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遇聞着車裡滔天的酒味，在直接把姜然送回陸思遠發的位置和帶回自己家之間搖擺了一下，最終選擇了折中方式。
到了他家時間已經接近凌晨三點，天空已經徹底地蒙了一層黑，打開車內的小燈，他纔看見後座上蜷縮成一團的姜然臉色蒼白如紙。
她睡得很不安穩，細眉緊皺，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麼，連帶着肩膀都有些震顫，纖瘦的身體蜷縮成一團。
林嘉遇把人抱起進了家門，他的腳步聲一再放輕，但樓上的老人一向睡眠淺，不久二樓的燈就亮了起來，林外婆披着羊毛衫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老人兩鬢斑白，大半夜被吵醒也沒有勃然大怒，依舊是笑着迎接了自己凌晨晚歸的外孫。
“大半夜的，怎麼撿了一個仙女回來？”
林嘉遇燒了一壺熱水，利落泡了三杯蜂蜜茶，卻沒多做解釋。“朋友，帶回來想讓張姨幫她清理一下。”
林外婆笑着調侃：“朋友？女朋友？”
“頂多是一個女祖宗。”當然不是他的，是陸思遠的。
林外婆笑笑沒有再說話，只是沒有叫醒張姨，親自動手幫姜然清理了一下身子。給她拿了一件林嘉遇沒穿過的T恤，套着一條及膝短褲。林嘉遇敲門聲響起，然後他腳步一滯。
躺在牀上的姜念換了一件寬大的白色T恤，比起在包廂的樣子多了幾分稚嫩，整個人也顯得乖巧了很多。但是自己的衣服穿在女生的身上，讓林嘉遇心裡產生了一些怪異感。
“怎麼把我的衣服給她穿？”
林外婆覺得自己的衣服都上了年紀，她倒是覺得林嘉遇的衣服穿在這女孩身上還挺養眼：“女孩子怎麼不能穿男裝？你小時候還穿過裙子呢。”
聽了這話，林嘉遇臉上清冷的表情產生了一瞬間的龜裂。他佯裝毫不在乎地揮揮手：“算了。”
林嘉遇把姜然被下樓，也許是因爲他剛洗完澡身上的溫度太過溫暖，背上的女孩把頭貼近他的脖頸，輕輕拱了兩下，耳邊響起一聲小小的呢喃：“爸爸。”
他腳步停頓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嗤笑了一聲，只是後面把人弄上車時力道下意識減輕了幾分。
姜然一夜好眠，睡到自然醒的時候時間剛好七點。身體上乾淨清爽，只是頭還有一點昏昏沉沉。
昨晚的記憶到了廁所之後就戛然而止，她低頭看着身上寬鬆卻款式陌生的T恤，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把她送回來的。身體沒有異樣的感覺，沒有酒後失身，她想了一會兒實在想不起來，就放棄了掙扎直接起身去了衛生間。
門外開鎖的聲音響起，姜然擦了把臉從洗漱間出來，正好碰上提着幾袋水果走進來的董越。
董越穿着一身駝色西裝，齊肩的短髮利落規整，戴着一副金框眼睛，遮住了略微有攻擊性的眉眼。
一個外強中乾的女強人，利益至上，處理大大小小的瑣事遊刃有餘。
董越把東西放在茶几旁邊，看着姜然忙碌倒水的動作，眼神放軟了幾分：“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昨天是不是喝多了？”
姜然把溫開水放在董越伸手夠得着的距離，握着杯子的手冷白纖長。她原本皮膚就白皙，現在臉色更是白得近乎透明。
姜然柔柔地笑了笑，表示自己沒什麼大礙。
董越叮囑了一番讓她好好注意身體，接着沒有再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直接表明來意。“昨天聽導演說你中途退場，讓吳少爺等了好久，你如果有時間就去給人家賠個禮。”
“好。”姜然微微垂着頭，乖巧地應了下來。
董越滿意地露出了笑容，姜然算是她手下藝人中最讓人省心的一個，話不多又乖巧。
董越做了十幾年的經紀人，看過表面乖巧私下小動作不斷的人，也看過囂張跋扈張狂的人，還有精明圓滑到出神入化的人。
姜然纔出道不久，看得清自己的位置，明事理，懂分寸，也不會私下閒言碎語。這樣踏實的人在娛樂圈已經很少見了，真是一點也沒有千金大小姐的架子。
哦，差點忘了，她已經不是千金大小姐了。
董越開着車，把稍微打扮了一下的姜然送到了西街旁邊的娛樂/城，這是一帶是富二代聚集的娛樂場所。
“吳少等會兒就會到這裡，你先在大廳等一下。”董越把姜然一個人丟在娛樂/城的門口，沒多做停留開車走了。
