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墨卿不置可否,只是眸中的疑惑確實越來越大,這位無琴公子身上似乎藏着不少秘密,最重要的是,與他有關,與步璃雪有關。
沒有等到藍墨卿的回答,過了一會兒,無琴開口問道,“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藍墨卿淡淡的開口說:“確切的說,我不相信。”
是誰說過,一見鍾情,鐘的不是情,是臉。
無琴公子看了一眼藍墨卿,似乎在思考着什麼,隨後忐忑而緊張得開口道:“或許,我應該承認一見鍾情這種東西的存在,否則,就只能說明她對我施下了我從未聽聞的法術,纔會讓我在誕生出神識後,看見她的第一眼,就心動不已,甚至在之後的數百年,我都難以忘懷。”
無琴公子說着,擡眸忘了一眼藍墨卿,見他並沒有打斷自己的意思,甚至還有幾分興趣,一隻手指有意無意的撥弄着琴絃,他繼續說道,“當我誕生出神識的時候,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一雙乾淨而清澈的輪迴眼,完全被這雙眼睛吸引而震撼的我,甚至沒有看清她的容貌,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不是我沒有看清,而是所有人,都不曾見過或者不曾記得她的容貌。
她蹲在我的身邊,注視着我,一身如雪白衣,纖塵不染,她笑着對我開口,問我她可以留在這裡休息一下嗎?
我點了點頭,她一直在幫我打理我生長的那片地方,而且在附近搭了一座房子,然而,直到幾天後,一個月後,她還是沒有離開,很顯然,她打算長留下來了。
當我確認這一點的時候,欣喜異常,似乎,下一刻,就能夠破繭成蝶幻化成人一般開心。
一百年後,當我能夠開口講話的時候,她告訴我,那裡是婆娑界,我有一天也會向她一樣幻化成人形,她給我講婆娑界的外面還有一個很大很大的世界,那時候我的唯一的願望就是修煉修煉,早一點幻化成人形,去看看她口中的外面,我以爲,那樣的日子會一直下去。
然而,還不等我能夠化成人形,她便要離開了。
那日,我在心裡不停的盤算着該怎樣請求她留下來,其實只不過是兩句話的事情,然而,當時的我就像個白癡一樣,幾個詞彙在心裡組織了又組織,怎麼着都顯得十分的笨拙。然而,還不等我把準備了百變的那句話說出口,她便離開了。”
無琴公子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到此,才擡起頭,眼神不明的看着藍墨卿。
“你來了,所以她走了。”
半響,纔有些幽幽的開口,淒涼的話語之中卻沒有怨恨或者遷怒的情緒,只是無盡的悲涼,彷彿被拋棄的可憐孩子,滿是無助。
藍墨卿一邊在聽無琴公子的故事,一邊在觀察他說話時候的舉動,從他在說話時流露出來的微小表情中,或是喜悅,或是希望,或是憂傷,都一一的落在藍墨卿的眼裡,還有那時而碰觸道琴絃的手指,發出錚錚錚簡短的聲音,藍墨卿知道,他並沒有撒謊。
“哦?聽起來似乎是我的錯。”藍墨卿淡笑一聲,接着開口問道,“她有告訴過你,爲什麼會在婆娑界又爲什麼會跟我走嗎?”
“沒有。”無琴公子搖頭,關於她,他除了一雙輪迴眼之外,似乎知道的寥寥無幾,縱使千年以來,也不過才發現了一點點的眉頭而已,擡頭試探地開口問,“她和你在一起對不對,至少,你能告訴我,她就是步璃雪是嗎?”
藍墨卿不置可否,只是開口問道:“在那之後,你還有再見過她或者聽說過她的事情嗎?”
無琴公子遲緩地說:“那天以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她。”
“她有告訴過你如何找她嗎?”
“沒有。”無琴公子說:“所以,我在這裡等她,她說想要看看冰雪世界的,我希望她會出現。”無琴公子忽的急切的開口:“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但請你告訴我,她在哪裡?”
