫大愣住了,他沒見過東方不敗的速度,或許,他認爲自己的劍已經夠快了。他沒有問林昊這是什麼劍法,剛纔是什麼劍招。
他敗了,敗的很乾脆。他什麼都沒說。
他走了,林昊讓他走了。
林昊知道那一天,他會去的。會光明正大的走進去。
……………………………………
林昊贏了,他得意的笑着:“鳳凰,你看,又一個被我騙了,是衡山莫大唉。”藍鳳凰看着他那得瑟的模樣,恨不得掐死他,林昊已經說了一路了。他的下一句就是:“鳳凰,你看見了嗎,真的是衡山莫大唉。”藍鳳凰無語中。。
不知不覺。林昊二人又回到了衡陽城裡。瞧着天色已暗,正準備打道回府。便在此時,只聽得街上腳步聲響,有一羣人奔來,落足輕捷,顯是武林中人。兩人轉頭向街外望去,只見急雨之中有十餘人迅速過來。這些人身上都披了油布雨衣,奔近之時,看清楚原來是一羣尼姑。
當先的老尼姑身材甚高,在茶館前一站,大聲喝道:“令狐沖,出來!”林昊一聽,這令狐兄還真是個麻煩精,到處惹麻煩,怎麼這次惹上了尼姑。一看這老尼姑,就是個不講理的主,令狐兄,你自求多福了。
這老尼姑道號定逸,是恆山白雲菴菴主,恆山派掌門定閒師太的師妹,不但在恆山派中威名甚盛,武林中也是誰都忌憚她三分,裡面人聽了,不敢怠慢,當即站起,一齊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領頭之人,林昊見過,正是那個臥底勞德諾,只聽他朗聲說道:“參見師叔。”定逸師太眼光在衆人臉上掠過,粗聲粗氣的叫道:“令狐沖躲到哪裡去啦?快給我滾出來。”聲音比男子漢還粗豪幾分。勞德諾道:“啓稟師叔,令狐師兄不在這兒。弟子等一直在此相候,他尚未到來。”
定逸目光在茶館中一掃,目光射到那少女臉上時,說道:“你是靈珊麼?怎地裝扮成這副怪相嚇人?”那少女笑道:“有惡人要和我爲難,只好裝扮了避他一避。”
靈珊?是華山派的靈珊妹子。藍鳳凰見了這妹子很是喜歡,沒想到在這就碰面了,可見對方喬裝打扮,定是有什麼古怪,一時間也不好上前。
又見那定逸哼了一聲,說道:“你華山派的門規越來越鬆了,你爹爹老是縱容弟子,在外面胡鬧,此間事情一了,我親自上華山來評這個理。”
靈珊急道:“師叔,你可千萬別去。大師哥最近捱了爹爹三十下棍子,打得他路也走不動。你去跟爹爹一說,他又得挨六十棍,那不打死了他麼?”
定逸道:“這畜生打死得愈早愈好。靈珊,你也來當面跟我撒謊!甚麼令狐沖路也走不動?他走不動路,怎地會將我的小徒兒擄了去?”
她此言一出,華山羣弟子盡皆失色。靈珊急得幾乎哭了出來,忙道:“師叔,不會的!大師哥再膽大妄爲,也決計不敢冒犯貴派的師姊。定是有人造謠,在師叔面前挑撥。”
定逸大聲道:“你還要賴?儀光,泰山派的人跟你說甚麼來?”
一箇中年尼姑走上一步,說道:“泰山派的師兄們說,天鬆道長在衡陽城中,親眼見到令狐沖師兄,和儀琳師妹一起在一家酒樓上飲酒。那酒樓叫做麼回雁樓。儀琳師妹顯然是受了令狐沖師兄的挾持,不敢不飲,神情……神情甚是苦惱。跟他二人在一起飲酒的,還有那個……那個……無惡不作的田……田伯光。”
定逸早已知道此事,此刻第二次聽到,仍是一般的暴怒,伸掌在桌上重重拍落,兩隻餛飩碗跳將起來,嗆啷啷數聲,在地下跌得粉碎。
華山羣弟子個個神色十分尷尬。靈珊只急得淚水在眼眶中滾來滾去,顫聲道:“他們定是撒謊,又不然……又不然,是天鬆師叔看錯了人。”
定逸大聲道:“泰山派天鬆道人是甚麼人,怎會看錯了人?又怎會胡說八道?令狐沖這畜生,居然去和田伯光這等惡徒爲伍,墮落得還成甚麼樣子?你們師父就算護犢不理,我可不能輕饒。這萬里獨行田伯光貽害江湖,老尼非爲天下除此大害不可。只是我得到訊息趕去時,田伯光和令狐沖卻已挾制了儀琳去啦!我……我……到處找他們不到……”她說到後來,聲音已甚爲嘶啞,連連頓足,嘆道:“唉,儀琳這孩子,儀琳這孩子!”
