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鬼劍這條漏網之魚,比於兄所估計逃走的距離要遠些。這巨寇地頭熟,而且極爲聰明機警,所把握的逃走時機十分正確,遠出十丈外,南門靈鳳才獲得追趕的機會。

仗着地頭熟與逃生的念頭,他左折右竄穿林入伏,往佈滿荊棘的矮林逃竄,片刻間便遠出三四里。身後,已聽不到聲音,看不至紫色的形影。

他以爲自己得救了,竄出一處矮林,正想停下來歇息養力。他的呼吸已經急促得不受控制,再拚老命竄逃,就會氣竭力盡啦!

剛要往樹下伏倒,眼角餘光看到了疾射而來的紫影。

糟!仍未能擺脫追逐,南門靈鳳的輕功高明得多,從側方繞來了。

他想都不想,折向拚命狂奔。幸好相距在二十步外,還來得及逃走,假使伏倒歇息,一切都完了。

一陣狂奔,穿越一座樹林,竄出便發現越是官道,有兩個戴了遮陽帽,背了包裹看不清面孔的旅客正向西行。路對面,是濃密的野林茂草區,正是最佳的藏匿竄逃好地方。

他毫不遲疑地向前飛縱,發瘋似的衝上官道。

真巧,第一名旅客恰好到達,湘距不足三尺,恰好擋住他的去路。

他黴運當頭,也可說是大難不死,本能地將隱在肘後的劍揮出,想將擋路的旅客一劍震開。

旅客一驚,事先沒料到路旁的樹下有人衝出,衝勢太急太猛,已來不及止步啦!

防禦是自保的本能,旅客本能地後縮、旋身、出手,一把扣住了他握劍的手,快逾電閃。手是如何伸來的,他居然毫光所覺,反正感到手背一緊,五指如裂立即一鬆,劍便不是他的了。

老天爺保佑,劍丟了,幸而命還在,身軀並未停頓,像驚兔般一蹦而過,鑽入對面的野林。

旅客並沒追趕,本來將奪獲的劍作勢揮出的,突又收勢搖搖頭苦笑,似乎放棄報復的念頭。

這瞬間,紫影出現。

“小心……”後面第二名旅客急叫。

旅客聞聲知警,不假思索地旋身發劍自衛。

一聲龍吟,雙劍接觸火星飛濺。

勢均力敵,雙劍僅各向外震偏尺餘而已。

旅客剛看清是南門靈鳳,剛想叫,南門靈鳳的第二劍到了,刻上突生異象,晶芒再現。

旅客想收回封出的第二劍已來不及了,太快啦!攻招封招皆出乎本能,劍一出便不可能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改變。

劍過無聲,他的到前半段突然折斷飛走了,晶芒一驚而至。他的反應超塵技俗,身形下挫。

遮陽帽一分爲二,被晶芒削掉一半,幾乎削掉他的髮結,嚇了他一大跳。

他的身形連閃兩次,突然出現在側方丈外。

“是你!哼!”南門靈鳳咬牙叫。

旅客是姚文仲,手中的劍斷了近尺劍身。

“你好可惡!”姚文仲也憤怒地叫。

其實兩人的出招封招皆出乎本能,兩人都弄不清到底爲了何事。南門靈風與鬼劍一樣是倉促間突然鑽出的,只看到鬼劍竄入路對面的野林,看到姚文仲手中有鬼劍的劍,便以爲姚文仲是鬼劍的同伴,所以立加攻擊。

當然,她並不知道所攻擊的人是姚文仲,姚文仲不但戴了低沿的遮陽帽,而且背向着他。

姚文仲當然認爲她是有意尋仇的,這可怕的第二劍,決不是武林一流高手所能躲避得了的,必定一劍將腦袋砍下來。

“姚兄,不可與她的劍正面接觸。”第二名旅客是餘豪,大聲招呼:“傳說中的靈犀劍,內力火候深一分,晶芒長一寸,絕壁穿洞,無堅不摧。這小丫頭刻上可發晶芒八寸,你千萬不可被晶芒擊中。”

姚文仲已經開始遊走製造空門,南門靈鳳則步步進逼,雙方正在激憤中,除了相搏別無他途。

靈犀劍,據說是太湖左神幽虛之天的鎮山定湖之寶,能與使用人的心神相通,平時與凡劍無異,心念一動,內力一驅,劍前可發晶芒摧枯拉朽,這就是心有靈犀的含義,人的心神與劍相通。

姚文仲吃過虧上過當,怎敢不小心?憤怒是一回事,拚命又是另一回事,剛纔他的老命幾乎送掉了,還敢再與晶芒硬碰硬接觸?

