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拿着托盤上菜,用粗瓷盤子盛好一道道菜擺到桌子上,每上一道菜時都不忘介紹一下,最後又說一聲:“幾位客官請慢用。”
“這家店的人還真是有趣呢,我嚐嚐這菜做的怎麼樣。”張秋早就餓了,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裡咀嚼。宋衛東像是猜到張秋一定覺得好吃似的,自信滿滿地問道:“怎麼樣,不錯吧?”
“不錯,不錯。”張秋笑呵呵地迴應着,又夾一塊給江雪。其實這肉,算得上好吃,只是中午時候吃過了趙平川爺爺做的雞,再吃這些,簡直是天壤之別。
張秋動筷子了,其他人也毫不客氣,爬一下午山,大家都餓了。一時間,誰也不說話,只顧拿着筷子猛夾猛吃,劉芳菲一開始還極力保持淑女形象,但她很快發現,這樣吃東西好吃的就全被張秋他們給吃光了。於是,劉芳菲也像張秋他們一樣,吃相瀟灑起來。宋衛東看着五個人一副餓鬼的樣子,不禁感嘆:“唉我說,你們幾個這是多久沒吃飯了。”
“我們中午吃的呀。”蕊蕊啃着一個雞腿回了一句。
張秋嘿嘿笑着解釋:“生命在於伙食嘛,大家都太餓了。”
有一道大菜上來,是南灤縣有名的鐵鍋燉排骨。一口黑瓷盆裡,排骨,粉條,土豆,茄子全都軟塌塌的混在一起,上面的湯汁還咕嘟咕嘟冒着泡。蓋子一揭開,頓時香氣四溢。張秋不等稍涼,就夾起一塊排骨放進盤子裡,正待要吃它,門口的響動吸引了張秋的注意力。
店裡木門被人從外推開,砰的一聲重重地摔在門框上,幾個穿着背心胳膊上有紋身的傢伙凶神惡煞的走闖進來,在飯店大廳裡繞了一大圈,一桌一桌的盯着看。被他們盯上的客人全都規規矩矩的坐着不敢亂動,店老闆賠着笑走過去,一拱手說道:“幾位兄弟來此是有何貴幹啊?”
“沒你的事,一邊待着。”
店老闆吃癟,乖乖地站到一旁,冷靜地看着這些個凶神惡煞的人。根據店老闆多年的經驗,這些人不像是鬧事,倒像是來找什麼人。
幾個漢子來的快,去的也快,在店裡轉了一圈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幹就離開了,弄得客人們也是一頭霧水。張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幾個漢子,直到他們離開,問道:“知道這些人是來幹嘛的嘛?”
無論是老家南灤縣的趙平川,還是見多識廣的宋衛東都說不知道。張秋也不再費腦筋去想,自己的排骨都涼了,他忙夾起來咬了一小口,讚道:“好吃,好吃。”
王靜晗笑着把張秋擦拭嘴角的油,嗔道:“看你,一點也不注意吃相,哪像個當老大的人。”
張秋笑道:“當老大靠的可不是吃相。”
“那是什麼?”
“是大嫂唄,有了大嫂,自然就有老大啦。”張秋說着作勢欲吻江雪,江雪揮着小手推開張秋,“嘴上都是油,油嘴滑舌!”
正當張秋一行人說笑之際,怡和飯莊的店門再一次被推開,同樣撞到牆上發出砰的一聲響。張秋等人循聲看去,幾名穿着制服的警察魚貫而入,手中拿着警棍和噴霧。張秋眼睜睜看着他們朝着自己這桌走來,心裡道一聲不好。
果不其然,一名警察走到張秋桌前,威嚴地宣佈:“幾位,你們涉嫌一樁故意傷害案,請跟我們回局裡協助調查。”
江雪,劉芳菲,蕊蕊大眼瞪小眼,趙平川站起身問:“警察叔叔,請問我們幾個人犯什麼事了?”
警察不耐煩地揮揮手:“不是說了嗎,你們涉嫌一樁故意傷害。”
張秋忽然想起之前進來的那一波混混,他們和警察幾乎是前後腳進來,莫非,這二者之間有什麼聯繫?
“警察同志,請問你們有證件嗎?”
一名警察掏出自己的證件在張秋面前一晃,道:“看清楚了?那和我們走吧。”
“黃警官是吧?”張秋看到了證件上的名字,“不急,就算是傳喚我們也應該有傳喚證明呀?”
“呵,看不出你還懂。”黃警官笑眯眯地看着張秋,“不是第一次進去了吧?”
