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一逝和火鳥對峙着,誰也沒有出手。
火鳥的殺氣在消散,因爲星一逝的渾身散發着無窮的熱力,她的這種殘酷的殺氣被這種愛的熱力驅散。
火鳥的臉上仍然面無表情,但是奇怪的是,她的眼中的冰似乎已經有些消融了,嘴角的冷酷也似乎變成了微笑,她難道被星一逝的熱情所感染?但是忽然,她如一隻大鳥般撲擊下來,她手中的指甲如同十把利劍,戳向星一逝的前胸。
誰也沒有料到,她在這個時候出手了。
星一逝似乎也沒有料到,因爲他竟然沒有動。等他動的時候,衣服上已經出現了十個洞。就在這時,星一逝的‘流星飛花’已經出手,兩道烏光從他的手中飛出,奇怪,這兩道烏光並沒有擊向火鳥,而是從那一羣小鳥中劃過。
電光火石的一瞬。
火鳥忽然從半空中跌落了下來,她——不再在空中飛行,她落了下來。
此時,一道白雲已經從斜刺裡飛來,將火鳥緊緊縛住。
一瞬間,一刻,乾淨漂亮。只在這一瞬間,星一逝已經擊敗了火鳥。火鳥在掙扎,象一隻困獸,她的目光兇狠而惡毒。
輕雲已經奔過來,對星一逝笑道:“你又勝了。”
星一逝用手拭去輕雲眼角的淚,道:“因爲有你們。”
莫紅山道:“星一逝,你是如何擊敗她的?”
星一逝淡淡一笑,轉頭問輕雲,道:“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被一隻小鳥帶着在空中飛行?”輕雲拍手道:“你是說,她周圍的這些小鳥是用來帶着她飛行的?”星一逝點頭道:“不錯,輕雲乘雲去,火鳥駕鳥來。”
莫紅山笑道:“於是你用‘流星飛花’割斷了她與小鳥們的連線,她就如同失去了繮繩,不得不落下來!”
星一逝笑着點頭,眼睛望着火鳥,目光忽然如星光般多彩。
莫紅山提刺上前,就要殺火鳥。輕雲攔住了他,莞爾一笑,道:“我們不能殺她。”莫紅山問道:“爲什麼?”
“因爲他是我們去找西方魔王的領路人。”星一逝道。
夕陽已經抽去了它最後的一縷光,火鳥被縛在一個柱子上。她忽然停止了掙扎,靜靜的倚在柱子上,她垂下了她的頭,她忽然象是從地獄來到了人間。她的目光充滿了驚奇和恐懼。
她的臉變得沒有以前的蒼白,她似乎一下子變成一個平平常常的人了。
星一逝在她的身邊,看着她的臉,他也驚奇於火鳥的這種奇怪的變化,他忽然發現,她根本就不是什麼魔鬼,她也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
輕雲正在和莫紅山談話。
莫紅山道:“剛纔那一戰,我總覺得不對。”
輕雲笑了一笑,道:“有什麼不對?”
“方纔,星一逝在和火鳥決戰時,首先決戰的是殺氣,火鳥的殺氣固然凌厲殘酷,但是星一逝起初抵擋的時候,卻似乎有點不對。”
輕雲望着星一逝和火鳥,嘆了一口氣,道:“是,他那時根本就沒有用全力去抵擋反擊,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想去抵擋和反擊。”莫紅山道:“不錯,正是如此,難道是因爲她是一個女人?”輕雲笑了一笑,道:“也許吧。”
莫紅山道:“後來,火鳥的攻擊似乎也有一點不對。”輕雲搖了搖頭,道:“是,不過我也說不出來哪裡不對。”莫紅山嘆了口氣,道:“我也說不出來。”
正在說着,忽然聽到了一個柔弱生硬的聲音:“你是誰?”
輕雲和莫紅山同時驚呆了,他們同時向火鳥望去,因爲他們發現這話竟然是火鳥說的,——她說話了。
星一逝也呆住了,一時不知回答。
火鳥望着星一逝,又問道:“你是誰?”她的眼光驚疑而不定。
星一逝回過神來,道:“我叫星一逝!”
“星—— 一 —— 逝!”她的話生硬而柔弱。星一逝忽然發現她只不過是個弱女子而已。
莫紅山已經走過來,喝道:“是誰指使你來的?”
火鳥不回答,只是看着星一逝,忽然莞爾一笑,道:“你叫星一逝!”星一逝點頭,問道:“誰派你來的?”火鳥搖搖頭,道:“我師父。”
莫紅山怒道:“你師父是誰!”火鳥道:“師父就是師父,他是西山的魔王。”
莫紅山把關在地下室中的幾個丫頭和僕人放出來,李晚雲和嶽悲虹並沒有殺他們,而是把他們關了起來。莫紅山吩咐他們去煮飯。他們折騰了半夜,快餓死了。
火鳥仍然被縛在柱子上,無論莫紅山怎麼問,她也不回答師父的名字。星一逝說可能她真的不知道,還是先吃飯吧。
很快,幾個丫頭就把飯菜端上來。星一逝走到火鳥的面前,道:“吃飯了,我放開你,和我們一起吃飯。”火鳥緩緩點頭。
莫紅山對輕雲道:“星一逝要放開她,不怕她逃跑或者出手嗎?”輕雲笑道:“不會,如果星一逝沒有這個把握就不會這麼做了。”
四個人坐在桌前吃飯,輕雲發現火鳥呆呆的看着他們吃飯,自己卻不動手。星一逝問道:“爲什麼不吃?”