可是,要想避免與晶芒授觸,似乎只有一個辦法:走避。

當然他不願走避,他真的冒火了。

南門靈鳳也是恨上心頭,已經認定他是血手瘟神的黨羽,百福寺之夜他出現在血手瘟神的經樓秘窟女囚室,這時又幫助鬼劍脫逃,成見加上誤解,逐漸變成仇恨。

製造出手好機,快是唯一的秘訣。他的道形術就是在快字上下工夫,快才能主宰戰局。

官道中烈日下,事實上不宜使用遁形術,在對方銳利的視力下,遁形術的功效將大打折扣。

他不想過早暴露自己的實學,所以不用遁形術。

一聲冷叱,他一閃即入,斷劍從不可能的方向遞出,淡淡的晃動身影如虛似幻,劍出之後方傳出隱隱風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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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出手太快,因此在氣勢上看不出強猛驃悍的形態,事實上攻勢極爲狂野猛烈,兇險異常。

在視覺上,旁觀者與及當事人,都看出他是從右側方進擊,事實上他卻是劍攻對方的左前方。

南門靈鳳眼神一動,油然興起戒心,心動神動劍隨心發,身形疾轉,晶芒若隱若現,幻化爲淡淡流光逸電,劍劃空發出虎嘯龍吟。

飛起一星芒影,隨即人影驟分,劍氣乍斂。

一星芒影飛向在不遠處觀戰的餘豪,快得幾乎肉眼難辨,尤其是迎面飛來的,更不易看清形影了。

紫虛散仙的門人,豈同小可?餘豪左手一伸,身形微轉,食中兩指不可思義地夾住了芒影。

“好厲害!”餘豪凜然說:“姚兄,你劍上的勁道,足以與當今最強勁的劍道名家分庭抗禮,但要和靈犀劍爭短長,仍然無此可能,算了吧!咱們走。”

所夾住的不是暗器,而是一段兩寸長的斷劍身。顯然姚文仲的斷創,又短了兩寸。

說幾句話期間,姚文仲共製造了九次出手的機會,但只有三次成功,將南門靈鳳迫得退了三次。九次快速攻擊中,他的斷劍不曾與靈犀劍接觸。

由於斷劍比長劍短了一半,所以攻擊時兇險也相對增加一倍,雙方的死亡率是一與三之比,姚文仲的處境惡劣多多。

南門靈風終於發覺自己的缺點:姚方伸的身法比她靈活得多,而且膽氣無人能及。

意動神動,立即改取守勢。以快打快,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棋差一着。她又對姚文仲加強三分戒心,對姚文仲的武功給予更高的評價。

她的突然採取守勢,幾乎令姚文仲措手不及。

晶芒一升一沉,接着斜退、升劍、揮出,每一舉動皆將身軀受攻擊的面積縮至最小極限,每一舉皆意到神到沉穩鎮靜。

劍氣噝噝中,響起一聲清鳴,又飛出一段三寸長的劍身,姚文仲八方狂攻走險近身的攻勢突然瓦解,突然受到壓力聚於一點的堵截,斷劍終於又碰上了晶芒。

晶芒乘機吐出,捷逾電閃。

他大吃一驚,人化流光向後飛退。

一聲嬌叱,晶芒乘勝追擊。

他一咬鋼牙,折向飛騰而起,疾射入路右的樹林。在空曠的地方,他奈何不了靈犀劍,要在崎嶇的地勢中發揮他快速的遁形術,與這小女人徹底了斷。

“這纔對呀!”站在路旁的餘豪大聲說:“採長補短,制勝不難。”

南門靈鳳畢竟脫不出姑娘們驕傲好勝的臼巢,憤怒地跟蹤窮追入林。

餘豪一點也不耽心姚文仲的吉凶,以姚文仲剛纔的表現,他知道不會有危險,一個知道自己長處與弱點,而又能不逞強不鬥氣及時改正錯誤的人,定可避免意外的兇險,用不着擔心。

他除下遮陽帽,倚在路旁的大樹杆上靜候,不經意地不時將那段兩寸長的劍身拋上再接住,可知他的心境相當悠閒,也可知他對姚文仲的武功瞭解甚深。

官道東面,出現了人影。

“又是幾個女英雄。”

