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聲吮吸，陸韻想起了很遙遠的記憶。
那人像是果凍般，身體軟的發爛，被那黑影吮吸進喉嚨，緊接着吞入腹中。
可對修士而言，身體的消亡，不代表着個體徹底的結束。
那人死了，準確的說，肉體死了，靈魂還在。
而那靈魂，就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和常人無異，只是面色蒼白，身體呆板。
尤其是那張臉，麻木不仁的，黑漆漆的瞳仁看過來時，無機質的，像是毫無情緒的怪物。
之前那人詢問鬼船上的鬼在什麼地方，如今有了答案。
鬼，出現了。
而成爲鬼的這位散修，擡起步伐，面無表情的後退，直到整個人融入鬼船的陰影中。
哪怕什麼都沒說，在場的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情。
忘川石作爲船票，而沒有拿到船票的人如果妄圖登船，那麼就會被屬於鬼船上的規則所吞噬，最終成爲鬼船的一部分。
陸韻在畫紙上看到的那些扭曲的鬼影，以及那張從縫隙中窺見的臉龐，該就是這麼來的。
不少人都想通了這點，有些人面帶驚奇。
“這麼看起來，船上能空下不少位置了啊。”魔修的那邊的人說話可不會顧及其餘人的想法，自顧自的將忘川石扔着玩，跳上了那鬼船。
這一次，虛影並未出現。
這下子，其餘人陸續登船。
不過人羣中，還是有些人沉默的站在原地。
他們沒有船票，本是想來渾水摸魚的，跟着大部隊上了船，那些人難不成還能將他們扔下去不成。
可現在，鬼船的規則打破了他們的計劃，說到底，他們對鬼船所知甚少。
“有人有多餘的石頭嗎，我願意出兩件中品靈器購買！”
底下有一人吆喝，拿出了自己的誠意。
這會，陸韻站在船上，本在觀察鬼船的情況，聽到這句話，眼神看向了四周。
忘川石麼，和鬼船一樣，一年收穫一次。
上次得益於鬼族的“友好”，他們帶了不少忘川石出來，最後各方勢力拿過去分了分。
當然，其中的利益牽扯和各方給的條件，陸韻雖不知道，可他很清楚，就算是九大宗門之間，也不可能隨意讓利。
而上次參與鬼蜮事件的無想處，琳琅閣和藏劍宗這三方在利益分配中，估摸佔的是大頭。
此刻，對於即將進行的忘川石買賣，各方看着沒有阻止的意思，又或者說，他們早就在等着。
不過片刻，一塊忘川石從兩件中品靈器炒到三件上品靈器，籌碼還在增加。
能讓這些人如此瘋狂的原因很簡單，因爲能空出來的石頭，就三塊，意味着三個名額。
而等候在底下的人，可不止三十個。
這會想要登船，就得展現自己財力的雄厚程度了。
最後，三塊石頭有了買家，兩個散修，一個是魔修。
不同於九宗這邊，一些魔修，喜歡獨來獨往，不摻和任何勢力，甚至連散修都不是。
這三人登船後，下方的人也只能紅着眼看着了。
陸韻那正在點着靈器數量的聞人時，不得不佩服對方的明謀，那三塊石頭中，其中有兩塊就是聞人時拿出來的。
對方是天生的商人。
不管對方之前是用什麼代價拿走石頭，現在看聞人時的表現，就知道對方賺翻了。
許是感受到陸韻的眼神，聞人時看過來，對她擠着眼睛。“動了動了，船動了。”
船艙很大，一些人本是在找進入下面的通道，還沒找到，船就動了起來。
它在緩緩往淵海的方向行駛。
鬼船一年一度，每次停靠的時間很短，就在船離岸的時候，有流光子遠處而來，落在了……陸韻的身邊。
“阿韻。”
清亮的喊聲，帶着少女特有的嬌憨，在看對方面容那一刻，陸韻可不敢將對方真的當成無知少女。
是阿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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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蟬教教主阿梨。
阿梨還是和那時一樣，穿着一身嬌俏的粉衣，笑的眉眼彎彎的純良模樣。
長及小腿的麻花辮搭在胸前，如雲墨發中，穿梭着一根紅色的綢帶。
紅和黑的碰撞，在阿梨的身上精彩演繹，撞擊出馥郁的色彩融合，一如阿梨這個人。
而在阿梨身邊，還有一人，陸韻亦是認識。
翁紫，那位千秋鐘的器靈。
又或者說，對方本名爲陸紫，而自己，曾經生活在對方的軀殼中十幾年。
儘管那是一場南柯夢，可夢中種種，皆是陸韻曾經真實經歷過的。
在看到陸紫的時候，陸韻眸光淡淡，帶着不爲人知的情緒。
陸紫也看過來，對陸韻點點頭。
她本一屆凡人，南山道人花費了那麼多功夫，算計了天，算計了一衆人，也無法讓她尋得那一線生機，踏入修行。
當南山道人給了她一條新的路，成爲千秋鐘的器靈，她接受了。
如今，千秋鍾在阿梨的手裡，她雖然無法離開阿梨身邊太遠，可阿梨也不會太拘束她，大多時候，她都是作爲獨立個體生活的，一如她作爲翁紫的那些年。
只是翁紫的刁蠻和傲慢在陸紫的身上看不到，剩下的，是如幽潭般的沉穩無波。
“許久不見了，阿梨。”將視線從陸紫身上收回來，陸韻和阿梨打着招呼，和初見時沒什麼不一樣。
陸韻並沒有因爲阿梨的身份而去忌憚，或者去遠離什麼。
“是啊，我可想你了。”
見此，阿梨笑的更加開懷，她就知道，陸韻是不一樣的。
在場的有些人知道兩人之間的交情，也有人一無所知。
特別是那些散修，見到一個劍修和一個魔修相談甚歡的時候，忍不住開口諷刺。
“喲，這就是這一輩所謂最優秀的劍修啊，怎麼和一個大魔頭摻和在一起了啊。”
“藏劍宗，嘖嘖！”
冒着酸水的話，讓藏劍宗一衆弟子冷了臉。
五長老景鳶捏着手指，在考慮要不要給對方一個教訓時，阿梨動手了。
也不見對方怎麼行動，開口的那人憑空被打了一巴掌。
那一聲脆響，也響在不不少人的心頭上。
這一手，沒幾個人看清，可見阿梨的實力何等強橫。
而被阿梨特殊照顧的那位，嘴脣煞白，後悔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