火鳥擡頭望着他,有一滴晶亮的東西在她的眼睛中打轉,道:“這是你們吃的東西,我不吃——這種東西?”
星一逝一愣,道:“你不吃這個,吃什麼?”
她一笑,她的笑溫柔而美麗。
她忽然飛起來,象一隻小鳥,她飛到一個丫鬟的面前。
這是一個十七八歲的俏麗的丫頭,她忽然看到一個紅衣女子已經站在面前了,嚇了一跳,道:“小姐,你幹什麼?”火鳥輕聲道:“給我點東西吃。”小丫頭道:“什麼——東西,我幫你去做!”火鳥笑道:“不用做了!”忽然閃電般伸出了手——她的臉上的笑溫柔而美麗。
星一逝大驚,他看到——火鳥已經從小丫頭的胸中把手縮回來,手中有一團火紅的東西在跳動。小丫頭的胸口已經有紅色的液體噴出來,噴到火鳥的紅色長袍上——那是心,人的心。
火鳥把那顆心放在嘴邊,她——要吃了。
“不!”星一逝已經從驚愕中反應過來,他飛過去,已經抓住了火鳥的手臂,另一隻手已經抵向火鳥的頭,他的胸膛不斷起伏,他不能允許這種現象發生。
火鳥呆呆看着他,沒有抵抗,只有驚奇和恐懼。
輕雲已經‘哇’的一聲,把方纔吃的東西全都吐出來。這是她第二次把東西吐出來。
星一逝的內力含而不發,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是一個吃人心的野獸。只聽“僕”的一聲,那個沒有了心的小丫頭已經倒在了地上。
火鳥茫然的望着星一逝,道:“你——不是問我吃什麼嗎?我就是——吃這種東西!”她的眼中有淚,象一個做了壞事的孩子。
星一逝怒道:“難道你一生中天天都在吃人心?”
火鳥搖頭,道:“不,還要吃肉喝血,有時候也吃眼睛和舌頭!”
星一逝覺得噁心,他的渾身冰冷,他的憤怒無可言表,甚至他的手都在抖動。他的手緊緊攥住火鳥的手臂,似乎要把她的手臂擰斷,喝道:“是誰叫你這麼幹的,是誰?”
火鳥眼淚痛地流下來,道:“是我——師父。我從小就跟着師父,他便讓我吃這些東西,他說,他是西山的魔王,我是西山的魔鳥,我們天生就是要吃人的,人是我們的敵人,是我們的食物。”
“我的天!”星一逝的頭都快要炸了,“你師父是個魔鬼,他不知害過多少人。”他忽然想立即抓到她的師父,然後消滅他,免得他又害無數的人。他忽然想起莫紅山的話,他曾經吃掉莫紅山的母親秦虞的手臂。不錯,他的師父就是莫紅山的仇人。
星一逝的‘流星飛花’已經凝在手中,就要下殺手,當場殺掉火鳥,免得她又殺掉無數的人。
火鳥呆呆的望着他,既不反抗,也不說話。
星一逝的臉嚴峻而悲痛,半晌,他終於沒有出手,他忽然明白——她只不過是一個柔弱的女人罷了,是他的師父——那個魔鬼,使她變成了一個魔鬼。
星一逝的手終於放下來,他知道——她不能死,她是一個受害者,她根本就是無心殺人,可怕的,該死的是她的師父,那個西方的魔王。
他沒有殺掉火鳥,他知道自己不殺她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自己不僅要讓她當通往西方的領路人,還要她改變吃人的野性。
他不能讓她再吃人。
火鳥被鎖在大柱子上,她再也不能吃人了,她的嘴角還有血。她的臉上一片茫然,她不明白星一逝爲什麼不讓她吃人,她不明白爲什麼星一逝把心從她的手中搶下來。
星一逝現在才發現——她簡直幼稚得象個孩子,她不懂任何事情。星一逝的頭很痛,痛得要炸開,他從來也沒有遇見過這麼爲難的事情。
莫紅山正在和輕雲發脾氣。
“星一逝爲什麼不殺了這個野獸,難道他還要讓她再害人?”莫紅山很憤怒。“不!”輕雲笑道:“星一逝知道,改造一個人要比殺了他更有意義。星一逝是來救人的,不是來毀滅一個人的。”“你這麼瞭解他?”莫紅山問道。“不錯,我是他的朋友。”
星一逝坐在火鳥的面前,靜靜的看着她,淡淡的道:“你給我聽着,你是人,你不是一隻野獸。”他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你是和我們一樣的人,一模一樣的人。”
“我是人?”火鳥的眼睛無限恐懼和空洞,表情無限迷茫,“我也是人?”
“不錯!”星一逝抓住她的手,然後伸出自己的手,望着她的眼睛,道:“你看,你看,我們的手都是一樣的。”
“手?”她的目光很空洞。“不!不!”她忽然笑起來,“我不是人,我是一隻魔鳥,我怎麼會是人?”
星一逝舉起了他的手,手中有米飯,望着她道:“這就是米,你吃吃看,這纔是你要吃的食物,你要作一個人!”
“不!”火鳥的目光充滿了恐懼,道:“不,師傅說過,我吃這個會死的。”
“怎麼會,不會的。”星一逝充滿了善意的微笑,任何一個人也不會認爲他在說謊。
他把飯送到她的嘴邊,道:“我不會騙你的,——相信我!”他的眼睛滿是真誠,他的話無限動聽。
她似乎拿不定主意,終於她的目光溫柔起來,她張開了她的嘴。
星一逝笑了出來,他要讓她做人,他要讓她重新做人。
她一口咬了下去。
星一逝的臉色變了,因爲她咬的不是米,而是星一逝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