他自言自語,手上並沒閒着,兩寸長的斷劍身,仍然有韻律地一下下往上拋。

他的目光,卻警覺地目迎漸來漸近的兩個女郎。

日光下,翠藍色的衣裙頗爲引人注目。走在前面的俏麗女郎是廖姑娘,南昌廖家的小姐,雖則穿的不是勁裝,但所佩的劍已表明是武林女英雌。

侍女小菊跟在後面,背了包裹,穿的也是天青色的衣裙,所佩的劍也是可用來殺人的兵器,不是用來唬人的,想討野火的歹徒惡棍最好見機避遠些。

兩女漸來漸近,目光終於落在樹下的餘豪身上。

“唔!好象這裡也曾經發生事故呢。”廖姑娘在路中心止步,目光落在餘豪身上,卻向侍女小菊說話:“好在這裡沒有血腥,沒有暴露的屍體等候掩埋。”

“是的,小姐。”侍女小菊用目光探索路面的履痕:“足跡雖然凌亂,但仍可看出有一男一女兩個高手拚搏,不知誰勝誰負。”

“公子爺,是你嗎?”廖姑娘向餘豪問,語音悅耳極了,嫣然一笑,神情大方高貴,笑容雖然動人,但毫無妖豔輕浮的神態流露,令人心動卻不敢褻瀆。

“不是區區在下。”餘豪停止拋弄斷劍片:“是一位持有靈犀劍的美麗小姑娘。”

“哦!南門靈鳳。”廖姑娘恍然:“她那四位侍女兼保鏢,在後面數裡守着一堆死屍,一旁還有一僧的得意門人聽候差遣,護花使者的差事一點也不輕鬆。”

“哦!一僧的門人?是伏魔一劍薛興隆?”

“不,是薛莊主的兒子銀衣劍客薛其昌。哦!公子爺貴姓大名呀?”

“姑娘之意……”

“我姓廖,廖巧巧,練了幾年劍。”

“在下姓餘,單名豪,確是練了幾年武,難瞞姑娘的法眼。呵呵!廖姑娘與那位南門靈鳳有關?”

“餘公子,有關係嗎?”廖巧巧笑問。

“有。”

“道理何在?”

“南門姑娘莫名其妙地出其不意地向敝同伴襲擊,雙方在這裡展開一場武林罕見的猛烈惡鬥,目下仍在附近追逐。廖姑娘如果是南門靈鳳的朋友,勢必向在下拔劍問罪,道理夠充分嗎?”

“夠充分,但本姑娘不是南門靈鳳的朋友,所以沒有拔劍的必要。即使有必要,也不能拔劍。‘-“爲何干”。

“因爲你好像沒帶任何兵刃。”。

“在下出道不久,不曾與人結仇構怨.實在沒有帶兵刃。的必要。帶刀劍固然可以唬人,但自己也相當危險,還是不帶的好。”

“帶刀劍會有危險?真的?”

“一點不假。帶了刀劍,必定氣壯聲粗膽大,一言不合就會拔劍而鬥流血五步,別人也會看不順眼而找機會挑釁叫陣。”

“嘻嘻!公子爺說話兜圈子兜了大半天,原來是看我不順眼。”

“廖姑娘幸勿誤會,在下是有感而發。”

“願聞高論。”

“事情是這樣的……”

餘豪將剛纔發生事故的經過一一說了。

“廖姑娘,你看。”餘豪最後說:“敝同伴僅因爲手中握有一把倉促間奪來的劍,便鬧出幾乎血流五步的事故,如果帶了兵刃,豈不經常有禍事臨頭?”

“唔!南門姑娘好像不是這種人,她爲人固然驕傲囂張,但不至於無緣無故向人動劍,貴同伴是……”

“姓姚,姚文仲,是在下結交沒兒天的朋友,彼此意氣相投,相交爲期雖暫,友情卻無比深厚。”

“原來如此。”廖巧巧搖搖頭:“餘公子,你弄錯了,他兩人是在和州結了仇的對頭,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並不是意外。好,我也在此地等候結果。”

兩人似乎彼此皆有好感,廖巧巧大方地偕侍女到了樹下,引見了侍女小菊。

“南門姑娘的武功深不可測,行走江湖期間聲譽鵲起,據說迄今尚未碰上敵手。”廖巧巧重擡話題:“餘公子,似乎你並不替貴友擔心。”

“沒有擔心的必要。”餘豪說:“南門姑娘固然很了得,而且有神劍在手,但如想傷害敝友,無此可能。”

“真的呀?”

“一點不假。”

“你對姚公子有強烈的信心呢。”

“不對,在下與姚兄是打出來的交情,也曾推心置腹印證參研武學。以南門姑娘的造詣來說,對姚兄所構成的威脅不大。”餘豪那銳利警覺的目光,緊吸住廖巧巧的眼神:“廖姑娘,聽得進忠告嗎?”

