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回去之後夜已經深了,君臨直接在御書房休息,對於葉清弦他視之不見,也不理會,葉清弦沒地方去,只好與莨菪跪在牀下守夜。

這一夜雖是短,但磨得兩人誰也沒閤眼,第二天君臨是頂着一雙黑眼圈去上朝的。

而莨菪則親自領着葉清弦去太醫院,取了太醫院的令牌和官服,莨宕對此事很是上心,就連葉清弦換衣服,他都沒有離開,在屋外恭敬候着,不知道的還以爲屋內換衣服的是皇上呢!

莨菪是皇上身邊的近身太監,他的一言一行都是皇上意思,往那一杵,什麼都不用多說,大家便知道葉清弦這個走後門的太醫有多與衆不同了。

只不過沒等他們的殷勤獻上,莨菪直接將換好衣服的葉清弦帶離了太醫院,說是皇上最近龍體不適,指名要他御前伺候。

此話一出,整個太醫院一片譁然。

除了皇上龍體欠安急招太醫診脈以外,常伴御前伺候的都是太醫令,如今太醫令的位置空懸多時,所有太醫都擠破腦袋搶這個位置,而現在瞧着這勢頭,能坐的上太醫令這個位置的怕是要被內定了。

待莨菪帶着葉清弦從太醫院回來君臨已經下朝歸來,幾個宮婢圍在身邊幫他換下朝服,莨菪領着穿着太醫官服的葉清弦走了過來,沒等行禮突然被一聲通報打斷。

“皇上,王貴妃求見!”

來通報的太監是莨菪的徒弟,這王貴妃自從有喜已來,驕縱的不行,頻頻惹皇上不悅,十次求見有九次不見,昨個皇上沒睡好,現下正一臉疲態,想必是要小睡一會,這小太監就是來通報了也是白瞎,皇上非但不見,說不定還會順勢遷怒他們。

莨菪心中一嘆,只覺自己當初看走了眼,怎麼收了這麼一個沒眼力見的徒弟。

誰曾想君臨一臉溫情“朕的愛妃來了?快將人好生扶進來,愛妃喜琵琶,你們幾個去善樂宮找幾個彈琵琶的宮女來給愛妃彈曲,你們去御膳房,讓人做些保胎的藥膳來!”

莨菪“.............”

皇上每次見王貴妃都是一臉淡然,看美人跟看木頭似的,什麼時候這麼喜歡了,還愛妃?這詞他只在摺子戲裡聽過,打死他都沒有想過皇上能說出這麼酸溜的話來。

王貴妃是被人簇擁着扶進來的,人一進來君臨就迎了過去,一臉的溫情寵溺,張口愛妃閉口美人,像極了天底下最深情的人。

那些綿綿情話不但齁的莨菪雞皮疙瘩亂掉,就連王貴妃自己也是一臉懵然,看向皇上的目光越發的慌亂驚恐。

“皇上,臣妾的孃家可是又做錯了什麼?”

一定是她孃家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惹得皇上在她面前陰一句陽一句,似乎在暗示,又好像再提醒她。

若是君臨知道自己難得給予的寵愛被王貴妃當成了暗示,怕是要氣的吐血。

君臨溫和一笑,伸手輕撫她微隆的小腹,眼中的深情快要溢出來了“愛妃多慮了,朕是心疼你,聽說這小傢伙皮的狠,總是鬧得你夜裡睡不好,朕一早讓人給你配了安胎藥,一會讓莨菪送你宮裡去。”

莨菪“?”

皇上什麼時候讓人配了安胎藥?

王貴妃嬌笑着撲到君臨懷中,嬌滴滴的道一句臣妾多謝皇上,君臨寵溺的抱着她,深情的不像本人。

莨菪正奇怪皇上爲何突然對王貴妃如此厚愛時,無意看到抱着貴妃的皇上竟然偷偷擡眸覷向葉清弦,他心中當下明瞭起來。

莨菪偷摸去看葉清弦,只見他半垂着眼眸,臉上沒有半點波瀾,冷靜淡然的好似在打坐一般。

君臨眉間一擰,眸中隱有不悅“太醫,來爲娘娘請平安脈!”

