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兩室一廳,比較出乎顧若河意料的是這房子的裝修倒與她想象中的精裝樣板房風格差距頗大,應該說是……比她想象中具有生活氣息多了?
沙發上扔了一個靠枕,一牀涼被還有一件外套,茶几上則擺着筆記本電腦還有幾本書,顯得隨意但並不雜亂。
開放式的廚房中各種用具一應俱全,而且一看就是實實在在經常使用而不是放在那當擺設的,因爲咖啡機的電源還亮着,而水池裡還泡着沒來得及清洗的碗以及杯子。
不髒,不亂,隨意自在,生活氣息濃郁,就像是……千千萬萬個普通的城市上班族其中一個的家。
……顧若河不得不承認現實中的霸道總裁跟想象中還是差距很大的。
元東昇從鞋櫃中拿了一雙全新的柔軟無比穿着就像沒穿的棉拖鞋給她,讓她還走得動的話就自己隨意參觀,他則進了廚房。
書房的門沒關,顧若河好奇地推開門看了兩眼才發現新大陸一樣大叫:“你既然有這麼大一間書房爲什麼還要裝成喜歡在沙發上辦公的樣子?”
“……”元東昇無奈,“我怎麼就是裝的了?”
有書房的人就不許人家喜歡沙發了咋地?
顧若河又繼續叫:“你居然有這麼多書!你喜歡看書?不可能吧?”
“……”元東昇陰測測看着邊叫邊從書房退出來的人,“你對我到底有什麼誤解?”
顧若河望着他手裡的菜刀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總之你打開了我對霸道總裁認識的新大門。”
元東昇沒好氣:“突然有點好奇你的睡前讀物。”
顧若河想了想:“《霸道總裁愛上我》、《總裁的小嬌妻》……這樣的?”
元東昇:“……”這姑娘跟他原先認知中的悽風苦雨無依無靠惹人憐愛真的差很遠啊想退貨!
顧若河原本以爲他就是去燒個水煮個咖啡啥的,剛纔見他拿着菜刀也沒多想,這時見他嫺熟的開火燒水,又從冰箱裡拿出青菜去頭去尾,動作直比他先前一棍橫掃天下還要熟練,這才隱隱察覺他似乎不止是要燒個水而已:“……你該不會是要做晚飯吧?”
元東昇很隨意點了點頭:“吃麪可以嗎?從中午餓到現在,再炒飯我怕你等不及。”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顧若河甚至連霸道總裁五分鐘內第二次刷新她的新認知都顧不得驚奇了,皺着一張臉捂着肚子蹲下身去。
元東昇放下刀和菜疾步向她這邊走過來:“怎麼了?”語聲平淡,卻掩不住其中關切,甚至短短几步路他就考慮果然還是要把人押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才放心。
顧若河痛苦地擡起頭:“我不是從中午餓到現在,是從昨晚餓到現在啊,還是在喝了一肚子酒的基礎上捱餓!我的胃好痛啊!”
驀地停下腳步,元東昇面無表情指了指她手掌按着的位置:“按錯地方了,胃不在那裡。”
“……”顧若河放開手,“是嗎?”一邊說一邊若無其事站起來。
元東昇搖了搖頭,重新返回廚房去。
一時想,小丫頭而今對他全然沒點客套,各種牙尖嘴利調皮搗蛋的本性流露,倒也不算壞事。
一時又想,她還不如繼續客套下去呢……
顧若河本以爲元東昇看在她餓了一天一夜的份上會給她做一大碗麪,誰知最終遞到她面前的是個迷你小碗,雖說上面青翠的綠蔬紅紅的番茄金黃的煎蛋讓人一看就很有食慾,然而這也掩蓋不了那麼迷你的小碗裡面竟然還只裝了半碗麪的事實!
顧若河氣苦道:“就算我剛纔騙了你,你也不用這麼苛刻我,死刑犯就算殺頭之前還能吃頓飽飯呢,難道我已經連一碗麪都沒資格吃了嗎?”
元東昇白了她一眼:“你當誰都跟你一樣小氣。”頓了頓又道,“你餓了一天,一下吃太多不好,先吃一些墊墊胃,晚點我再給你做夜宵。”
……好體貼!
顧若河懷着感動的心情吃了一口,隨即熱淚盈眶:“我錯了元總,您這樣有權有勢有財有貌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總裁,想嫁你的姑娘何止排一條人民路,至少也要從h城排到碧城來!”
元東昇拿筷子頭敲一敲她腦袋:“吃東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沉迷吃麪的顧若河用眼神表示不和他計較,五分鐘之內搞定了自己的晚餐,喝完最後一口麪湯,她終於捨得擡起頭來:“元總您這手藝完全可以開連鎖餐廳了,還用心心念念惦記着路邊攤上別人家的一碗麪那麼久?”
她說的當然是兩人兩次一起去吃的h城裡的那一家。
那家味道確實不錯,但元總的手藝跟那相比也不帶差的。
她本來只是基於這種感慨隨口一說。
但元東昇卻意外的沒有回話。
不但沒回話,神色間還頗有幾分……尷尬?
顧若河心中忽然一動。
既然面並沒有好吃到讓人心心念唸的程度,那她可否猜測讓眼前這人心心念唸的是當天的情景、是夜色太溫柔甚至……是陪着他一起去吃麪的人?