“餘公子之意……”

“不要與姚兄爲敵,那不會有好處的。”

“咦!餘公子,你想到哪兒去了?”廖巧巧訝然說。

“不是想,而是正確地推斷。”

“你……”

“在下已經看出,你心中在轉某些不利於姚兄的念頭。在下是玄門高士的門人,對測心術頗有心得。假使姑娘真有不利於姚兄的舉動,別忘了有在下在他身旁。”

“你好像……”

“好像很自負,是嗎?在下不敢誇口說自己技絕天人,藝冠天下,至少想傷害姚兄的人,想通過在下這一關並非易事。”

“嘻嘻!你……”

“廖姑娘,你動了殺機。”餘豪舉步後退,虎目中神光炯炯:“你這種笑,像是藏了刀的……”

話未完,他轉身便走。

廖巧巧身形疾進,纖指一伸。

餘豪似乎背後長了眼,知道對方要制脊心穴要害,身形不知怎地橫移一步,身形已經轉正,左手五指如鉤,已經不可思議地扣住了廖巧巧的左手脈門。

但他忽略了侍女小菊,小菊一直就在旁冷眼旁觀。

小菊的劍不知何時出了鞘,而且點在他的右背肋上,森森劍氣徹骨奇寒。

三個人僵住了,任何一個人控制不住情緒,必定發生可怕的變故。

“廖姑娘,如果你死了,你的侍女敢不敢回家?”餘豪泰然地說,他的右手已搭在廖巧巧的左頸側:“她會用我的命,來換你的命嗎?”

“唔!你的出手手法令人莫測高深。”廖巧巧迴避難以答覆的問題:“但不知出於哪一位宇內高人的門下?”

“你可以猜幾次。”餘豪的臉上神情也令人莫測高深話中有嘲弄意味。

“我不妨告訴你。”廖巧巧正色說。

“我在聽。”

“我對姚公子極有好感,在和州我就曾經幫他抗拒銀衣劍客。”

“不是一面之辭?”

“你可以問問他。”

“我會問的。”

“假使他肯與我交朋友,他將獲得我的友誼與關懷;假使不,我將是他最難纏的勁敵。”

“爲何?”

“江湖大局混亂,誰都在建立自己的勢力範圍,不是朋友,就是敵人。”

“我不管你們建什麼勢力範圍,姚兄也不會跟着你們這些野心家起鬨,他有正事待辦,希望你們不要打擾他。他不是你們籠絡的對象,他要走遍天下找他的師父。廖姑娘,該叫你的侍女撤劍了吧?”

“這……”

“看她聽不聽你的?”

激將法用得恰到好處,餘豪深得心理控制的其中三昧。

“退!”廖巧巧向小菊下令。

小菊僅瞥了主人一眼,馴順地後退收劍.

“兩位的行動,配合得天衣無縫。”餘豪由衷地說,也放手後退:“必定可以擊敗武功比你們高一倍的高手名宿,足以在江湖上稱雄道霸,佩服佩服。”

“你還沒見識過南門靈鳳四侍女的聲勢呢,那才真算得上天衣無縫。”廖巧巧回覆了笑容:“想打她的主意的人很多,但誰也沒成功過。姚文仲惹火了她,今後前途多艱難,你也將捲入漩渦。”

“憑餘某與姚兄的實力,足以在江湖掀起狂風巨浪。”餘豪拍胸膛:“所以,最好不要有人惹火我們。”

“你並不怎麼樣嘛!”廖巧巧不服氣地諷刺:“至少你並不比我高明多少。”

“我不打算和你擡槓,是否高明不是擡槓可以解決的.唔!有人來了。”

“是銀衣劍客四個人。”廖巧巧說:“你瞧,陽光下銀光閃耀,似乎他惟恐天下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你是否覺得他太招搖了些?”

陽光下,銀衣劍客的身影確是十分耀目。而那位於兄的一身黑衣,與銀衣構成強烈的對照,一黑一白,真不知是什麼原因讓他們走在一起的?只消看第一眼,就讓人產生不調和的感覺,走在一起確是不相稱。

四個人不是以旅客的普通腳程趕路,而是來勢甚急快步急行,顯然是等得不耐煩,認爲前途有變,所以匆匆沿官道急趕追尋。

他們遠遠地便看到了路旁的廖姑娘主婢,以及青衫飄飄的餘豪,腳下一緊。

“人各有喜。”餘豪微笑着說:“喜歡穿銀衣那是他的自由,也許是他認爲他配穿。”

“可能的,因爲他是一僧的徒孫。”廖巧巧似是有意挑撥:“早年的第一位武林高手,他的徒子徒孫仍然是這一代的第一高手,以後也是武林的第一高手。”

“想做武林第一高手的人,與自認是武林第一高手的人,如果不是狂人,就是白癡。”

“哦!餘公子,你不希望成爲武林第一人?”