葉清弦沒有動,直到莨菪悄悄推了他一把,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君臨口中的太醫是在喊他,葉清弦上前將脈枕取出放置桌上,而王貴妃並沒有配合診脈,而是軟綿綿的躺在君臨懷中,拉着他的袖子撒嬌。

“皇上,這位太醫有些眼生,是新入宮的嗎?”

君臨溫柔道“他原是鄉野郎中,因在獵場上得了皇額孃的喜歡,便被皇額娘指名入宮做太醫。”

王貴妃雖是久居後宮,但是上次獵場上的事情她多少有些耳聞,自然也知道葉清弦憑着一己之力讓皇上與太后產生芥蒂之事,當下便對葉清弦有些牴觸,左看右看都不順。

王貴妃“皇上,臣妾的胎一直都是李嚴李太醫護着的,他可是世家出身的太醫,醫術精湛,臣妾很信任他。”

言外之意便是葉清弦這鄉野郎中不配爲她診脈。

君臨“愛妃說的是,是朕考慮不周,咱們的孩子金貴,怎能隨隨便便讓人來看診,莨菪,即刻去請李太醫來!”

莨菪應了一聲慌忙去請,君臨瞟了一眼木頭似的葉清弦,哼了一聲,一揚手將桌子上的脈枕掃了下去。

“什麼寒酸的東西都能往桌上放,現眼!”

那脈枕是葉清弦親手縫製的,裡面的棉花是做被子時多出來的,包棉花的布也是做被子剩下的布料。

那脈枕被葉清弦洗的乾乾淨淨,還散發着幽幽藥香,然而被君臨這麼一掃,在地上咕嚕的滾了兩圈,沾了一些浮灰,葉清弦彎腰去撿,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王貴妃身邊的貼身宮婢正好往前走了一步,將葉清弦的手連同脈枕踩了正着。

葉清弦眉間一緊,面上閃現一絲痛苦,那宮婢後知後覺,漫不經心的哎呀一聲後自顧走開,莫說道歉,就連眼皮子都不曾擡一下,好像踩到的不是旁人的手指,而是一塊礙事的石子似的。

葉清弦拿着脈枕默默的站直了身子,他的手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浮紫起來,那紅腫的看起來有些嚇人,但他沒有在意,而是將那被踩髒了的脈枕收回袖中。

脈枕上的腳印怕是拍不掉了,只能回去再洗。

看到他微微蜷起,紅腫的手指時君臨笑意一減,眸中變得有些冷,只不過他什麼也沒有說,依舊當着葉清弦的面與王貴妃你儂我儂,打情罵俏。

不多時莨菪便領着李太醫來了,請了脈,道了一句安好,君臨這才放下心,長舒一口氣。

“皇上,娘娘,天氣炎熱,喝口酸梅湯解解暑吧!”

宮婢端來了兩碗酸梅湯,托盤上還配了一碟精緻的糕點,宮婢殷勤道“皇上,這玲瓏糕點是娘娘親手做的,裡面配了桂花和芝麻,甜而不膩,軟糯可口,配這酸梅湯最好了!”

君臨“愛妃如今有孕,怎能親自下廚,若是累着了可怎的好!以後不許再做這種事情了,招朕心疼!”

王貴妃被這款款深情迷得七葷八素,嬌羞的保證自己再也不下廚了,還親自夾起一塊糕點喂到君臨嘴邊。

莨菪看着膩味的兩人,雞皮疙瘩又層層冒起。

君臨喝了一口酸梅湯,讚了一聲善“這酸梅湯不錯,只不過喝着與御膳房裡的不大一樣。”

宮婢道“回皇上的話,這酸梅湯是奴婢做的,因娘娘害口,我少放了幾兩山楂,多放了一些甘草,喝起來不至於太刺激脾胃。”

君臨擡眸看了她一眼,那饒有興趣的目光將那小宮婢看的紅了臉“你到是個心細的,叫什麼名兒?”