不知哪裡滋生出來的一股衝動,顧若河幾乎就要將這疑問問出口,元東昇卻忽然又回答了:“可能那晚也像你今晚這樣吧,餓太久了,終於吃到嘴裡的就當成是天下第一美味。”
心裡補充道,也太久沒有經歷過忙到自己都忘掉的時候聽人說一句不是還沒吃飯嗎我請你吃,那體貼於是再不敢忘懷。
顧若河自己想問的話沒問出口,卻得到並不那麼稱心的答案,心裡難免有些失落,懨懨“哦”了一聲。
元東昇卻一向是體會不到她這些小心思的,兩三口吃完自己的份就要去洗碗。顧若河固然不太痛快,卻也知道做飯的人不洗碗的道理,搶着跳進廚房去,元東昇倒也沒阻攔她。
只是她洗完碗出來,才發現就這麼點功夫元總裁變魔術似的已經在沙發前擺好了一個裝了半盆水的木盆,見她出來就指着那木盆道:“洗乾淨腳,水擦乾,然後給你上藥。”
顧若河目瞪口呆。
幾秒鐘的時間,元東昇已經皺起了眉:“發什麼呆,還不過來?”
“不是……”顧若河糾結地往過走,“正常的總裁會做這些事嗎?元總你真的有點……”
崩!人!設!
白她一眼,元東昇將她拉到沙發上坐下:“你要是肯乖乖去醫院,我還用這裡給你當牛做馬的?”
羞愧之心爆棚的顧若河今晚第一次覺得自己確實應該去醫院!
可她泡着腳的期間,元東昇將買回來的藥和棉籤棉布一一擺在茶几上,坐在旁邊耐心等着她,她內心那點羞愧立刻就被衝散的無影無蹤了,得意洋洋想沒去醫院真是今天一整天做的最對的決定,兩個人互相擦擦藥你碰碰我的小手我捏捏你的小臉什麼的……
結果確實是碰了。
然而從頭到尾都是棉籤,唯獨遇到幾個比較大的創口用棉籤擦完藥後元東昇會使手給她纏一下棉布,然而他無論動作還是表情就彷彿他觸碰的對象只是一塊沒有美色也沒有溫度的醫用硅膠。
顧若河絕望地想,他果然是我對毫無意思吧……
而等她自己終於從美色當中清醒才突然反應過來:“包成這樣我一會兒回去怎麼洗澡?”
元東昇擡頭淡淡看她一眼:“這麼晚了你回哪去?晚上就住在這。”
顧若河再一次抱緊了雙臂。
元東昇懶得理她這時不時的戲精上身,自顧回房去拿了一套明顯又是全新的家居服以及毛巾給她:“洗澡就別想了,沒受傷的地方自己擦擦乾淨吧。”
看着那套明顯是小姑娘穿的家居服以及淡藍小花的毛巾,顧若河十分識時務省掉自己行李箱裡其實有睡衣和洗漱用品這種話,但……她忽然低頭看一眼十分合自己腳的棉拖鞋,腦海裡猛然生出幾分警醒,望向他有幾分遲疑問道:“你這是在……跟誰同居?”回憶一番又覺得他這屋裡實在不像有第二個人居住的痕跡,改口道,“還是你……女朋友之前住在這裡,現在已經搬出去了?”
她講到“女朋友”三個字的時候,不可避免的發聲有些困難,生怕下一秒這種試探就要被人落到實處。
元東昇卻沒好氣白她一眼:“剛纔還口口聲聲說我是鑽石單身漢的是誰?”
可現在回頭想想,她確實從沒有從任何地方明確得知過他是單身,與其說她是篤定之下說那樣的話,倒不如說她只是潛意識裡願意這樣去想他而已……顧若河咬着嘴脣。
元東昇嘆了口氣:“都是給元嫣準備的。”
顧若河驚訝地擡頭。
“其實書房原本不是書房,是一間客臥。”元東昇嘆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來,“你大概也猜到了,我家家庭情況比較複雜,她和旭日……很多時候不太願意回家。我一開始搬來這裡住的時候,想着旭日偶爾可以過來住一晚,後來等元嫣上大學了,你們學校離這邊不太遠,我又想她週末也可以過來住。後來發現那間房放在那裡只能積灰,才索性改成了書房。”
他寥寥幾句,其中含義顧若河卻聽得很是明白了。
他希望元旭日偶爾過來住,元旭日大概沒有來過。
他希望元嫣過來住,元嫣大概也沒有來過。
他準備了臥室,買齊了東西,結果都是白白準備。
他喜歡在沙發這塊辦公,大概之前臥室還是書房的時候就已經養成這樣的習慣。
顧若河悶悶道:“我講元旭日和元嫣的壞話你會不會打我啊。”
元東昇一怔過後失笑:“沒你想的那麼可憐。”想了想他道,“他們倆心裡對我是沒什麼的,從小家庭環境影響習慣這樣了吧,而且你多多少少應該也瞭解,他們倆都想要在事業上有所成就,但我又早早站在了這個點上,所以兩人大概都憋着一股氣,各種意義上都暫時不想跟我牽連太多。”
“到底是什麼樣的家庭環境影響?”
顧若河用再自然不過的語氣問出這句話。
如果是正常那個雙商都在線、通人情知進退的顧若河,談話到這樣的地步她絕不會再追問下去。
如果是今天以前的顧若河,就算她內心深處對於元東昇關心情切,她也同樣不會追問下去。
但偏偏她卻是今天的顧若河,而今天的顧若河被元東昇一連串的行爲寵的一時之間忘記了人情與分寸,滿心只被想要更走近這個人內心的衝動所驅使。
元東昇呢?
元東昇在先前兩個人上車的時候,顧若河滿眼溫柔跟他講“我不瞭解很多方面的你”、“我瞭解那個疼愛元嫣的你”的時候就脫口想要跟她講的話,到這時終於平平淡淡講出口:“他們兩人還小的時候,我的確是有黑道的背景。在我……大約十幾歲的時候,我對未來沒什麼構想,理所當然認爲自己未來會成爲統領很大一方黑道勢力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