“希望與幻想之間,差別並不大。在下認爲,踏踏實實去努力,要比自吹自擂幻想平步登天實際些。在下並不想成爲武林第一,只希望自由自在邀遊天下,不受人欺凌,結交幾個談得來的朋友,足以夠矣!廖姑娘,這位劍客好象是衝你而來的。”

銀衣劍客領先急步而來,目光在遠處便緊落在廖巧巧身上。

“在和州我曾經指責他向姚公子挑釁有失風度。不過,他還不至於明顯地樹我這個強敵。”廖巧巧頗爲自信地說。

“姑娘不怕一僧的金剛禪功?”

“一僧的徒孫,還不能修成金剛法體。我南昌廖家的劍過無痕,並不遜於一僧的伏魔慧劍。”

餘豪臉上有了另一種神采,大概是心中有點激動,原來他碰上了擊衣劍的後人,難怪剛纔並未佔上風。

“老天爺!”他半真半假地叫:“似乎天下的高手名門子弟,全往這條路上來了,太巧啦!不會是巧合吧?”

“是風暴,風暴的中心……”

“是南門靈鳳?”

“不錯,她是風雲會會主的女兒,她代表江湖道發令人的權力象徵,武林新秀中的最出風頭人物。”廖巧巧話中有醋味:“目下江左多事,她將引發一場風暴。”

“你呢?”

“我出道沒幾天。”

“一鳴驚人,與一僧的門人分庭抗禮,你已經向風雲人物的途徑踏出了一大步。唔!他要找你呢。”

銀衣劍客果然離開路面,向大樹下接近。

“他已經知道我的身份,在他沒有把握一舉搏殺我之前,還不至於公然找我挑釁,沒有冒風險的必要。”廖巧巧的語音悅耳極了:“滌塵莊畢竟是武林赫赫名門第一家,他勝得了我,並不能爲自己增加多少光彩;勝不了,滌塵莊的聲譽威望可就得大打折扣。所以,目下我的處境還算安全的。”

“廖姑娘,你這張小嘴,實在鋒利得很。”銀衣劍客似笑非笑地說,目光落在餘豪身上:“原來姑娘暗中還有護花使者,這位兄臺貴姓呀?”

“在下餘豪。”餘豪不住打量對方四個人,對於兄特別留了神:“薛少莊主這位同伴,大熱天穿黑勁裝,不嫌熱呀?”

“習慣了就好。”於兄淡淡一笑:“練武有成的人,可以寒暑不侵。在下姓於,於興山,是薛兄的朋友,結伴邀遊江湖露露臉,準備並肩歷練一些時日。呵呵!餘兄是廖姑娘的護花使者?””

“在下剛認識廖姑娘。”

“真的?”

“廖姑娘可以給你滿意的答覆。”

於興山眼中,有另一種光芒涌現。

“你閣下最好遠離廖姑娘左右。”銀衣劍客陰陰一笑:“那對閣下一定有好處。哦!廖姑娘可曾見到南門靈鳳姑娘?”

“本姑娘非回答不可嗎?”廖巧巧笑問。

“在下只是請求。”銀衣劍客居然客氣起來了。

“我可以回答你,迄今爲止,我還沒見過南門姑娘,你滿意了嗎?”

“在下擔心她的安全。”銀衣劍客訕訕地說。

“擔心她落了單?她的侍女都不擔心,你又何必自作多情?算了吧,你趕快去找,也許會博得她的好感,你這種死纏不休卻又不肯低聲下氣的追求方法,行不通的,閣下。”

“呵呵!薛兄,聽清楚了吧?”於興山大笑起來:“兄弟的忠告你不採納,出於姑娘們之口,你還能不接受?咱們走吧!也許還來得及趕上,淮陽巨寇的黨羽很多,說不定南門姑娘追入巨寇的陷阱裡去了呢。”

“快走!”銀衣劍客急了:“趕到前面去。”

說走便走,四人灑開大步急急西行。

餘豪直待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前面官道折向處,這才收回目光向廖巧巧微笑。

“在下相信姑娘所說有關姚兄的話不假。”他由衷地說:“謝謝。”

“怎見得?”廖巧巧俏巧地笑問。

“剛纔只要姑娘透露一些口風,在下的處境一定十分危險。在下雖然自信武功不差,但很難勝得了天下一僧的門人,何況以一比四,情勢惡劣萬分。”

“你能幫助我獲得姚公子的友誼嗎?”