張秋搖頭:“不是,我經常去。”
黃警官笑了,收起證件放進衣兜,正色道:“傳喚證明暫時還沒有,但我們有權力要求你們跟我們走一趟,這也是你們身爲共和國公民的義務。至於你要的傳喚證,會補辦給你的。”
“不要慌,咱們去就是了。”張秋回過身安慰衆人,江雪拉住劉芳菲和蕊蕊的手,幫着張秋安慰隊伍中的兩個女生:“不要怕,咱們在一起。”
蕊蕊看着江雪清瘦的側臉和堅定的目光,似乎突然之間想明白,爲什麼張秋愛的人是她。蕊蕊鼓起勇氣,向前邁出了第一步。
“等等!”
黃警官停下腳步打量着張秋,問道:“你還想幹什麼?”
張秋指着一桌杯盤狼藉的盛況說道:“飯錢還沒結呢,我們就這麼走了,那人家老闆豈不是虧了。”
“那好,你們把賬結了。我警告你,不要想在我面前耍花招啊。”黃警官警告張秋,在出警之前,上級領導已經介紹過此次犯罪嫌疑人的信息。這個叫張秋的小子,能把比自己塊頭大一倍的人打進醫院。
張秋犯難地攤開雙手:“黃警官,我沒錢。”
“沒錢你吃什麼飯,你誠心耍我呢是不是,給我帶走!”
不容分說,黃警官手底下的幹警們立刻撲上去按住了張秋,架着胳膊就把張秋往外押送。張秋不忘朝店老闆大喊一句:“老闆,飯錢你算好了,等我張秋出來一分不少的給你。”
店老闆擦擦額頭上的汗水,應也不是,不應也並不是。店老闆再沒辦法繼續保持冷靜了,警察如此興師動衆,這樣的事情還是頭一次在他店裡發生,這幾個看起來像是學生的小祖宗們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警察從怡和飯莊裡押走了張秋,怡和飯莊外,一輛警用依維柯和一輛白色桑塔納停在路邊。黃警官在手下警員的簇擁下坐進普桑,張秋等人紛紛被壓進依維柯里,兩名警察坐在腰桿挺直的把守在門邊。
警笛拉響,桑塔納和依維柯一前一後駛出古城,張秋啞然失笑,沒想到自己欣賞古城的夜景,竟然是在南灤縣的警車裡。車窗外,衆多的遊客摩肩接踵的從一側走向另一側,手中舉着各種閃爍着亮光的玩具。透過黑色的車窗,外面彷彿是一片光的海洋。
趙平川問:“秋哥,你笑什麼?”
“不許說話!”坐在門邊的警察發出警告。
“我在笑看個夜景還有如此待遇。”
張秋一句話就舒緩了衆人心中的緊張,也不知道是真的很好笑,還是爲了給自己壯膽,車內頓時笑成一片。
看守的警察不斷地喝止,弓起身子把手放到腰間,以防這些人突然做出什麼危險的動作。
張秋等人笑了一會兒就安靜了,門邊的警察恢復了姿勢,警車駛出古城,在城外的柏油馬路上奔馳。
怡和飯莊外,從夜色中走出一名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拿出手機說道:“老大,他們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幾十公里外的一座娛樂城內,一個梳着大背頭的男人靠在包廂內柔軟的沙發上,說道:“好,很好。猛子,之前的事情你們雖然搞砸了,但好在你機靈,好,好。”
男人一連說了兩個好。自己接下一單大生意,派出社團內的得力干將去做。前一刻他們還打電話彙報圓滿完成任務,後一刻就打來電話說事情搞砸了。好在,猛子留了一個心眼,知道打不過就不打了,帶着受傷的兄弟離開,還不忘借住掩護偷拍下一張多管閒事的年輕人的照片。
他立刻下令,讓猛子帶人拿着照片在古城周邊尋人。另一方面,男人緊急聯繫和自己合作的李總,告訴他出現的狀況。李總立刻動用他所經營的白道資源,南灤縣古城區派出所的黃警官立刻帶人出動,抓捕涉嫌故意傷人的年輕男子。雖然有些波折,但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只要明天一過,整整一百萬可就到手了。
兩輛警車沿着環城路疾馳,幾次錯過通向城區的路。他們並不打算回派出所,黃警官心裡一清二楚,抓人不是爲了審訊,是爲了方便李總施壓。好處費他沒少拿,直接命令將車開到郊區的看守所,把人在那裡關上一夜,等事情辦完,隨便找個什麼藉口放了也就是了。
南灤縣古城招待所,這裡已經被暫時報下來,專門用作土地競標。此時此刻,大樓裡住的人們身價放到一起簡直是天文數字。二樓一間套房內,一位大熱天依舊穿着西裝的男人焦急地踱步,嘴裡不停唸叨:“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半個小時前,一個電話打到他房間,沒等他說話,一個陌生又陰冷的聲音就先響起:“宋先生,如果不想自己兒子出事的話,我想你應該知道明天該怎樣做。”
男人剛想問上一句,電話就掛了。想到自己兒子先前打來的電話,男人立刻回撥回去。可惜的是,電話始終沒人接聽。男人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嘆道:“兒子啊兒子,你叮囑我要小心,可你自己怎麼就不小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