儀琳?田伯光?我靠,原來是這麼回事。我真是的,年紀大了,連原著中這麼經典的事情都忘了。一見尼姑,逢賭必輸。
可那華山派人可不知道其中原委,心頭怦怦亂跳,均想:“大師哥拉了恆山派門下的尼姑到酒樓飲酒,敗壞出家人的清譽,已然大違門規,再和田伯光這等人交結,那更是糟之透頂了。”
隔了良久,勞德諾才道:“師叔,只怕令狐師兄和田伯光也只是邂逅相遇,並無交結。令狐師兄這幾日喝得醺醺大醉,神智迷糊,醉人幹事,作不得準……”
定逸怒道:“酒醉三分醒,這麼大一個人,連是非好歹也不分麼?”勞德諾道:“是,是!只不知令狐師兄到了何處,師侄等急盼找到他,責以大義,先來向師叔磕頭謝罪,再行稟告我師父,重重責罰。”
定逸怒道:“我來替你們管師兄的嗎?”突然伸手,抓住了靈珊的手腕。靈珊腕上便如套上一個鐵箍,“啊”的一聲,驚叫出來,顫聲道:“師……師叔!”
定逸喝道:“你們華山派擄了我儀琳去。我也擄你們華山派一個女弟子作抵。你們把我儀琳放出來還我,我便也放了靈珊!”一轉身,拉了她便走。靈珊只覺上半身一片痠麻,身不由主,跌跌撞撞的跟着她走到街上。
藍鳳凰一見,這老尼姑好不講理,當下撿了一顆石子,朝她手臂打去。那定逸武功倒是不弱,用袖子甩了一下,便擋下了這顆石子。
只是這一下,讓她這大嗓門又發揮了作用:“誰?哪個小賊暗箭傷人?”眼睛卻是往林昊夫婦這邊瞥過來,看到藍鳳凰正怒目而視,當下,她就明白過來。嶽靈珊也看到了藍鳳凰,眼中現出驚喜,叫道:“藍姐姐,救我。”
定逸見這女子居然認識嶽靈珊,想必是華山派的朋友,也不好過分,說道:“女娃子,你做什麼?這是我們五嶽劍派門內之事,我管教一下弟子。你也管嗎?”
藍鳳凰卻是不肯退讓:“你管教弟子我是管不着,她是我妹子,難道我要救她脫離魔爪,你也要管?你還是出家人嗎?”
“你!”定逸尼姑被反駁一口,頓時惱羞成怒,向藍鳳凰攻來,嘴裡還喊着:“我看你有什麼本事救人出魔爪?”
藍風喚見定逸攻來,也不反攻,直接把身子往林昊身後一躲,林昊也不拔劍,右手出掌,與定逸拼了一記,定逸受不住,退了三步,臉色變了一變。恨恨看了一眼在林昊身後的對着自己嬉笑的藍鳳凰。
華山派衆人見了是林昊,又見他把嶽靈珊救了下來,都很是感激。倒是對衡山派弟子冷淡了許多,只勞德諾到定逸面前請罪。
一時間,局面似乎有些抹不開。便在此時,街頭有兩個人張着油紙雨傘,提着燈籠,快步奔來,叫道:“這位是恆山派的神尼麼?”
定逸道:“不敢,恆山定逸在此。尊駕是誰?”
那二人奔到臨近,只見他們手中所提燈籠上都寫着“劉府”兩個紅字。當先一人道:“晚輩奉敝業師之命,邀請定逸師伯和衆位師姊,同到敝處奉齋。晚輩未得衆位來到衡山的訊息,不曾出城遠迎,恕罪恕罪。”說着便躬身行禮。
定逸道:“不須多禮。兩位是劉三爺的弟子嗎?”
那人道:“是。晚輩向大年,這是我師弟米爲義,向師伯請安。”說着和米爲義二人又恭恭敬敬的行禮。
定逸見向米二人執禮甚恭,說道:“好,我們正要到府上拜訪劉三爺。”
向大年向着樑發等道:“這幾位是?”
樑發道:“在下華山派樑發。”
向大年歡然道:“原來是華山派樑三哥,久慕英名,請各位同到敝舍。我師父囑咐我們到處迎接各路英雄好漢,實因來的人多,簡慢之極,得罪了朋友,各位請罷。”
勞德諾走將過來,說道:“我們本想會齊大師哥後,同來向劉三師叔請安道賀。”
向大年道:“這位想必是勞二哥了。我師父常日稱道華山派嶽師伯座下衆位師兄英雄了得,令狐師兄更是傑出的英才。令狐師兄既然未到,衆位先去也是一樣。”
只是嶽靈珊卻是粘着藍鳳凰,不想馬上分開,心裡還擔心着大師兄不知道怎麼樣了。藍鳳凰求助式的看了看林昊。
林昊大手一揮,說咱們先去拜見了嶽掌門,稍後就去尋找令狐兄。嶽靈珊的眉頭立馬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