“在下願爲姑娘盡力。”

“先謝啦!餘公子。”廖巧巧欣然說。

“廖姑娘客氣。”餘豪消失了疑心:“奇怪!這兩個仇敵你追我趕好半天了,怎麼還不見轉來?”

“也許有一方死了。”

“不管哪一方死了,勝的一方也一定會回來是不是?”

“是呀!”廖巧巧美目四顧,突然臉色一變。

餘豪也眼神一動,象一頭髮現強敵的猛獸。

“什麼聲音?”廖巧巧低聲問。

“林中潛行,至少有五個人。”餘豪警覺地向身後的密林一指。

廖巧巧一打手式,三人不約而同向官道退。林緣易受暗器偷襲,防不勝防,離開險地方爲上策。

枝葉突然簌簌而動,六個蒙面青衣人幾乎同時衝林而出,立即堵住了官道。

“你們是四大王的人?”廖巧巧沉聲問。

“他們不是。”餘豪接口:“強盜們敢作敢當,從不掩藏本來面目。千萬小心,這些人無一庸手。”

一名蒙面人手按劍把,一步步逼近廖巧巧。

“你,跟我走。”蒙面人沉聲說,一雙怪眼放射出極爲陰森的光芒。

“爲何?”廖巧巧鎮定地問。

“爾後自知。”

“本姑娘如果拒絕?”

“在下要將你擒住帶走。“

“你大言了。”

“你拒絕了嗎?“

“是的。”

蒙面人冷哼一聲,拔劍出鞘。

劍光似電,一閃即沒。

“呃……”蒙面人叫了半聲,上身一挺,手一鬆,出鞘一半的劍重新滑人劍鞘。

一聲長劍入鞘輕嗚,廖巧巧收劍入鞘。

在旁的餘豪吃了一驚,他竟然沒看清姑娘是如何拔劍,如何出劍的,僅看到姑娘的手一動,身形前滑三尺再退回,如此而已。

劍過無痕,當然那是誇大的形容詞。蒙面人的咽喉中劍,鮮血從創口像涌泉般往外冒。

“這是本姑娘的答覆。”廖巧巧冷冷地說。

五個蒙面人不顧同伴的死活,立即兩面一分,五支長劍出鞘,自左至右舞劍遊走,把廖巧巧三人圍在路中,似乎想擾亂三人的心神,或者引誘三人出手,也許想製造一起圍攻同時進擊的機會,遊走的步法相當快捷。

五個人圍三個人,不合情理。

“屏住呼吸,搶上風!”餘豪突然急叫,身形一晃。

叫晚了,發現警兆已來不及了。

廖巧巧想再次拔劍,手一觸劍靶,人卻向下栽。

侍女小菊已經先拔劍出鞘戒備,剛想向上風飛躍,但卻雙膝下挫,扭身丟劍摔倒。

一個蒙面人挺劍衝向餘豪,餘豪正向下僕,左手一擡,暗藏在掌心的那段斷劍,以可怖的勁道切入蒙面人的心坎要害。

砰然大震中,兩人衝在一起,同時摔倒。

另四名蒙面人,分別搶向倒地的廖姑娘主婢。

姚文仲一口氣遠出三四里,他一面飛掠一面尋找可以決戰的有利場所。

他後面,南門靈鳳也全力施展輕功窮追不捨。

終於,進入一座整修過的樹林。通常這種樹林是私產,大多是鬆杉一類作建材的樹林,林下的草加以刈除,枝幹也加以修剪砍除雜枝,因此兩丈以下的橫枝皆齊子砍平,林下視野廣闊。

每株樹都大有合抱,上面遮天蔽日,下面樹幹筆直,新生的野草由於沒有日光,生長得衰弱平坦。

“這裡是你我決勝的好地方,”他止步回身惡狠狠地說:“小女人,你太過份了。”

南門靈鳳倏然逼近至丈內,把握了劍勢能控制的距離,感到有點意外。以姚文仲的情勢來說,實在沒有作困獸之鬥的必要,只要再逃出一兩裡便安全啦!她已經覺得沒有精力再追了,體力消耗驚人,在體質上她比姚文仲差,輕功也顯然棋差一着。

“我絕不饒你。”她恨恨地說,一面快速調和呼吸:“看你人才一表,武功出類拔革,竟不知自愛,與血手瘟神那種罪惡滔天的惡賊同流合污……”