無琴公子伸出手去,許多話語從他嘴裡不相連貫地冒了出來。“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告訴我她到哪裡去了?爲什麼我怎麼也找不到他?又一個輪迴了……”
他同他目光相接。
那是雙紫羅蘭色的眼睛中沒有任何表情。
“希望你如願以償,我暫時不會緝捕你。”藍墨卿說着,便準備離開。
無琴公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藍墨卿的背影,然後幾乎跳了起來道:“我什麼都告訴你,只要……我能見到她。”
擡出的腳步緩緩落下,藍墨卿轉身開口道:“你說謊了,在那之後,你見過她,或者知道了什麼。”
不是反問句,藍墨卿淡淡的說着結論。
在剛剛他問道他是否有過她的消息的時候,他本遊動在琴上的手指忽的一頓,而且心虛的沒有擡頭。
無琴公子愣愣地看着藍墨卿,隨後開口道:“是的,在我化形成人後,四處打探關於她的消息,才知道,她的那雙眼睛叫做輪迴眼,輪迴眼有着扭轉乾坤的力量,被世人成爲邪惡之眼,而她是輪迴眼的繼承人,每一個輪迴都不會太平,而我,知道如何修煉輪迴眼,因此我必須找到她,幫助她早日進化血輪眼,護她安好,我必須這麼做,雖然我知道,我等在這裡很傻,但我沒有別的辦法,關於她的一切,我都不知道,甚至連她的名字我都不知道。”
無琴公子聲音越說越顫抖,最後竟帶着隱隱的哽咽之聲。
藍墨卿眉頭急不可見的蹙了蹙,轉而云開日明。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忽的話鋒一轉,藍墨卿開口。
無琴公子怔怔的半響纔開口問道:“什麼交易?”
“三日後,這裡,我帶步璃雪來見你,至於她是不是你口中的人我不敢確定,作爲交換,我要菩提子,相信,對於能夠駕馭百獸的你來說,找到菩提子並不困難。”藍墨卿淺藍色的眸子波光暗轉,開出了一個看似很不錯的條件。
“好,三日後,不見不散。”幾乎沒有猶豫,無琴立刻開口應道。
藍墨卿一個轉身,整個身影便徹底的消失在了這片地界,與剛剛的轉身踏步想比,這纔是真正的離開。
回到步璃雪的身邊,擡手捂住步璃雪凍得有些發紅的鼻尖,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這片銀色天空之中,水空明與酒旗緊隨其後,動作輕的彷彿只不過是一片落葉飄落地面的動靜而已,四人轉瞬間便已經出現在了數十里之外。
“剛剛再說什麼不能給我聽,居然設了結界?”步璃雪開口詢問。
“冷嗎?”擡手遮了遮迎面的寒風,藍墨卿風馬牛不相及的開口問了一句。
步璃雪咬了咬牙,當時只有他們四個人,明顯就是不想讓自己知道,算了,該知道的時候,總會讓她知道的,撇了撇嘴道:“不冷。”
幾人越往深去,便見得周圍的冰川越是密集,雪山叢林,冰樹岩石,這片白雪茫茫的地區,天寒地凍,了無生機,銀裝素裹,一眼望不到盡頭。
藍墨卿一行人如今位置,已經離得千骨淵中心地帶很近,但是,爲了尋找菩提子的蹤跡,他們將速度也稍微減慢了許多,而這一路上,各種痕跡越來越多。
“竟然還是沒有菩提子的蹤跡。”步璃雪停下步伐,望着眼前連綿起伏,羣山盤繞的冰川山脈,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眉宇之間,有些焦灼的情緒閃爍。
一路過來,經過的綿延數幾十裡的冰川叢林,已經不下十個了,竟然依舊沒有一點菩提子的痕跡,若是這裡沒有,她也只能去漠海,或者另外一片大陸了!
這樣的話,姐姐的傷,豈不是要一直這樣耗着?
酒旗打量着步璃雪面上略顯焦急的神情,又擡快速掃過眼前的冰川,最後,轉過身去望向她,說道:“在千骨淵的這個位置,有着最大的冰川羣,若是在外面依舊找不到的話,那個地方還是很有希望的,我們離得它依舊很近了,或許能去那裡試試。”
可有一點他很擔心,冰川的位置,如今怕是聚集了天下各方勢力的人,紛亂無比,即使有菩提子怕也是落入他人之手了。
畢竟,菩提子這種寶物,可是人人都想要。
藍墨卿卻是並沒有急色,依舊一臉淡然,目光所到之處,留意的卻是這天地變化。距離千骨淵的中心越來越近了,幻天河應該也就在不遠處。
或許,其他的勢力,比如北海閣,蓮心山的人,應該都已經……開始浴血奮戰了吧。
很多時候,來得早的也都是死的早的!
當然,步璃雪此時卻是完全不懂藍墨卿心中所想,她一心念着的都是菩提子。
“我們去那邊再找找吧。”步璃雪目光朝着某個方向眺望,雙腿屈膝一蹬,整個人便飛身而去,身形飄逸,似與雪景融爲一體。
清冷的眸光,一點點,一寸寸,冷靜地掃過陡峭的冰川石壁,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藍墨卿一直緊隨步璃雪左右,不阻止亦不開口,頗有一種,隨你折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