宮婢羞答答道“回皇上,奴婢月盈。”

君臨點了點頭,只管低頭喝酸梅湯,不再說話,一旁的王貴妃面色微涼,看向近身宮婢月盈的目光有了一絲若不可查的變化。

“嗯......這酸梅湯可口,朕嘗着比御膳房的好!”

王貴妃嬌嗔試探“月盈不但酸梅湯做得好,蜜餞乾果也是極拿手的,若是皇上不嫌,臣妾願將月盈留在您身邊伺候。”

這話七分打趣,三分試探,雖說宮裡所有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但任誰也不會在嬪妃有孕時去寵幸嬪妃的近身奴婢,倒不是說不行,而是傳揚出去有些不大體面。

所以王貴妃料定皇上即便是喜歡月盈也絕不會在此刻將人留下,她這麼一說也只不過是想試探一下皇上有沒有看上人的意思,若是有,這奴婢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君臨持起王貴妃的手,一臉的深情寵溺,像是天底下最癡情的人。

“好啊!多謝愛妃忍痛割愛了!”

看似最深情的人卻說着最無情的話

君臨的爽快讓王貴妃瞳孔一縮,面上一片慘白,沒等她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君臨接下來說的話更是讓她大驚失色。

“月盈是你孃家帶來的近身,爲了你的面子,朕打算給月盈封妃,日後你們姐妹相稱,一定更加和睦。”

皇上不但大大方方的留下了月盈,還直接封了妃!這哪裡是給她面子,分明是當着六宮的面打她的嘴巴子!

王貴妃氣的牙根子癢癢,卻又不得不強顏歡笑,君臨悄悄擡眸,餘光瞟向站在一旁的葉清弦。

他當衆收人入後宮,就不信那人半點反應都沒有!

這不看還好,一看君臨就黑了臉,葉清弦對他封妃之事毫無反應也就罷了,那雙眼睛竟然直勾勾的落在了王貴妃微隆的小腹上。

君臨突然想起昨天葉清弦說想要爲葉家開枝散葉的事,臉上的深情當下就掛不住了。

“朕有些不適,愛妃你先回去吧!”

王貴妃本就不悅,被皇上這麼一趕,心裡的委屈滾滾而來,瞬間就紅了眼,而前一刻還深情款款,對她萬般寵溺的人現在竟然連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讓莨菪送她回宮,她的前近身奴婢,那位剛封的妃子倒是留了下來,此刻正一臉嬌羞的站在旁邊,滿臉歡喜飄然,似乎馬上就要得了皇上的寵幸一樣。

王貴妃一走,屋內的氣氛瞬間就冷了下來,君臨那副溫和深情的面具也消失不見,臉色陰沉的讓人心驚。

莨菪一回來便察覺屋內氛圍不對,目光在皇上和葉清弦身上打量一番後,大約也猜出了這令人窒息的氛圍是怎麼一回事了。

此地不宜久留,久留必遭殃。

比如昨晚他就無端端的捱了一頓踹.........

“皇上,按照規矩,宮女封妃後得第一時間去皇后宮裡。向皇后請安行禮,聽從教誨纔是。”

君臨轉眸看向莨菪,眸中透着幾分疑惑,新妃?哦對對對!他是新封了一位妃子來着。

他看也不看身旁的月盈,冷冷道“朕身體不適,就不親自帶你去了,莨菪你帶着她去給皇后請安吧!”

“奴才遵旨!”

莨菪和月盈一走,屋內的氛圍更冷了,大有一種嚴寒將至的刺骨感。

君臨擡眸看向葉清弦,眼底一片陰騭“過來!”

葉清弦正想事情,被這一聲陰沉激的瞬間回了神,君臨不耐煩的猛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酸梅湯和點心險些一袖子掃下桌去。

“你聾了!朕讓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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