“閉上你的嘴!”姚文仲怒叫,斷劍一揮,作勢進擊。

她以爲姚文仲存心拚命,立即搶制機先搶攻,靈犀劍行正面突破,一招靈蛇吐信排空直入。

姚文仲當然不敢用斷劍封架,吸口氣身形一晃,驀爾失蹤,像是平空消失了。

南門靈鳳確是了不起,居然隱約感覺出去向,但也確是嚇了一跳,一聲低叱,劍隨身轉,劍劃出一道快速絕倫的光孤,然後晶芒橫空吐出。

一聲輕響,一株合抱大的樹幹斷了一半。

接着一聲沉叱起自身側,掌勁破風聲有如殷雷乍起。

她又吃了一驚,閃身循聲一劍揮出,掌勁着劍即散,又將另一株大樹砍斷了一半。

她感覺出人躲在樹後發掌,但卻看不到人影,自己出劍出乎本能,太快了半途不易收勢變招,因而樹木遭了殃,劍一而再落空。

還來不及收招,身後暗勁及體。

已來不及運劍,倉促間扭身發掌封架。

嘭一聲大震,掌封住了攻來的渾雄暗勁,她身形急退了兩步,幾乎背部撞上了大樹,感到手掌麻麻的,反震力極爲猛烈。

她仍然沒能看清人影,感覺出有人閃在另一株大樹後。她銀牙一咬,電掠而上。

可是,那株大樹後空空如也。

頭頂上空傳下一聲沉叱,枝葉搖搖紛向下墜。

她急閃丈外,靠在另一株大樹旁。

“你的鬼影功確是非常驚人。”她一面說,一面改用聽覺留意動靜:“但想在本姑娘面前變化,還差了一截,要不了多久,你就會原形畢露了,鬼影功是極耗真力的,你能支持得了多久?哼!”

“真的嗎?”姚文仲的語音從她身後傳來。

但她卻突然以可怕的奇速,到了右側方的一株大樹側方,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向樹後連攻七劍之多。

樹後沒有人,一段五寸長的拇指粗樹枝,呼嘯着射向她的右背脅。

一聲脆響,樹枝被她一肘撞中,樹枝斷碎,她毫無損傷,反應十分驚人,換了其他一流高手,也難將樹枝撞毀,也禁受不起樹枝可怕力道的打擊。

她開始吃驚了,也發覺自己的情勢逆轉得控制不住啦!假使對方用暗器攻擊她的要害,她怎能防禦?連對方身在何處也無法知悉,想找地方隱蔽也勢不可能呢!

她不再胡亂發招,以靜制動用超人的視覺聽覺偵察敵蹤,神功默運,全身先天真氣形成一道堅韌的防護網,晶芒閃爍的靈犀劍則護住五官要害,步步爲營徐徐向林外退,要退出這種利於鬼影功施展的樹林。

退了五六丈。她突然旋身一劍疾揮。

劍過無聲,枝葉紛飛。

是擲來的一根帶葉小樹枝,擲枝的人已經不見了。

“啪”一聲暴響,她的左掌與從左側攻來的一隻巨掌接實,對方隱約可見的身影一閃即沒,是姚文仲。

她連退四五步,感到左掌有點熱辣辣發麻,不由悚然而驚,對方的掌力比她所估計的勁道強了三倍以上,她估錯了對方的實力。

她必勝的信念開始動搖了,原來她唯一可以倚賴取勝的只是靈犀劍而已。

“速離險地!”這是她第一個念頭。

對方的鬼影功到底能支持多久,她已經不加考慮了,這一掌內力之渾厚深沉,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怎能再寄望於對方力散功消?何況她這種捱打的防禦辦法,事實上更耗真力,更損精神。

當然,她最大的錯誤,是把遁形術看成鬼影功,她的輕功身法比起鬼影功毫不遜色。

要迅速脫離,就得施展平生所學,一聲嬌叱,她打出五發梅花針,一發五枚,分別向五方發射,人如流光迅電,瞬眼間便遠出五六丈外。

感覺中,她彷彿看到人影自右側背近身了。

靈犀劍在這瞬間後揮,她的身形也快速向前急射。前面二十步左右,便是雜草叢生的野林,也就是安全區,人不可能在這種高與人齊的雜草荊棘中,接近而不發出聲響,任何高明的鬼影功也無用武之地。

