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照到底還是沒能拒絕楚文卿的勸說, 或許是因爲他的那句“本王已和母妃解釋過了,無意介入你和三哥的感情,母妃也默認了, 她原先只覺得你是個好姑娘, 並不是存心要你和三哥產生誤會的” , 以及說這話時, 眼神中那點無奈的笑意。
他什麼都看得透, 知道她的心結何在,也知道她在避諱着什麼。
她一向對楚文卿心軟,儘管現在已經確定那並非出於愛情, 但卻仍舊不忍讓他爲難,畢竟自己跟儷妃也沒什麼大怨, 皇帝嘮叨, 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何必讓大家都掃興。
但是……這件事還得讓楚暮辭表態。
她悄悄側過頭去看了楚暮辭一眼,同時用指甲掐了一下他的手臂, 這樣的小動作外人是看不出來的,但楚暮辭感受得很清楚,他臉上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脣角卻不自覺彎起,笑得寵溺。
他怎麼會不明白她的小心思?她不願意讓楚文卿爲難, 從以前到現在都一個樣, 但不同的是, 如今她是他的女人了。
其實他亦不願欠楚文卿人情, 他很瞭解, 在這場感情博弈中,自己的弟弟表現得很君子, 不僅讓了一步,到最後還不忘推他一把。
他向來愛得固執任性,所以楚文卿便成全了他,這是屬於男人間的默契,他從未提起過。
“啊,既然五弟都開口了,爲兄自然不好再拒絕,那就依着五弟的意思吧。” 楚文卿笑道:“如此甚好,我也能去和父皇交差了。”
“三哥就是偏心。”楚之昂神色忿忿,“爲什麼五哥隨便說兩句就管用,我折騰一早晨還是之前的結果?”
楚暮辭絲毫不給面子地回答:“因爲你折騰一早晨也沒說一句正題,越說爲兄火氣越大。”
“……”
不管怎樣,能讓這倆祖宗下江南就算大功告成,衆人紛紛告辭離開太子府,剛纔還熱鬧非常,轉眼間庭院裡就又剩下了楚暮辭和沈玉照兩個人。
沈玉照還站在原地出神,直到被楚暮辭揉了一把頭髮,這才茫然回過頭來:“啊?”
“還困着呢?”楚暮辭挑眉笑道,“要不要再回去補個覺?我可以陪睡哦。”
“……你果然正經不過半柱香啊。”
他意味深長“哦”了一聲:“那你覺得我什麼時候最正經?”
沈玉照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哎呀,還是我替你回答吧,當然是剛纔答應五弟的時候啊!”
“……”這傢伙諷刺她向來有一套特殊方法,“我還是補覺去吧,你忙你的。”言畢轉身準備離開,卻冷不防被他攥住手腕,不禁疑惑回頭。
楚暮辭也不說話,徑直拉着她走到自己的房間,然後打開箱奩,從內取出了一個做工精緻的盒子。
“送你點東西。”
“不年不節的送什麼東西啊。”
“是上次腰帶的回禮。”他很自然一拍腰間,腰帶上繡的“暮”字映入她的眼簾,“你送了本王一件隨時能帶在身上的禮物,本王也要送你一件時刻不能取下的禮物。”
沈玉照好奇盯着他打開盒子,這才發現,原來是一對琉璃碧玉的耳墜,被雕成蘭花的模樣,小巧又精緻。
“你怎麼會想到買……”
“因爲你原來那對耳墜有些舊了。”他加重語氣強調着,“鎏金雪玉的那對,別總戴着了,摘了吧。”
沈玉照恍然大悟。
什麼回禮啊,這傢伙分明就是吃醋她一直戴着楚文卿送的耳墜吧?
“我很少買首飾,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俏生生橫他一眼,這表情出現在她那慣常面癱的臉上,莫名帶着些嬌嗔的氣息,“我只是因爲圖省事才戴着它,而不是因爲那是五爺送的。”
楚暮辭理所當然一頷首:“我明白。”
“啊?”
“好吧我承認,看你戴五弟送的東西,心裡多少會有點不舒服。”他把耳墜在她面前晃了晃,眼神清亮,“但最重要的目的,是因爲我想讓你戴我送的東西,只是想讓你戴着它而已。”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心情,他從前時時都在體會着,可當一朝真的得到了,反而不曉得該怎麼疼愛對方纔好了。
越是來之不易,就越想將其捧在手心。
沈玉照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把耳墜搶了過來攥在掌心:“閉眼。”
“……嗯?”
“我讓你閉眼。”
楚暮辭一頭霧水,卻還是依言照做了,然後下一刻,他忽覺脣畔一涼,是熟悉的柔軟觸感,他訝然睜開眼睛,卻只看到了沈玉照輕快離去的背影。
那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
初春,飛花點翠,正是出行的好時節。
兩輛馬車,裡面分別載着皇帝和儷妃、楚琇瀅和柳如櫻,沈玉照隨楚暮辭他們一道騎馬隨行,但見長髮如雲,衣袂翩飛,真真是可入畫了。
楚文卿、楚之昂、蘇沐三人在後面並肩而行,不知在說些什麼,待會兒看到楚琇瀅撩開簾子探出頭來,抿脣嫣然一笑。
“蘇蘇,我和如櫻姐都想要一朵花別在腰帶上,你和九哥比一比啊,看誰最快摘回來。”
話音未落,蘇沐和楚之昂已經一左一右飛馳出去,不消片刻即雙雙返回,蘇沐修長指間夾着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嬌豔綻放鮮紅似火,和楚琇瀅那身緋衣極其相配。
每當這時候,就能看出楚之昂的抽風程度了,他手裡抓着一大把足有十餘朵,五顏六色,然後對着柳如櫻喊道:“隨便挑!”
楚琇瀅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九哥你好像土地主,好丟臉。”
“喂喂喂有這麼說哥哥的嗎?”
柳如櫻沒露臉,直接從馬車車窗裡伸出手來,取了其中一朵又收回去了。平心而論,柳太醫真的是很給面子,但由此也可以判斷,人家的確覺得很丟臉。
自家男人蠢到這種程度,也是沒誰了。
沈玉照就在皇帝的馬車旁邊,放慢速度任由馬兒自己向前走,她聽到皇帝在車內和儷妃感慨:“真是有活力的年輕人們啊!”而後儷妃笑盈盈道了聲是。
她不着痕跡彎起眉眼,這一極淡的笑容轉瞬即逝,卻依然被楚暮辭捕捉到了,後者從身側朝她伸過手來:“喏,叫你坐馬車你不坐,裡面舒服安逸,可比騎馬顛簸好多了。”
“我不習慣坐馬車。”沈玉照很自然把手搭在他掌心,隨即被他手指回攏緊緊握住,“那裡空間太狹小了,我喜歡騎馬,感覺更自由。”
楚暮辭長久注視着她,忽而展顏一笑:“也對,誰讓你是將軍的女兒。”
他這一笑,笑得風華絕代,一時間連頭頂陽光也爲之失色,沈玉照不禁輕咳一聲,尷尬移開了視線:“將軍的女兒怎麼了?”
“我就喜歡將軍的女兒。”他探過身來湊近她,一字一句重複着,“特別喜歡。”
結果話音剛落,皇帝猛地掀開了簾子:“沒錯!朕也喜歡將軍的女兒!”
兩人:“……”
楚暮辭身形一晃,差點沒從馬上摔下去。
有這麼個不着調的老爹,他活得也是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