□□門口裝修得就像機械組裝一樣，帶着昭然若揭的狂野。裡面的光線很暗，只看得見炫酷的燈光在不停閃爍，遊戲廳都被分成了一個個單間。挨門最近的一個房間門被打開，傳出一陣機車的轟鳴聲，姜然感覺屁股底下的座位都隨着震了幾下。
她側着頭觀察娛樂/城裡面的設施和裝飾，諸不知自己也成爲別人眼中一抹亮眼的風景。
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少女端坐在大廳靠窗的座位上，泛着棕色的頭髮被齊齊挽起，在頭頂紮成一個鬆散的丸子頭，不經意間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脖頸，側臉被玻璃的光反射，輪廓精緻姣好，皮膚白得打眼。
窗外有人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調笑地叫着：“美女！”
姜然下意識朝着聲源處望過去，原本漫不經心的視線一滯，她看到了一張還算熟悉的臉。
昨晚那個幫忙的男服務生被五六個男生簇擁在中間，他懶散地靠在一輛重機車上，一雙修長的腿大大喇喇地擺着，渾身寫滿了張揚和不羈。
兩人視線對上，男服務生嘴角勾起一抹帶着痞氣的笑容，勾人又輕蔑。
唐秦沿着林嘉遇的視線望了過去，看到姜然的瞬間徒然興奮:“陸思遠讓我們幫忙整頓一下那什麼吳少，沒想到他的白月光就在這等着呢。”
“欸！她對着我們笑什麼？”
窗戶內的女孩抿脣一笑，笑容友好又溫軟，太陽光似乎更強烈了些，林嘉遇被這笑容閃到，眼睛微眯轉頭掩飾掉心裡的異樣。
喉嚨突然乾澀，林嘉遇再次開口時聲音低沉帶着沙啞：“等會兒辦事的時候走遠點。”
唐秦秒懂：“對對對，不能帶壞陸思遠的小女神，畢竟白月光神聖不可侵犯。”
等了四十多分鐘，也沒有看到吳少爺的人影，倒是被包間裡時不時傳出來的聲音震到頭疼，姜然站起來走到門外透透氣。
剛剛一直蹲守在門外的五六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她百無聊賴地站在門口，一隻腳尖點着地面。
娛樂/城旁邊的小巷子傳出幾聲貓叫，一隻黑貓叼着兩塊小麪包朝着巷子裡走進去。察覺到旁邊的視線，黑貓一陣警覺飛快消失在了小巷口。
地上留下大半塊不經意間被遺落的麪包，姜然撿起麪包，隨着貓叫聲的源頭走了過去。
黑貓把食物分給了兩隻黃白色的小奶貓，三個小小的身子圍在一起對着食物大快朵頤，躲在牆角的姜然偷偷伸手，把手裡的麪包扔了過去。
不近不遠的距離，三隻小貓被嚇得身子一抖，打算逃跑。可擡頭巡視之後沒有發現任何異樣，黑貓把地上多出來的麪包叼了過來，吃得更加歡快。
姜然順着路往回走，小巷深處傳來一聲慘叫，聲音還帶着些熟悉。
走進左邊的小道，聲音越來越清晰，有被打的悶哼聲，還有拳腳相碰發出的響聲。
姜然偷偷探頭露出一雙眼睛，小心翼翼探視打架現場。
人羣裡有她熟悉的服務生，他冷着臉眼神有些淡漠，站在不遠處看着他的兄弟圍毆一個人。
被打的人狀況慘烈，他被人用麻布袋包住了頭，還被封住了嘴巴，“唔唔唔”地掙扎全部以失敗告終。
幾個社會小青年下手不知輕重，小巷氣氛寂靜，都能聽到拳頭打在肉上的迴響聲。
林嘉遇掐着表，感覺時間差不多的時候讓人收了手。
悶聲慘叫人癱倒在地下，身子還下意識地抽搐着。布袋底下發出哭喊求饒聲：“求你們不要再打了，你…你們要什麼，我都給你們。”
林嘉遇想起昨晚在包廂裡伸向姜然大腿的鹹豬手，伸出腳碾壓地上的左手，動作狠厲又粗暴。
姜然看着陰鷙的男服務生，被嚇得把頭縮了回來，心跳突然變快，咚咚咚響個不停。
她不是很害怕打架的場面，只是不想沾惹上任何的麻煩。雖然男服務生幫過她的忙，但這樣的打起架來不要命的人她一點也不想沾染。
“走吧。”巷子裡一個男聲響起，一羣人快速撤退，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姜然心有餘悸，聽到巷子裡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才平緩下呼吸。
伸出頭確認人一羣人已經走遠，她提着的心才放了下來。不經意間發現被羣毆的人已經陷入了昏迷，原本套在他頭上的麻布袋不知所蹤。
熟悉的臉蒼白虛胖，就是她等了幾十分鐘還沒等到人影的吳少爺……
姜然站在原地臉色變得慘白，她確認周圍沒有人之後，逃一般地離開了小巷。
從小巷出來的一羣少年打算離開，唐秦看到林嘉遇回頭看了一眼，疑問地開口：“遇哥，怎麼了？”
林嘉遇想起小巷轉角里的白色裙角，輕蔑一笑眼神更加深邃：“沒什麼，出發吧。”