噗一聲響,左後肩捱了一記重擊,打擊力可怕極了。她禁受得起打擊,左後肩也不是要害護體神功抗力甚大,因此形成反震力,內功火候比她差的人,將會被她的反震力震傷。

可是,打擊的勁道太過兇猛沉重,反震力反而把她的身形加速往前送,加上對方的打擊渾雄力道,她前衝的身形便失去控制。

連擦三株大樹而過,枝葉搖搖,擦撞的力道十分強勁,她只感到如受重擊,撞得頭暈目眩。

在砰然大震中,她摔倒在林緣,靈犀劍失手拋出,痛得她渾身發軟,全身骨頭似乎全鬆了。

她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忍住痛楚和昏眩,掙扎着狼狽地爬起。

剛屈起一條腿挺起上身,便看到前面站着怒容滿面的姚文仲,手中的斷劍高舉,作勢向她下劈。

她想擡起左手發射最後一把梅花針,可是,手擡不起來,而且,手中也沒有針。

原來左後肩那一掌,打得她的左手失去了控制,手中的針已不知何時掉落了。

一陣頭暈,她絕望地坐倒,閉上眼睛等死。

姚文仲哼了一聲,收回下劈的斷劍,轉身大踏步走了,腳下有點脫力的現象。

她聽到腳步聲,睜開眼便看到姚文仲的背影。剛消失在野林內。

“他……他爲何不殺我?”她昏昏沉沉地自語。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真力已竭,氣機微弱,渾身骨軟肉僵,撞擦之猛烈真令她受不了,左肩的麻木感也讓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她必須趕快調息,行功恢復體力,立即盤膝打坐,吃力地調和呼吸,要儘快消除昏眩感。

剛運氣一週天,呼吸剛穩定下來,便聽到前面有異樣的聲息。

唯一的可能,是姚文仲去而復來。

剛睜開疲倦的雙目,便看到一個巨熊似的人影,不是姚文仲。

不由她有所反應,噗一聲右肩便捱了一腳,踢得她向後倒翻。

巨人壓住了她,制了她的身柱穴,這才把她翻轉。

“你總算落在本大王手中了。”巨人是鬼劍,醜臉顯得更爲猙獰可怖:“你殺光了我的人,我與你恨比天高仇深似海,我要你生死兩難,我要將你示衆綠林……”

她絕望地嘆了一口氣,眼前發黑,全身已軟,連嚼舌自殺的力道也消失了。

她看到鬼劍得意地脫衣褲,脫得赤條條地,然後向她撲下,抓住她的衣領,惡狠狠地向下撕。

裂帛聲剛起,鬼劍的身軀突然一震。

她感到胸口一涼,本能地睜開雙目。

赤條條的鬼劍仍然蹲在她的身上,頭髮被人抓住往後扳,一把斷劍橫擱在鬼劍的咽喉下,鋒利的刃口已割破了頸肉,有鮮血沁出。

“不……不要殺……殺我……”鬼劍驚怖地叫:“你……你是……是誰?有……有話好……好說……”

“你又是誰?”姚文仲冷冷地問:“這把劍原來是你的,不錯吧?”

“我……我是淮……淮陽山的山……山主……”

“我知道你是誰了,是替血手瘟神找我報仇的?”

“你……你是……”

“姚文仲。”

“我……我不認識你……”

姚文仲將鬼劍拖出丈外,丟掉斷劍。

吃力地坐起,以手掩住破襟的南門靈鳳,只驚得渾身發冷,目定口呆。

拳腳着肉與人體摔倒聲驚心動魄,巨熊般赤裸裸的鬼劍,在姚文件手中像一團死肉,任由姚文仲痛擊、拳打、掌劈、腳掃、扔、摔、拋、擲……

“哎唷……哎……”鬼劍起初瘋狂地叫號,最後連哼都哼不出來了,五官流血,手軟腳癱像條死狗般,躺在地上有氣出沒氣人。

“你做強盜與我無關,但你替血手瘟神找我報仇我就不能饒你。”姚文仲冷冷地說:

“我不殺你,你可以糾衆找我尋仇,我在天底下人間世等你。”

“你……你你……”鬼劍聲如狼嚎,想爬起卻力不從心,因爲右手右腳的肢骨已經斷了。

姚文仲瞥了南門靈鳳一眼,轉身大踏步走了。

鬼劍最後發出一聲哀號,昏厥了。

南門靈鳳發了一回呆,感到一頭霧水。終於,她調息片刻,恢復大部份分力,狼狽地站起。

首先,她找回自己的靈犀劍再返回現場。這時,鬼劍已經甦醒了。

“姚文仲不是你們的人?”她傻傻地問。

“我……我不認……認識他……”鬼劍絕望地說。

“胡說!你把劍交給他救你。”

“我……砍他一……一劍奪路。不知怎的,劍便被他奪……奪去了。小……小女人,要……要殺要剮,本……本大王認……認了……”

“我纔不屑殺你。”她收了靈犀劍,沉思片刻,匆匆出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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